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后,楊鳴被黃世仁抓去送貴賓,寧檬負責照顧女客,直到所有人都離開,她才走出宴會廳門口。
走廊上立著一個修長玉立的背影,熟悉的側臉,淡淡的煙霧縈繞在他的旁邊,有點寂寥的味道。
寧檬被這樣的孤獨囿住了心神,腳步不由地停頓了下。
管弦聽到了聲音,倏地轉身,看到了她,面上一愣,轉瞬淡然如初,“是你……忙完了嗎?今天辛苦了。”
他的臉上帶著淡淡的潮紅,說話的時候,有悠悠的酒香在空氣中飄蕩。俊朗的側臉,挺立的姿態,低啞的嗓音…….有人說,男人味就是一種蠱惑人心的魅力,以前她不管,如今算是稍有體會。
融融的月光籠罩著眼前俊朗的身影,她的腦海里只剩下一個詞“玉樹臨風”,從來不覺得自己是大叔控,可是,今晚夜色太美,偶爾心襟搖曳實阿拉上帝也會原諒的吧,哎,一切都是月光惹的禍…….氣氛太好,就象酒精上頭,容易讓人情迷意亂。
她沖著老板點了點頭,輕輕地回道,“所有客人都走了,管總還沒有回去嗎?” 她走近了些,在離他三四的地方頓住了腳。
管總,叫得倒順溜。這個小丫頭自從知道他的身份以后,人前人后見面時總是擺著這樣一副神色,看似進退進度,實則是淡漠疏離。不知道為什么,他開始懷念在C大半山上,他們相挨著看星星的那個夜晚,很安祥,很寧靜,沒有絲毫的隔膜。
沉默了一會兒,管弦突然冒出了一句,“你和楊鳴關系好象不錯。”
寧檬一想起楊鳴的大功勞,嘴邊自然地帶著一個大大的笑容,“楊鳴很熱情,平時對我也挺關照的,是個談得來的朋友。”
管弦劍眉一抬,不以為然地說,“你對他這么了解?”
寧檬撇了撇嘴,“也就剛剛認識,比較投緣而已。”同事嘛,有什么了解不了解的。她暗自悱腹,丫的,又不是什么相親,祖宗三代,生辰八字,銀行存款……總之事無巨細,最好一一交待為好。
四周安靜,寧檬覺得自己還是撤退為妙,她怯怯地道,“管總,沒什么事的話,我先回去了……”
“嗯。”管弦擺了擺手。
她剛轉身,意外地是,管弦邁開大步跟著上來,一邊輕扶著額頭揉了揉,一邊說道,“一起走吧,我叫人送你下。”
老林早就把車停在外面等候,服務生盡職地打開了車門。
“進去吧。”寧檬被塞進了后座,管弦跟著坐上來。
車子先到了管弦的公寓樓下。管弦已經微薰,老林把他響醒,拉起他的胳膊架在自己肩上,扶著他進了電梯。
寧檬拎著他的西裝,緊跟其后。
公寓她已經來過一次,自然是輕車熟路。老林是前輩,年齡已經當她爹,管弦又是衣食父母,這時候不表現更待何時。
她指揮老林把人扶坐在沙發上,擰毛巾,擦臉,燒水,倒水,醒酒藥……動作一氣呵成,看得老林嘖嘖贊嘆。
“寧檬又勤快又機靈。哎,現代的小姑娘,難得找到這么會照顧人的了。”
都說久病成醫,還有一個說法就是家有病人成護士。
老媽體質不好,三天兩頭生病,弟弟又是個搗蛋鬼,沒病也要搞出一身病,健康寶寶寧檬一下子成了家里的頂梁柱,燒水,拖地板,洗衣服,買菜,做飯…….一切都是自學成材。
突然,丁鈴當啷的聲音響起,老林接了電話后著急地看著她,哀求道,“寧檬姑娘,我老伴血壓高了,可能得去一趟醫院……眼下找不到可以信任的人。你能不能幫我照看下管總。我估計他很快就會睡著了,你到時再離開吧。”
寧檬悲摧了,她最聽不得老人家生病去醫院什么的。
“老林,你趕緊回去照顧阿姨吧。現在時間還不算晚,我家里也沒有拖累,多呆一會兒沒關系的。”
“寧檬心眼真好。”老林感激地道謝。
寧檬飄飄然了。心眼好嘛,只好是了解她的人,大概都不會把這個詞用在她身上的。當然,有句話叫,會干不如會裝,會裝不如會演。她覺得自己已經從初級階段向高級階段進化了。
老林扶著管弦進了臥室,交待了一些注意事項最后推門離開了。
管弦睡得并不踏實,夢中輕蹙著眉,幾聲囈語,反復叫著一個女人的名字,說夢話應該是極為親近的人,女朋友,還是親人?
她好奇心突起,微微靠近了些,這回終于捕捉到了清晰的叫喊,“馨兒,……”
她走出客廳,墻上的畫靜靜地掛在原來的地方,好象在等待誰的垂青。畫的下角幾個飄逸的字體,她仔細辯論,心里便有了答案。
管弦睜開眼,窗外有光線晃晃地閃爍,重新閉上眼睛,太陽穴突突地痛,他扶了扶額頭,直到眼睛逐漸適應。突然,眼角一掃,不由地嚇了一跳。
旁邊一顆腦袋沉沉地趴在床邊,長發覆住了半張臉,低垂的眼瞼,長長的睫毛帶著輕顫,下面露出一只小巧的鼻子,潤澤的嘴唇微抿著,臉上祥和,似乎還沉醉在夢境中。
寧檬?小丫頭怎么會在這里?他回憶前一個晚上,走廊外,寧檬和他閑談,兩人一起進了老林的車子。再后來,他已經迷糊,朦朧中聽到寧檬和老林的說話聲。
大概是老林有事,托她照顧自己吧。
他勾起了嘴角,腳輕輕地著地,然后伸手把她抱上了床。看著藍色枕頭上靜謐的臉,突然覺得心里的一角霍地柔軟。
管弦走出客廳。手機在沙發上微微地振著。他看了屏幕,手一摁接了起來。
電話里是老林訥訥的聲音,“管總,你昨天晚上沒怎么樣吧?我剛才老伴生病了,叫寧檬照顧你一會兒,總覺得不太放心,所以就問問。”
管弦心想果然猜得不差。“沒事的,你照顧老伴要緊,害你們瞎操心,我還有點過意不去呢。”
“那就好。寧檬那小姑娘可真不錯,手腳麻利,心地還特別好。”
管弦站在落地窗前,手里舉著手機,想著寧檬那個機靈勁兒,突然勾起了嘴角。外面陽光正好,窗紗在微風中飄動,露臺外面的小花園有暗香浮動。他走出外面,坐在背椅上曬著陽光,靜看對立的高樓樹立,心中升起一種安祥的感覺。
這一睡,寧檬睡到自然醒。她感覺自己變成了一個花仙子,身著飄逸的長裙,躺在一堆棉花上面,身邊是鳥語花香,一個英俊的王子走到她的身邊,五官如雕刻般深邃迷人,眉眼是熟悉親切的那副樣子,眸里散發著灼熱的光芒。他安靜地蹲下身,執起她的手,一個青草做的指環帶著七彩的祥光,不大也不小。
寧檬呆呆地望著他。
王子在她眉心落下輕輕一吻,溫柔地說,“檬檬,你愿意嫁給我嗎?”
寧檬心跳得紛亂,剛想說“我愿意,我愿意”的時候,王子突然倏地不見了,她急忙從棉花床上跳了起來,結果走進了一片汪洋的森林,王子就是不遠處,可是,她卻找不到出口。
王子,她一邊哭一邊大喊,最后稀里糊涂地醒了過來。
寧檬醒過來,眼前是一張放大的臉,英挺的五官,潭深的黑眸,她以為王子到了人間,欣喜若狂。不過,環顧四周,藍色的床,藍色的褲單和枕頭,米色的紗窗,昂貴的家具,簡潔的線條…….
靠,說要照顧老板,結果竟然照顧到老板的床上。怎么想怎么萎瑣…..這么一想,她轉瞬就蔫了,象輪胎泄了氣。
管弦正興味盎然地研究她的表情,欣喜,困惑,失望,傷心……他從來不知道一個女孩子的神色可以豐富絢爛到如此,心里突然升起了一個奇怪的感覺。
“睡醒了嗎?”
“醒了。”寧檬回答得象個機器人,被一個大男人這么看著,而且還是她的老板,她覺得自己象只小白老鼠,在太陽底下展覽著,縮著毛發和小尾巴,其囧無比。
管弦站了起來,手抄在褲袋里,“醒了就過來吃著東西吧。”
“啊……”三下五除二,寧檬一骨碌起身爬下床,狗腿地跟在他后面。只是光線太亮,她忽爾有點炫暈,一個踉蹌,差點撞上門。
管弦看她還在迷糊狀態,伸出手把她扯進了旁邊的洗手間,“洗干凈了再出來。”
寧檬華麗麗地被嫌棄了,趕緊閃進門遁走。
洗手間很大,一面清晰無比的大鏡子,頗象個照妖鏡,里面有個蓬頭垢面女人,衣衫不整,眼角帶著一小圓污漬。媽啊,還能更丑一些嘛?可惡的瞌睡蟲,害她在帥哥老板面前形象全失。
架子上有全新毛巾,洗漱用具,一應俱全……這家伙想得可真周到。
寧檬手里舉著牙刷,嘴角吐著泡泡,不厚到地想,管老板到底有沒有情人?答案是肯定的,只是這數量,好象不太好統計……
她走到餐廳,一個氣宇軒昂的男人穿著灰色休閑套衫,坐在窗前的沙發上看書,側影俊挺,姿勢賞心悅目。
管弦聽到響動,挑著了下眉頭,嘴角歪了歪,“去吃點吧,蕓姨早上剛熬好的,估計已經有點涼了。”
餐桌上已經備好了一小鍋粥還有小菜,寧檬再一次坐在那張椅子上,百感交集。還別說,猿糞這種東西,從來都是不可理喻。
說完粥,寧檬自然找不到繼續呆下去的理由,拎著小包告辭,“管總,我回家了,上班見。”話音未落,人已經趿著拖鞋跑到了門口。
管弦起身跟在她后面,猶豫了下說,“我剛好要出去,索性順便送你一程吧。”
寧檬手搭在門上,一聽老板親自當司機,回頭咧開嘴微笑,“這樣呀,那就太榮幸了。”
車子還是那輛路虎,可平時老林接他上下班的是銀灰色的奔馳。路虎是最新款的,造型流暢拉風,司機又是勁酷帥,一開始,寧檬覺得撿了便宜,心里暗自偷樂。不過轉瞬一想,自己照顧了老板一個晚上,沒有獎金總要有福利是吧……
哎,最怪最近被奴役慣,思維完全扭曲,這種帳都算不清楚,于是心安理得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