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西垂,浮霞萬里,染紅了半邊天際。
幽谷綠草也仿佛涂上了一層淡紅胭脂,隨著清風搖曳生姿。而谷中草地上隨處可見時而飛揚、時而嬉戲的蝴蝶。在夕陽余輝的映照下,一切都顯得寧靜而安詳。
就在這美麗的風景之中,卻有兩只凡胎肉眼難以見到的孤魂野鬼正大煞風景,橫七豎八的趴在谷內的小斜坡上,悠閑地享受著周遭的一切。
姿勢極為粗俗難看的耀陽翻滾數下,爬到倚弦身邊,一臉怪笑道:“嘿,小倚,剛才真是痛快,想不到那個太乙老頭也在咱們手里吃癟了。”
說著,他偏頭望向萬里霞空,眼中流露出無限向往的神色,道,“我真的很想知道,歸元異能究竟能讓我們達到一個什么樣的境界?”
“我也在想這個問題。”倚弦回味起方才歸元異能在體內澎湃翻涌的動人感覺,道:“我覺得,剛才太乙真人給俊小子講解的《陰陽法要》,肯定跟‘軒轅圖錄’有些關連。再說如果沒有太乙真人從旁講解,我們也不可能體會到異能流轉的那一瞬間。”
耀陽點頭表示贊同,然后搔搔頭道:“是不是只要我們也能掌握‘生藏成易變’五種變化,就能隨心所欲使用體內的異能呢?”
“生、藏、成、易、變?”倚弦深思片刻,疑惑不解道,“不知道這五個修煉方法與《玄法要訣》玄、法、術、道四門諸部又有什么區別呢?”
耀陽想了想,笑道:“所謂的‘生’,應該很簡單才是。小倚,你看——”語罷,他凝神靜氣,心念一動輕誦法咒,“七真妙法指”施展開來,體內異能隨之涌現,聽憑思感的傳導緩緩流溢而出,右手食指處竄出一小撮異芒流轉的紫色焰火。
“生……火?”倚弦苦笑不得道,“你難道沒有覺察出有什么不對嗎?我們這種修煉方法跟《玄法要訣》上的描述完全不一樣!雖然現在我們能夠運用法能,但體內始終感應不到異能的存在,就跟沒有一樣,總讓我覺得不踏實。”
“這倒也是!”耀陽饒有興致地玩弄著指端的紫焰,道,“不過,現在起碼比從前強。看來,生死河源頭那位老前輩沒騙我們,‘無極秘境’真的讓我們變得跟從前不一樣了!”
倚弦一聽耀陽說出“無極秘境”,立時緊張地東張西望,然后沒好氣地念動法咒,運起“傲寒決”,只見一道青色寒光自他指端激射而出,將耀陽指端的紫焰撲滅,道:“還敢說那個‘無極秘境’,不但連累了土老前輩,而且害得我們東躲西藏,還好現在是靈體,否則只怕一早就被人分來吃了……”
話一出口,倚弦愣了一下,口中喃喃念叨著“靈體”二字,仿佛想到了什么似的,呆立原地陷入沉思之中。
耀陽聞言反而極是興奮道:“如果那只騷狐貍說得是真的,我們成了三界神玄妖魔的獵物,但我們偏偏什么事情也沒有,而且可以悠閑地隨處玩耍,這不更證明我們的運道已經好極!”
倚弦對耀陽的話恍若未聞,沉思良久,忽而大悟道:“我明白哩!”
耀陽奇問道:“小倚,你明白什么了?”
倚弦抑止不住興奮的神色,道:“還記得人兒曾經說過,人的靈體一旦脫離肉身,便不再受體脈氣血等諸多束縛。我們現在雖然身在陽界,但終歸還算是靈體,所以我們感覺不到自身的氣血經脈。”
“是啊,那又怎么樣呢?”耀陽說著腦中靈光一閃,隨即明白過來,道,“你是說,我們現在能夠運用法能但感應不到異能,是因為靈體沒有經脈氣血的緣故!”
倚弦連連點頭,道:“對,據《玄法要訣》上記載,道法高深的人以本命靈元為引,種入其弟子體脈上中下三處丹田淵海之后,宗門弟子才能以這一線道引為本,根據宗道正法日益精進,修煉到陰陽歸真、還本清源的境界。”
搬出一大段《玄法要訣》的論述,倚弦繼續道:“《玄法要訣》通篇的法道修煉,都是以三丹淵海為基礎的,但我們現在連氣血經脈都沒有,又怎會感應到原本應該蘊藏在丹田淵海的異能呢?”
耀陽大字形躺在草地上,懶洋洋的語出驚人道:“不知道能不能將我們剖開來看看,也好明白‘鬼’到底是個什么樣子!”
“去你的大頭鬼!”倚弦呸了一口,正色道,“如果我們可以恢復肉身的話,說不定就可以正常修煉《玄法要訣》哩。”
“肉身?”耀陽搖頭苦笑,喪氣道,“小倚難道忘了我們是怎么死的?第一次還好,有妲己那個騷狐貍用什么續氣術幫我們緩住陽氣。這一次呢,肉身怕是連一點肉末星兒都尋不著了。”
二人想到當日在“虛靈幻境”中肉身自爆的情形,不由相顧黯然。
耀陽打個哈哈,道:“其實也沒什么,想一想,人兒說過,人死后因靈體不再適應陽界的氣運,會順應陽清則升、陰濁則降的規律,脫離五行束縛去陰界。但我們現在偏偏可以憑靈體立足陽世,而且并不像傳說中的‘鬼’那樣,又怕陽光又怕神廟,這不可不說是一個奇跡。既然這樣的奇跡都能出現,證明我們的運道真的不壞。”
口中說著話,他有意無意的瞥了瞥沉寂中的倚弦,話鋒一轉道:“如果這樣下去的話,說不準哪天我們還可以琢磨出一套比《玄法要訣》更牛的靈體修煉法訣出來。嘿嘿……到時候,我們即使沒有肉身,也一樣可以成仙得道哩!再說了,就算不能成仙得道,相信憑我們手中的《玄法要訣》與一身歸元異能四處騙吃騙喝……”說到最后,耀陽竟自顧著吊兒郎當的怪笑起來。
“又來了,夠哩!”倚弦適時打斷耀陽的胡說八道,翻身坐起身,又好氣又好笑的咧罵道,“你小子,怎么每次一到這時候就瞎胡扯,上次在輪回集說是要拿《玄法要訣》去換田地、逛青樓。這次更糟,竟然想到騙吃騙喝上面,真他奶奶的欠扁!”
“哎呀!”耀陽蹦地跳將起來,不依不饒的叫囂道,“扁我,還不知道誰怕誰呢?不過,先要請教倚大軍師一個小小的問題——”語罷,耀陽擺出一副虛心求教的模樣,看倚弦點頭同意,便道,“我們都出來這么久了,怎么還跟不餓一樣,難道靈體到了陽間也不會餓嗎?”
倚弦怔了怔,搔搔頭皺眉道:“這個我倒是沒有想到過。不過,我們應該不會是傳說中那種靠吸廟院香火來唯生的鬼吧。”
耀陽搖頭道:“肯定不是!我們剛剛從‘女媧廟’出來的時候,我對那里的香火煙燭就一點也不感興趣。”
“那會是什么呢?總不會是靠氣息和異能吧……”倚弦一邊揣測著一邊抬眼觀望暮色低垂的天際,忙道,“吃不吃暫時倒不重要,天快黑了,我們起碼要先找一個落腳的地方再說!”
耀陽看了看附近的荒郊野外,嘆道:“看樣子,我們要落草山頭了!”說完,腦中靈光忽然一現,歪笑著用肩撞了撞倚弦道,“小倚,還記得《陰陽法要》么?”
倚弦略覺奇怪地點點頭,不明白耀陽為什么會突然提起它。
耀陽作出大搖其頭的模樣,表示對倚弦的失望,道:“你肯定忘了,最后太乙老頭給了俊小子一部玉簡,還說是用來解釋《陰陽法要》的秘訣!”
倚弦立時明白過來,恍然道:“我知道哩,原來你小子想打它的主意!”
耀陽噓了一聲,四下瞄了瞄,道:“聽石磯說,俊小子的老爹是陳塘關的總兵,所以總兵府應該很容易找到。而我們現在百無禁忌,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做的呢?還有就是,我這種做法只屬借閱,絕對算不上偷竊。再說了,你難道不想看么?”
倚弦不由為之語結,雖然他不太贊成去盜取法要玉簡,但心中對《陰陽法要》卻非常向往,畢竟剛才因為聽了法要的講解才頓悟很多竅門,所以對于現在人不人鬼不鬼的兄弟倆來說,玄法的進境是最大的動力。
“走哩!”耀陽一把摟過倚弦的肩頭,并步前行道,“一想到剛才異能發動的感覺,我就心癢難當。既然已經可以施展玄法,不如我們再試試遁法,怎么樣?”
倚弦聞言心中一動,忍不住躍躍欲試,于是點頭問道:“還記得《玄法要訣》中關于遁法的記載么?”
“當然記得!”耀陽笑著背誦道,“……遁者,無有來去之法也。玄之又玄,莫不是虛實陰陽之變,動靜五行之分。故而,欲行遁法,先曉五行陰陽之機,方能以玄能引符訣之力貫通元極,導陰陽之氣逆五行八法,生克有常,往復交替,遁法始成……”
“一字不差!”倚弦露出驚異的眼光,道:“看不出,你還能背下來。”
耀陽還他一個白眼,道:“什么話,從前花子爺爺教我們的東西,從來沒有我記不住的。算了,懶得跟你計較。”說著,話題轉回來道,“咱們還是言歸正傳,試一試遁法。小倚,遁術奇門八法中,你最喜歡哪一種?”
“金、木、水、火、土、風、云、符……”倚弦略加思索道,“自由自在才是最好的,我當然最喜歡風遁術!”
耀陽欣喜道:“果然是好兄弟,選的跟我一樣。好,那我們就試試風遁吧!”
倚弦回思起《玄法要訣》上關于“風遁”的內容,決定依樣畫葫蘆先試上一試,于是他凝神靜氣,雙手劃出蜀山劍宗萬法基本訣“七真妙法指”,口中喃喃誦念“御風咒”,深蘊靈體之內的歸元異能再度出現,緩緩溢流周身。
隨著咒訣在靈體內的振顫,異能被奧妙至深的“御風訣”同化,逐漸將靈體與體外的天地融而為一。倚弦的內心微微一動,玄異的靈動感應隨之而至,他渾然感應到充盈在天地之間的一種力量,一種靈動飄逸、反復不定的親切感覺。
“風!”倚弦有所感應,驀然睜開雙眼。
身旁的耀陽嚇了一跳,大叫一聲趕忙跳開一邊。
倚弦難以置信地張開雙臂,每一寸發膚竟可以完全感應到風氣流動的摩擦,與天地渾然合一的身體變得靈敏非常。他的心中立時充滿了駕御風的欲望,雙手劍指揮舞出一道低旋的軌跡,然后口中按照“御風訣”喝聲道:“敕!”
異能立變,由最初的斂入感應轉成內旋外放,元能順應周遭的風氣飄揚而動,納周遭萬千輕風為己用,布成一道柔和的流能結界,由心而起的一片沁涼感遍布周身,令他頓感身輕氣盈,靈體更是躍然懸浮在虛空之中。
耀陽早已看得眼都直了,在一旁摩拳擦掌道:“小倚,好樣的!這下輪到我哩——”說著,耀陽依法施為,炎熱的流能結界迅速集結起來,靈體瞬時懸浮于空。
耀陽伸展按耐不住欣喜萬分的騷動心情,在虛空中裝模作樣的伸展手腳,朝倚弦眨巴眼睛道:“小倚,不如我們比比看,誰最先到陳塘關,怎么樣?”
倚弦正躍躍欲試,聞言立時應聲道:“好,誰先到就算贏。”
“一言為定!”耀陽哈哈一笑,念動遁咒,體內異能紛涌而出,驅使體外那層流能結界以一種正逆相生的規律急速流轉,令他徒生靈身與外界的風融化為一體的感覺,而后旋飛而起,在虛空中劃出一道魚躍的弧線,朝思感中的陳塘關方向遁去。
“喲歐!陳塘關見……”聽到耀陽興奮莫名的呼喝,倚弦怎甘落后,興高采烈的驅動遁法隨后追去。
二人就這樣一前一后直奔陳塘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