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子路,趕快給我開門!我知道你躲在里面。”門外,傳來顏思遠氣急敗壞的敲門聲。聽在慕子路耳朵里,卻絕對無疑是魔音灌耳。
“殺上門來了。”慕子路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身旁的顏思源,卻仿佛沒事人一般,嘴里,猶自戲謔的笑道。
白了這個站在一旁看好戲的家伙一眼,慕子路眼珠一轉,腦海里飛快地盤算著對策。以顏思遠那家伙的性子,若是知道今天故意戲弄于他,指不定這么多天以來,兩人表面的“和諧”狀態,便徹底完蛋了!比之于他用強硬的態度來對待自己,她還是覺得兩人如今這種膠著的狀態,更讓她放心。畢竟,她雖然口中說得強硬,其實現在還沒有到能同他撕破臉,離開顏家的地步!
“有沒有辦法?”看著眼前這個好整以暇,鎮定自若的男子,慕子路不甘的問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這個時候,服軟也不是件丟人的事。畢竟比起顏思遠這個大麻煩來說,她還是覺得顏思源更容易打交道一點。
“你想我怎么幫你?”顏思源明知故問,笑得很是無辜。慕子路這才發現,眼前這個看似溫潤如玉的男子,腹黑深沉起來,勝于常人。也難怪,若不是這般的手段。他又怎么可能在短短的數年之間,坐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宰輔位置。
暗暗地翻了一個白眼,慕子路表面上笑靨如花,心底卻是恨得牙癢癢的。“顏大人這不是明知故問么?!”
“叫我思源。”猶記得當年,她用明明尚有幾分稚嫩的聲音,一本正經地“思源,思源”地叫著他。那青澀的聲音,卻撩撥起他心中的蕩漾,浸入了他的生命。讓他至今難忘。
“你這是趁人之危,非君子所為。”她咬牙切齒,秋水般的翦瞳微微瞪了他一眼。那嬌嗔的模樣,讓顏思源心神一陣恍惚。“沒想到堂堂的右相大人,也做如此落井下石的小人行徑。”
“哦,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做這種趁人之危的小人行徑了。”顏思源聞言,無奈地聳聳肩,勾唇一笑。轉身作欲走狀。
慕子路心中暗道:“大丈夫......呃,不。小女子能屈能伸。且先過了這一關再說。”一念至此,她唇畔的笑容益發嬌艷如花。“思......源......”
“什么?我沒有聽清楚。”對她嘴里吐出的含混不清的兩個字,顏思源顯然并不滿意。于是懶洋洋的笑道。
“思源。”慕子路幽幽地嘆了一口氣,仿佛又回到了年少時代的那些日子。這一聲發自內心的真切呼喚,讓顏思源的身子微微一顫。
“白秋。”心隨意動,他輕輕地抓住她的手,低頭垂眸。長長地睫毛掩蓋了他眼中的風云起伏。
“你是故意的吧?”她輕輕地抽了抽手,卻被他束縛得死死的。他的力道恰到好處,卻又不失溫柔。連續幾次掙脫不開之后,她便也就放棄了掙扎。嘴里,卻幽幽地說道:“你是故意的吧!”這個文質彬彬,卻喜歡扮豬吃老虎的家伙。早就知道了她的窘境,卻故意視她的暗示為不顧。直到她山窮水盡之時,才借機要挾。
牽起她的手,朝暗門走去。顏思源對她的發問笑而不答。只溫柔的說道:“去我的書房里躲著。沒有我的允許,誰也不敢輕易進去的。”
慕子路點點頭,卻又驀地想起什么,折過身去提起食盒,吐了吐舌頭笑道:“差點忘了,這里還有證據在。”
“去吧。”當著她的面打開暗門,他緊了緊她的手。寵溺地笑道。片刻后,轉身朝藏書閣門口走去。
片刻后,門外傳來顏思源波瀾不驚的聲音:“二弟,你在干什么?”
慕子路會心一笑,輕輕地關上了暗門。進入了顏思源的大書房內。這不是慕子路第一次來到顏思源的書房之內。卻是第一次如此仔細地打量這周遭的一切。梨花木雕花的書桌,簡樸大方;同色的雕花木椅,古香古色。屋子里除了書桌上大堆的公文案牘,和那座高高的書架,唯一的裝飾便是墻壁上的那幾幅筆力不凡,一看便知是名家手筆的山水畫。整個房間的布置,大氣卻不失精致。一看就是顏思源的手筆。緩步四顧,書桌上一塊漢白玉蓮花吸引了慕子路的目光。腳步微蹌,慕子路一步一頓地朝桌邊走去。拿起漢白玉蓮花的手,微微顫抖著。看著這個闊別多年的白玉蓮花,慕子路的眼睛不由得濕潤了起來。
顏思源,你這又是何苦?!
身后,傳來暗門打開的聲音。沉浸在回憶中的慕子路卻渾然不覺。緩步走到慕子路身邊,看著眼前的這一幕,顏思源漆黑如玉的眸子里,有異色一閃而過。片刻后,他開口,聲音低沉而暗啞。“還記得這塊白玉蓮花嗎?白秋......”身后,一雙強而有力的臂彎將慕子路摟入懷中。那懷抱溫暖而寬厚,有那么一瞬間,慕子路幾乎不想離開這個讓她異常留戀的懷抱。
但,這樣的迷戀只是片刻。下一秒,慕子路掙扎開他的束縛。聲音中,多了幾分冷凝。“我看顏大人是誤會了吧?我不過是看這漢白玉蓮花晶瑩剔透,玉質溫潤。一看之下愛不釋手,這才拿起來把玩一番而已。我不知道你們兄弟倆為何總是要把我當成那個白秋。可是,我再說一遍,我叫慕子路。堂堂七尺男兒。而非你們口中所謂的故人。從今天起,若是我再讓顏大人誤會。只怕這顏家西席,我也是做不下去了。到時候,還求顏大人另請高明!”
身后,那雙溫柔的手又從她的腰后環抱過來。一把將她攬入懷中。慕子路正要發作,耳畔,傳來了一聲黯然的嘆息。他的聲音,如海底的沉香木,散發出憂郁卻醉人的味道。讓她的心,如被尖刀戳刺翻攪般狂疼:“別動,讓我再靠一會。就一會......”屋子里,滿室靜謐。他帶了一絲哀求的聲音,讓她拒絕的話,已經到了嘴邊,卻怎么也說不出口。此刻,就算不用回頭,她也能想象他黑眸之中有多落寞,多失落。一想到那雙溫潤如玉的眸子,因為她而充滿了哀傷,她的心便不能自抑地疼痛。可此刻,除了漠視,她什么也不能做。
他的頭,輕輕的靠在她的肩膀之上。他溫熱而濕濡的呼吸,淺淺地噴在她的耳邊;他強而有力,卻略帶了一些不規則的心跳聲,在她耳畔不停地回蕩著,震痛了愿意她的耳膜。“我不知你為什么不承認自己的身份。可是,沒關系,我不會放棄的!絕不,放棄!”失去了她十年之后,他好容易才等到她的歸來。無論她是為什么而來,他也絕不會放手的。此刻,慕子路沒有回頭。所以,她并未看見,顏思源眼中那抹堅如磐石的決絕。
說罷,他輕輕地放開她。靜靜地說道:“慕先生若喜歡這塊漢白玉蓮花,那就算是顏某送給慕先生的謝禮罷。”他的聲音平淡如水,波瀾不驚。仿佛剛才的一切,都不曾發生過一般。
慕子路尚未從他驚人的告白中回過神來,聞言,她微微一怔。片刻后,才勾唇譏諷的笑道:“這漢白玉蓮花,看來似顏大人的心頭所愛。慕某何德何能,敢奪人所好?!”
“無妨,好的東西要有懂得欣賞的人,才會襯托出它的珍貴。我相信,比起我來,慕先生更適合這白玉蓮花。”更何況,這白玉蓮花,本就是屬于你的!
“君子不奪人所好,顏大人的好意,請恕慕某不敢接受。”眼角的余光,微微的瞥向了漢白玉蓮花,慕子路的眼中,有一絲留戀一閃而過,卻又瞬間消失不見。
她的拒絕,似早在顏思源的意料之中。他勾唇,落寞一笑。卻也不再同她爭辯,只淡淡地說道:“既然慕先生執意不從,思源也就不強人所難了。”
頓了頓,他又繼續說道:“方才思遠對我的話,只是半信半疑。所以,若你不想出去碰見他覺得尷尬。便在此稍等片刻吧。書架上有書,慕先生請自便。顏某還有公事要辦,請恕我不能相陪了。”
“在下叨擾顏大人已屬不應該,豈敢再麻煩顏大人相陪。顏大人請自便,我只要有一本書,便可以打發半日的光陰了。”他突然的客套和疏離,讓她一下子有些不能適應。半響,她才回過神來,語氣中也自帶了一些客套和疏離。屋子里原本曖昧的氣氛,一下子煙消云散。慕子路抬腿,朝書架走去。一邊漫不經心地在書架前徘徊,心中,卻有一絲淡淡的落寞油然而生。
與此同時,坐在梨花木椅上的顏思源,雙眸微閉,復又驀地睜開。那煙波浩渺的眸子里,有深入骨髓的哀傷溢出。望進去好似空無一物,卻又仿佛還有不能觸及的深......
有一本書,便可以打發半日時光了……連習性都沒有變,還說你不是慕白秋……
慕子路的腳步,在一排舊書冊前停留了下來。眼前,是一些年代久遠的書信和簿子,仿佛是主人家的私有之物。慕子路眼前一亮,心中的落寞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人,卻移開步伐,沒事人似的朝一旁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