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 想你,即使你在我懷中
六月離開時,已近黃昏。
六月放慢腳步,慢慢欣賞著夕陽殘景,這里四面環山,四季溫暖,雖至深秋,但比起山谷之外,這里顯然舒服多了。
走出蘺芭墻,拐過一道天然的樹屏,來到一處清水池前,歷經百年無人經過,鵝卵石道上已積了不少塵泥,幾乎看不到舊時的輪廓,唯有草地上年年長出來的新草,一層層柔軟地鋪著,象一個天然的黃綠色的地毯,讓人忍不住駐足。
而那里,清雅幽靜,亂竹搖疏影,四處遍布鳳尾森森的青竹。
在這樣的深秋,卻暖風和煦,夕陽拂照于清池,萬物生機盎然。
六月見那時擺著一個石桌,上面似乎放著棋盤,不覺移步走了過去,原來是一盤未下完的殘局!
六月坐了下來,低視縱橫交錯的星盤布局,靜靜地沉思,少頃,執起黑棋剛想落子,一只修長素白的手執起一粒黑棋先行落了下來,“絕地求生,雖然犧牲了這一只棋子,但盤活整盤棋!”
六月扔了手中的黑棋,抬首,琥珀雙眸帶著淡淡的冷漠注視著他,眸中已無先前的溫和。
“怎么,不演戲了?”顧城風淡唇緊抿,蒼白臉上呈現一抹凝重神色,冷冷地回視著他,“她是你姐姐,姚清淺,你最好別肖想太多了!”
“顧城風,我知道她是我姐姐,還需要你來提醒,你到底少了個魂魄。”象是被人撕開心事一般,六月琥珀凝珠般的瞳仁急劇收縮,那股沉篤的炫色一點一突地聚集,恨不得目光化刃將顧城風剁成肉碎。
兩人雖在宮中一個屋檐下生活了四年,但這一次,卻是六月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看著這個如神砥般的男子。若非是因為神情氣息顯得過于清冷,顧城風的五官精致到應用傾城絕艷來形容。
“真應讓阿錦看看現在的你!”六月心海生潮,凝眸死死盯著,一眼眼毫不客氣地審視著面前的顧城風,眼前的帝王已脫了方才一副忠犬的模樣,只要不是在賀錦年的面前,顧城風便化身為狼。
顧城風似乎明白六月心中所想,突然詭異地一笑,“朕是怕你忘了本份,你最好記在心底,別以為錦兒護著你,你就可以屢次挑朕的底線!別以為朕不知,你半年前恢復了記憶,明知道錦兒已不是純粹的姚迭衣轉世,朕與錦兒之間沒有隔著血咒,亦知錦兒是女兒身,你卻從不曾提過,坐視朕和錦兒為之痛苦。你抱的不就是有一天朕死了,你帶著錦兒離開蒼月,隱居么?”
六月心怒成傾天的浪淘,反而笑開,如清風拂面,“那又當如何?我與她之間沒有血緣相絆,而你,既然也懂得說錦兒不是純粹的姚迭衣,只如何來咄咄逼人說我和阿錦不能相守?”六月頻頻冷笑,眸中毫無溫度,冷得快淬出冰來,“顧城風,我今日助你,是因為我看到錦兒的心,我只想要她幸福!所以,今日這一局,我助得心甘情愿,但是,顧城風,我看你還沒有搞清狀況,你眼下的一道鬼門關卡都不知道能不能渡過!憑什么就急著來對我橫加指責?”
“憑什么?”顧城風風華一笑,盯著六月,眸中不無炫耀,一字一句道,“就憑我是他唯一的男人!”
六月一只手一掃桌前殘局,棋子應聲落地散開,他笑,笑中帶著挑釁,“那你最好能祈禱你平平安安地渡過這一場死門。”六月收手于袖襟之下,四目緊緊相咬,皆不肯退讓一步,六月低笑一聲,“好,今日我實話撂在此,到時,你一發喪,我就帶著阿錦避世!她以前答應過我,等塵世之事一了之,便與我縱情山水之前,再不管風起云涌!”笑容未下,手指遽然發力一彈,指尖上的一枚青竹葉如針芒射向顧城風。
六月一生不曾出手傷過一個人,甚至連惡言不曾說過半句,但今日,他無法再壓抑自已!
甚至,他連自已也不知道是如何做到這一步,親手將賀錦年送到了顧城風的床榻之上。
而那一本春宮圖,是他整整撕了十幾本后,方忍著周身血液被抽干的疼痛保存了下來,交到了顧城風的的手中。
他助他恢復記憶,耐性地教他打蝴蝶結,告訴他歡好的地方,他每走一步,仿佛腳下全是煉獄之路,心中唯一的信念便是:他的阿錦要幸福!
同時,也告訴自已,這是他最后一次退讓!
顧城風早在六月兩指不著痕跡地夾了根青竹葉時,已察覺到他的心思,以他的修為,自然能輕易避開,畢竟六月的武學是賀錦年所授,僅學了四年,加上六月學的也不甚上心,在蒼月大陸上,不過是個三流的角色。
可他就是不愿避開,只聽得“嗖”一聲刮過耳際,左頰已被劃出了一道淡淡痕跡。
六月也沒料到自已會得手,但見顧城風神色絲毫未變的模樣,馬上心中了然,他往后輕松一靠,錦袍流瀉而開,眸中帶著濃深的諷笑,“好好在阿錦面前唱苦肉計吧,多讓阿錦心疼心疼你!不過,你放心,你走后,我會好好照顧阿錦,然后,靜等時光將你給予她的記憶抹平,我們自會……夫妻團圓!”
一絲細細的血流在顧城風蒼白的玉臉上蜿蜒而下,顧城風緩緩地抬起眼睛,那原本是一雙冰雪縈繞,冷漠而古井無波的雙瞳,聽聞到那“夫妻”兩個字,如噬魔咒,剎那之間,他雙眸盛光,太陽穴處急暴而脹,青筋劃過額際,完全失去了方才修蘭玉竹般地氣韻,“六月,錦兒已是朕的人,盡管,你曾與錦兒做過夫妻,可你別忘了,你是個太監!”他這樣的身份,實不該說出這樣刻薄的話。
但一想到賀錦年和六月曾經宮中對食,而眼前的局勢如此之難,他刀未磨利,便要迎進前門之虎,可后門又有一只狼欲闖進來!
這只狼恰恰就是六月!偏生,這只狼還披著幼崽羊羔的皮,讓他無法在賀錦年面前指責六月的半分不是!
而賀錦年對六月顯然不同于對秦邵臻,宮中四年,三人相安無事,那是因為他一直在忍耐,他不想去觸碰賀錦年心中的逆鱗。
但越是忍耐,他的心就控不住的越發妒忌。
皇帝怎么啦?皇帝也是男人,皇帝也會妒忌!
“顧城風!”如此尷尬痛恨的傷疤被當眾揭去,六月心痛得快榨出血來,偏生,他裝著毫不在意地將所有的情緒壓制在冰冷的面容下,為了阿錦,他沒有什么不能忍的,只要一等顧城風熬不出這棋局,他便帶她走!
顧城風見六月神色淡淡,但他沒錯過那袖襟下微微的顫抖,心中瞬然起了一股燦快之意,“別氣壞身子,怎么說也是過了百年之身,若說你不肯認錦兒為姐姐,那依著規距,我和錦兒便是尊稱您一聲太舅!不過,這一聲太舅都喊年輕了你!”
“不必多禮,皇上還是先保重龍體!”六月施施然受下,站起身,冷冷一笑,撫袖而去,“正好皇上提醒我和阿錦不曾圓了房的事實,不用皇上操心,這一世,六月有機會的話,一定會和阿錦成為真正的夫妻!”
“那也得錦兒樂意!朕信她!”顧城風快速起身,抿著略為發白的紫唇,目視夕陽西下的漫天霞紅,轉首,緊盯著六月的背影,破顏一笑,滿院美景都為之失色,他近乎一字一句道,“聽清楚了,朕不說第二遍。如果你還希望有一天能與錦兒相見,你最好守好本份!”
六月悠然一笑,瀟灑轉身,“那得看你有沒有這本事!”他一點一點地將方才的怒氣斂下,于他而言,首先是賀錦年的幸福在首位,如果顧城風度不過這個劫,他自然要帶賀錦年走,“先仔細仔細盤算著如何走好下一步棋再來跟我討論阿錦的去路吧!”
顧城風去送六月,賀錦年依舊坐在竹椅上看著外面滿園春色。
暖風掃過蘺芭外的樹林,落葉翩躚起舞,裊裊地撲向低矮處的蘺芭上搭建起的花架,蔓騰迎風飛舞,象是迎接秋天不曾見過的禮物般,煞是美麗。
她想,這如果是她的家,她會在蘺芭內養一群的小動物,當然,要首選好養有溫馴些的,比如兔子、小狗或是小雀兒……
念及小雀兒,思緒就想起賀錦年和賀錦箏那一對的兄妹,想起四年前,那一對兄妹和自已告別時的夢鏡。
那時,她只道是一場詭異的夢,但如今憶起,很可能不是。
除了不會記路外,她其它的記憶非常驚人!
此刻,她腦子里清晰地浮上那夜夢中所有的場景——
她除了夢見賀錦處和賀錦箏向她告別外外,還夢到了前世的自已,一身白衣獨自躺在一間幽閉的地窖,四周處處透著冷詭、陰森、恐怖!
她的身體象一具干尸,唯有微弱的心跳讓她感知道,她還是活著的——
后來,她醒來時,還念了一句:果然十五的月亮是十六圓。
也就是說那日發夢的時間是四月十六!
賀錦年悄然閉上雙眼,四年前的事一點一滴地象電影一樣在她的腦海里回放,很快,她便將那樣夢發時的前前后后所發生的事聯系起來。
顧城風曾告訴她,他在大魏也是四月十六那夜找到她的身體,第一個發現她的身體所在的正是顏墨璃!
如今她稍一聯想也知道,是顏墨璃去了地窖找到她,從她體內取出蠱蟲。
可以推測,正因為是這蠱蟲觸發了千里之外的她做了這個夢,顯然,顏墨璃的蠱蟲不僅僅是對人體有影響,甚至會驚擾到人的靈魂。
而這一次,她為了廣陽鎮之事赴大魏,在大魏皇宮與顏墨璃暗中較量時,顏墨璃曾在催眠時問她,記不記得二十一世紀的那次事故后發生的事!
而事實上,她穿越后的記憶從事故發生開始,顯然,她遺忘了一些很重要的事!
還有,她從顏墨璃的記憶中看到自已出現在一個俱樂部里,那晚正是顏墨璃和路郁也的生日,從鏡像上看,她那時候似乎吸食了什么迷幻藥劑之類的東西,被路郁也扶著帶離俱樂部。
而她的記憶中,跟本沒有路郁也這個人!
由此可以推斷出,在二十一世紀時,她很可能也被顏墨璃種下某種蠱,以至穿越后,脫離了**的拘絆,靈魂依然沒有那種記憶。
這就不是一般的蠱蟲,很可能是一種術法,如此霸道,能連著抹平人的靈魂記憶的,唯有上古札記里記載的術法。
難道,顏墨璃也修習過上古遺族札記?
賀錦年思忖,上古遺族札記在姚族是圣物,就是姚族的一級的貴族子女也無法窺探得半分,何況是顏墨璃一個侍女的身份。
她斷定,顏墨璃是不可能從上古遺族札記里偷學的,唯一的可能,就是那祭壇在幻化人形前,就開始授顏墨璃術法,然后,有目的性的讓顏墨璃為它去做一些事。
另外,今日和六月說起百年前的事,她對其中一點很懷疑,就是顧奕琛會和彼時的納蘭莉合作,將自已的血交給一個侍女。
賀錦年有一種感覺,以顧奕琛的精明,絕不可能聽從彼時納蘭莉的建議,奉出自已的血給祭壇注血。
因為顧奕琛十歲進入姚族圣地,他肯定清楚地知道憑著納蘭莉是無法給祭壇注血的。
那么,納蘭莉又是如何成功拿到顧奕琛的血呢?是不是也用了那種讓神秘的術法?在不知不覺盜走顧奕琛的血時,還抹去了顧奕琛腦子里的記憶?
賀錦年閉了閉眼,略顯疲備地伏靠在桌上,今日知道了太多太多的東西,讓她有一種吃不消的感覺。
“錦兒,累了怎么不去榻上睡,伏在這要是著涼了怎么辦?”他的唇貼在她的耳畔,語氣極輕又無奈,富有磁性的嗓音帶著別樣的溫柔,她輕笑地轉身,摟住他的腰,埋首在他胸前,“我不累,我昨夜睡了一整宿,倒是醒來時發現你坐在那,你一夜沒睡?”
“睡了一會!”他順著勢蹲下身,讓她的頭更舒服地靠邊他的肩上,她喟嘆一聲,輕輕一笑,一只手繞過他的后背,到他的耳際,指尖慢慢撥弄著他的耳垂。
突然,她神色一變,指腹輕輕點了一下他的臉頰,“怎么傷的?”
“是不小心給落葉刮了!”顧城風唇邊依然淺笑,神色寧謐如許。
“那以后,要小心些!”賀錦年不著痕跡地輕蹙秀眉,心中暗嘆,她怎么肯相信這樣的話,以顧城風的修為,落葉根本無法近他的身。這竹居里也就出現六月,肯定方才她讓他送六月時,兩人起了沖突。
既然他不肯說,她也不愿意追問,省得知道了心中添堵,卻無計可施。
還好只是刮了細細一道痕,無傷大雅,而她也不便問他六月是否傷到,免得又刺激到了顧城風。
不過,她相信,顧城風看在她的面子上,斷不可能過份地為難六月!
哎,想要一家親,怎么這么難!
“藥呢,涂傷的藥還有沒有?”賀錦年問完,臉上刷地一下變得通紅,那處象是應景般傳來火辣辣的疼痛。
顧城風明白她話中的意,從懷中取出一個白玉瓷瓶,扯了一些嘴角,似乎有些吃力地開口,“到時辰了,要我給你上藥么!”
“不要,我自已能上,現在,我先給你的臉上些藥,不要留了疤才好!”
“這連傷都算不上,哪會留疤,倒是你,是我昨夜太……太粗魯,傷了你!”他聲音輕得象自語,可山谷太靜,靜得連落葉之聲也躲不過兩人的耳朵。
她安靜地坐著,小臉紅得快滴出水來,這時候她真不懂得回答什么,難道要回一句:沒事,其實我也喜歡?
“你藥很顯效,昨晚我抹了三次,最后一次看時,已經消了腫!”顧城風只當她的沉默為順從,便將她抱到床榻上,眸光不帶一絲淫邪,就象在宮中的那些歲月,她在御書房陪他批閱奏折睡著時,他抱著她回宮,而后,幫著她脫去外袍,侍候她睡覺般,他的手很自然地伸出她的長裙。
“三次?”賀錦年一掌拍開他的手,有一種當場嘔出血來的沖動,她咽了一下口水,選擇性地過濾掉這樣的話題,“城風,我還是自已來吧!”
“你手不夠長的,我來吧,涂仔細些,下次歡好時,就不疼了!”他說完,馬上意識到自已話中所代表的深層之意,氣息一緊,瞬時移開炙熱的眼神,吶吶地開口,“我不是這意思,要是,要是你肯,下次,我決不會再弄疼你!我會很小心!”
“呵呵——”賀錦年干笑一聲,拉過被子蓋上后便翻了一個身,表示拒絕他的幫助。
淺淺呼吸幾下,感到身后的人沒動靜,她好奇地轉過身,卻見他還是站在那,手里拿著藥,象個手腳無措地的孩子等她發落一般。
“去休息會吧,你那眼底的淤青,一瞧就是幾日沒合過眼!”她臉上一紅,拍了拍身邊的空位,不過是幾日不見,他明顯消瘦,她瞇了瞇眼,“別仗著年輕不愛惜身子,你原就比我大了七歲,待老了,你就抱不動我了!”
余音未盡,突然一陣天懸地轉,薄荷馨盈鼻,便被他穩穩實實地抱在懷中,他的聲音帶著喜氣洋洋的味道,“那我現在就抱著,一直抱,不放手,直到再也抱不動!”
賀錦年幸福溢滿心田,嘴里卻不肯饒人,雙手抱著他的肩,抬首看著他,故意沉下小臉,“這話也是背來的?”
“不是!”顧城風玉白的臉上瞬時飄了兩抹紅云,他沉默了會,眷戀的目光細細描繪著她臉上的每一段神情變化,斷定她是在頑劣后,稍稍加重了手臂的力道,坐到床榻上,將她放在自已的膝上,俯下臉,貼著她耳邊緩緩地輕喃,“這回真是我自已說的,是我的心里話!”
“我知道!”她的聲音在他的耳絆中縈縈回旋,帶著她素日少見的呢喃之音,“我的第六感覺雖無法感應到你的情緒,但是,我能讀懂你心臟的每一次跳動!”
“那你聽到什么?”
“我現在正聽到,你的心臟正一聲一聲地叫‘錦兒——錦兒——錦兒’!”她摸上他的手,將他的手覆上自已的心口,“你有沒有聽到,它也在應‘城風——城風——城風’!”
一個偶爾頑皮、毫不隱藏自已情感,真摯到可以讓人放心把一切安放在她面前的女子,此時就在他的懷中,他情難自禁地,唇親吻上粉頸,熟悉的幽香縈繞鼻息處,只覺心醉沉迷,“我已經無法滿足象以前一樣,單純地把你留在身邊,因為我……時刻都會想抱著你,親著你……”
顧城風如此直白的情話,讓她聽得心口直跳,雙臂繞上他的頸處,這一刻她的心是圓滿的,幸福而又寧靜,把臉埋進他泛著清新好聞氣息的頸項邊,“城風,我喜歡你這樣,把心里的話毫無余地的說出來。我明白你的意思,我愿意留在你的身邊,無論前方的路多難走,我都會和你一起面對,只是,你要答應我,以后有什么事情別瞞著我,是吉是禍我都愿意和你共同面對。”
顧城風心微微一顫,眸色變得朦朧,“如果有些事,我必須瞞著你,將來你知道了,會怪我么?”他以幾乎要將她按進自已身體的力度,緊緊地勾住她的纖腰,眸光一瞬不瞬,桃花眸里透著罕見的脆弱而迷茫。
她怔了一下,呼吸突然間變得緊促,起身而立,退開一步,皓眸在這一刻縮聚,帶著攝破人心眸光直指向他的眼睛,“那要看什么事了,如果犯了我最忌的事,我肯定不會——愿諒你!”
他眸光里閃過一絲黯淡,避開她炙熱的眼神,唇抿成一線,恍凝一條微微漾顫的波紋,少頃,方問,“什么是你最忌的事,你總得先跟我提個醒。”
她的眼睛一直緊盯著他,意圖從他的眼中看出些什么,聲音帶著執著,“生與死的事!不要以為犧牲了自已就是成全了對方,我要的是能一起面對,城風,你明白么?”也不知道為什么,謎云好象揭開了,她和他似乎走到了坦道之上,但她的心不安卻加劇。
我肯定不會——原諒你!
女子之聲帶著斬釘截鐵的口吻像回音般在他腦海中不斷回響,這一瞬,他呼吸凝滯,低垂眼睫直煽眼底,眸光卻近乎呆滯。
“城風?”賀錦年低下首,不愿錯開他的眼睛。
“好——”顧城風一把將她的臉攬進懷中,下頜抵在她的發頂,一聲嘆息從咽了下去,桃花眸光輕輕落在竹門外被風吹起的落葉上,朦朧中深匿著無法啟齒的話語,幽邃中蘊藏著對堪憂前路的擔心,可當她的手緊緊摟住他的腰身時,一切又化作力量,“錦兒,你記得,千萬別忘記,無論發生任何事,你要相信,我一定在你身邊,無論是怎樣的存在!”
他無法提前告訴將要發生的事,因為東閣的術法已完全恢復,可以窺探到她的內心。
他不能讓東閣從她的心里感應到他的策劃,否則——前功盡棄!
這一條路,顧奕琛籌謀了百年之久,這一個棋局已到了最后一刻,他已無從選擇,既便是她惱了他,也好過有一天,兩人陰陽相隔!
“嗯,好,我記下了!”賀錦年肺腑之中的氣成功地釋放而出,她盈盈淺笑,忽然看到自已足下的那根紅頭繩,她動了動腳腕,突然將他一推,顧城風便順勢拉他進懷,兩人同時倒進了床榻中央的軟衿之上。
顧城風瞇起桃花眸,心臟怦怦亂跳,昨夜的歡娛時不時地抨擊著他全身的快感神經,但也不否認,因為昨夜太過緊張,那此后猖狂的動作其實并非出自本心,所以,全過程并非按著自已的心意去演繹他心中的愛。
如果可以,他真想用一種純粹到極致的歡愛在她身上重新刻上印記——一種純從他心靈上發出的印記!
看著身下嫣紅苑若熟透的蜜桃的人兒,他挽起一個略帶羞怯的笑容,“錦兒,可以么?”剛想吻下去,這廂身下的人突然翻了一個身,騎在了他的身上,烏黑的眸子清清亮亮地看著他,不懷好意地笑,“不許動,閉上眼睛,我說睜開時,才許你睜開!”
顧城風眸中化過難以置信的驚喜,如桃花瓣紛飛的色里,深處隱隱泛起溫柔漣漪,“好,你想怎么對我都行。”說完,依言閉上眼。
賀錦年面色大窘,她知道他會錯了意,但此時,她極想知道一個答案。
她先為他脫下了靴子,而后,是白色的襪,這個男人的身上仍沒有一絲汗漬的味,而在他的左腳足踝上,果然戴著與她一模一樣的紅繩結。
笑,一點一點地從她的唇邊溢開,“這一對紅繩從哪來的?”
不是御賜的金銀珠寶,不是皇家玉碟名典,可這區區看上去只值十文錢的紅繩比天下最珍稀的東西更容易打動她的心。
“月老那求來的——”顧城風坐起,觸上她的足踝,修長的手指細細地摩挲過那紅繩上一結一又一結的螺紋,“廟住告訴我,這上面的結越多代表我們的緣份越長,這里有九根絲線,每根絲線上有九十九個結,而后成穗,再編成結,就有一千多個結!”
賀錦年輕輕地“咦”地一聲,看著他,眸光似水,“你什么時候求的,我怎么不知道!”
一抹輕惆淡悵隱現唇邊,顧城風搖了搖首,象是在擺脫某種回憶,“以前,你回大魏,我想給你,只是沒有機會!”
原來,竟有五年之久!
她亦靜了下來,她想,不是沒機會,而是,他知道送出去,她也不會收!
她輕咳一聲,纖手覆上他的手背,故意“哼”了一聲,不滿道,“那之前為什么不給我,是不是心里還記掛著躺在挽月小筑鳳凰寢宮里的那個叫申鑰兒的睡美人?”
顧城風被她怪模怪樣的口氣惹得笑開,他盤起腿坐在床榻上,將她抱坐在自已的膝上,“錦兒……”輕喚一聲,他眸中一片懾人光彩,一瞬不瞬地看著她。
她窩了窩,軟軟靠在他懷里,螓首找到了肩胛處,蹭了蹭,又恐嚇,“還不從實招來,小心我家法侍候!”賀錦年伸出手去搔他的腰間。
“好,好,我說,我說……”顧城風忍住唇邊的笑意,憶起彼時剛認出賀錦年是申鑰兒,抱上她的那一瞬時,賀錦年跨間頂著自已小腹的突起,仿似著了魔一樣,忽然呢喃自語,“廟住說,這是給一男一女的,我以為你是……”
“哦……”賀錦年面色大窘,“我不是成心要騙你,我試過好多次想告訴你實情,可總是錯過!”
“幸好,這一次不會再錯過!”一聲喟嘆溢出他的唇際,這一次,他帶了些許溫柔的力道吻上了她的唇,含糊之語帶著他綿綿的氣息一點一點地滲入到她的五臟內腹之中,“錦兒,我想你了,很想,很想,既使你在我的懷中,我還是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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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重要:24號復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