短短四字,從這樣一個單薄少女口中說出,那些粗魯的閼于士兵見這么個嬌怯少女如此口出狂言,登時爆出一片哄笑聲。
對面的閼于人中,只有斛律信沒有笑。蕭馳不敢看她,只是含笑拍了拍斛律信的肩膀:“讓斛律將軍見笑了,她年紀小喜歡玩鬧,什么樣的胡話都敢說。”他一邊說著一邊牽起了蕭婧的手,借著寬大衣袖的遮擋扣住她的腕脈狠狠一掐,聽得她倒抽一口氣顧不得說話了,這才放下心來。
斛律信這才哈哈一笑,眼睛仍緊緊盯著蕭馳的臉,見他笑得微有赧然,除此之外沒有其他表情,這才開口道:“早就聽我家那位侄兒說貴國閨閣女子不同一般,只是不知殿下這位夫人,比不久前登基的女皇陛下如何?”
他這話問得突兀,蕭馳倒是一怔。斛律信本也沒打算讓他回答,而是接著說了下去:“說起來,我家那個侄子對貴國風土人情一直推崇的很,這次他倒是也隨軍前來了,來,咱們大伙兒好好聚一聚!”
這是他第二次提到侄子,蕭馳眸光一寒,斛律信是閼于王的堂兄,能稱作是他侄子的,便只有閼于王的四個兒子了。若是旁人還好,來得若是那位三王子,此事恐怕要糟糕了。當年三王子隨使節來拜會時,與時年九歲的蕭婧有過數面之緣,之后當庭求親的事也是鬧得沸沸揚揚。
想到這里,他不無擔憂地看了一眼蕭婧。雖然已經事隔多年,但她的模樣實在太過出挑,自小就是這樣,若是被那三王子認了出來,后果不堪設想。
蕭婧一時間倒沒想到此節,她本以為自己那樣的開場白會讓斛律信盤問一番,誰知那兩人三言兩語的,竟這么輕輕帶過。她被蕭馳拉著跟在斛律信身后向城內走去,一時間竟也找不到時機開口,只能暫且按捺下來等待機會。
蕭馳隱隱有些后悔,腳步也放得重了幾分,斛律信的目光自他臉上不在意地掠過:“二殿下看起來……似乎心緒不佳啊?”他猛然哈哈大笑,“我是個粗人,對你們的話不是很懂,不知道心緒不佳這個詞,可用的對不對?”
蕭馳勉強一笑:“將軍是當世英雄,不拘小節,自是無須在這些咬文嚼字上耗費工夫的。”他這話答非所問,斛律信卻也不在意,只是一笑了之,說蕭馳也太言過其實了。
沿著大街一路走來,左右兩旁都是嚴陣以待的閼于士兵,蕭馳雖目不斜視,手心里卻也滲出了薄汗。他腦海里這一會兒已經轉過了數個念頭,但都沒有一個可用的。
一來閼于人對男女大防并不看重,所以想借著女眷不得同席的說法送走蕭婧是行不通的。二來斛律信此人太過讓人琢磨不透,自己剛才那一番說辭并不能打消他的疑心,若是在這時候再開口讓蕭婧離開,恐怕效果會適得其反。
最重要的是,眼下在閼于士兵的重重包圍中,他也不放心讓蕭婧離開自己的視線。
還未等他想到萬全之策,斛律信已經停下腳步,道了一個“請”字。
抬頭便看到從前的武安侯府,侯府的匾額早在抄家之日就被取走,如今只在門前立了一桿閼于的大旗,想來是斛律信臨時作為落腳點用了。
此處雖然看不到皇宮,但蕭婧還是下意識地向皇宮的方向張望了一下。斛律信選擇這里落腳,不可能是因為喜好,那么便只有一種解釋,皇宮尚未被攻破,斛律信久攻不下,也只能將皇宮圍困起來,是以才會如此有空閑。
武安侯府她是第一次來,她一邊跟著斛律信和蕭馳走向正堂,一邊在心中暗暗記憶所走道路。
還未進門,斛律信已經加快了腳步大聲嚷道:“忽闌,還不出來迎接貴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