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小雅就像是一個犯了錯的孩子,低著頭站在臥室門口。
言天錦冷俊的臉上,眉毛微微的挑了挑。是不是那會說的話語氣太重了,讓她一時接受不了。
他想對夢小雅說點什麼,但是話到嘴邊卻又變成了:“衣服幫著菲兒換好了?”這樣冰冷的話語。
夢小雅沒有做聲,只是默默的點了點頭,她並不是在氣言天錦,而是還沒想到用什麼樣的表情和態度面對他。
此刻,在只有兩個人的屋子裡,瀰漫的氣氛叫做尷尬。
秦火送陽陽進了臥室,把他們安頓好準備出門的時候,剛打開一道縫隙,便看到了言天錦和夢小雅,他急忙將門又輕輕的關上了。
“伙伕大叔,你怎麼不出去了。”天天疑惑。
秦火看著已經睡熟的陽陽,做了一個禁聲的手勢,小聲說道:“主子和夢小姐在大廳。”然後輕輕的搬了把凳子坐在了牀邊。
天天一聽爸爸和媽媽在一起,便心情大好,笑著也跟著做了一個禁聲的收拾,然後縮進被子裡。
外面,火勢越燒越大。身在地下室的言天錦卻顯得波瀾不驚。
這裡是他親手建立起來的“避風港”,承載著他最終消失的童年。
沉默……
夢小雅在這樣的氣氛裡,感到分秒都渡過的如此漫長。
“你站傻站著那裡做什麼?過來,坐到這裡。”最終還是言天錦開口了,他說著指了指他附近的一把椅子。
夢小雅一聲不吭的走過來,坐到了那把椅子上,但仍舊低著頭。
言天錦看著夢小雅的模樣,眸子中透出了一絲溫暖,嘴角也微微翹起了弧度:“剛纔不還像個小老虎,現在怎麼又變成小綿羊了。”
說著他坐直身子,伸出一隻手抵住夢小雅的下巴,輕輕的將她低著的頭輕輕擡起。
她白皙的臉漸漸浮現在言天錦面前,當他的手感受到了一滴溼潤的時候,微微一頓。
這是很短暫的一頓,當看到夢小雅的俏麗面龐的時候,她已是兩行清淚。
梨花帶雨般的柔美,看著她的模樣,如同在欣賞一件藝術品一般,不想錯過一絲的細節。
最終,他還是用另一隻手,輕輕的撫去她的淚痕。一把手將她攬入懷中。
讓她靜靜的聆聽著自己心跳聲。
“你知道我爲什麼要把這裡打造成這個樣子嗎?”言天錦沒有提火災的事。
夢小雅在他的懷中,再次真實的碰觸到了他的身體。
心臟,沉穩且有節奏的跳動聲在耳邊,讓她感受到了片刻的寧靜和安全。
言天錦的話讓她一愣,她只知道這裡是一處地下室,這裡擺放了一些名貴的東西。自從踏進這裡到現在,還沒有仔細看過。
不是無心去看,而是各種事情的接踵而至,讓她沒有這樣的心情。
夢小雅扭頭看了看那些擺放在木格架上,差點被陽陽毀了的名貴的器物,和那個幾個木酒桶。
心裡開始嘀咕,說這些做什麼,是要標榜自己的品味有多高,要我誇他幾句嗎?哼,纔不能如了他的意。
夢小雅直起身子,看著那個幾個酒桶隨口就說了一句:“一看到這些就知道你是個酒鬼。”
話一出口,言天錦冷峻的面容頓時就僵住了。難到她還在爲自己之前喝酒的事耿耿於懷?
順著夢小雅的目光看到了那個幾個酒桶後,他認定了自己之前的判斷。
他的嘴角流露出了一絲苦笑,輕輕的搖了搖頭。不想做任何的解釋,人們不是常說一句話叫做:解釋就是掩飾。
言天錦緩緩的站起身:“難到你就對這個酒桶感興趣嗎,就不想看看其他東西?”
似乎是他的話提點了夢小雅,她也感覺到來到這裡,卻對這裡一無所知。
她扭過頭開始環視整個地下室,這裡讓她感到有些吃驚:
出了臨近門口的那幾個酒桶和木格架,滿屋隨處可見的卡通造型的傢俱器物;色彩鮮豔的彩繪牆壁;掛在牆上面的,是各種卡通形象的面具;在沙發的後面,臥室的牆壁下方的一小片區域,甚至還堆放著一些積木和足球……
與其說這裡是地下室,還不如說是一個佈置溫馨的兒童樂園。
夢小雅看到在沙發對面的壁櫃格架上,還整齊的擺放著幾個相框。
她走過去,拿起擺放在最中間一個相框,也是最大的一個。
畫面看起來是幸福的一家三口。
她情不自禁的用一隻手指抹過站在中間,有著和天天陽陽同樣面孔和笑容的小男孩,還有站在他左邊,笑起來溫婉動人的美麗婦人,還有站在右邊,一臉嚴肅的俊朗男人。
看著照片,夢小雅不禁的感慨時間的無情與殘酷:上面的男人和女人已經年華老去,那個男孩也已成了此刻站在屋裡的男人。
她把這個相框小心的放了回去,接著目光轉向了其他的幾張照片,照片雖然已經有些年代,但是定格的畫面,夢小雅卻覺得很眼熟。
對了,她回過頭再次環視了一遍房子,照片裡場景的和這間房子一模一樣!
夢小雅的心裡頓時“咯噔”一下。
言天錦在表面上一直都在懷恨著自己的母親和自己的父親,更不願意提及自己的童年。
但是身處在此地,她的內心與言天錦的內心發生了碰撞。
她好像明白了言天錦。
如今他帶著自己和孩子們來到這裡,雖然並不是刻意,但是也沒有迴避。 Wωω? ttκá n? ℃ O
“啪……”
打火機發出清脆的響聲。
言天錦點燃了一支菸,深深的吸了一口,煙霧慢慢的從他的嘴裡飄出來,淡淡的。
他緩緩的走到夢小雅的身旁,瞅了瞅那些照片,然後伸出一隻手從上一層的格架上拿起一個相框。
持著它停在自己的胸口。
他低著頭,另一隻手輕輕的將上面薄薄一層浮灰拭去。
看著上面的兩個人兒,他站了許久。
夢小雅有些好奇,那張讓言天錦駐足的照片究竟是什麼。
她悄悄的湊到了他的身邊,扭頭看去。
原來,照片上是一大一小兩個人,他們的身後是一望無邊的荒蕪。
夢小雅爲了看的更清楚一些,她索性將頭輕輕的搭到言天錦拿著照片的胳膊上。
清澈的眸子瞪得老大,用力的仔細辨認:那個大人是一個清麗的姑娘,從眉宇間透露出超脫世俗的氣質。
只見她將一把鐵鍬扛在自己的右肩上,右手順勢就的搭在了鍬柄上。她的另一隻手很自然的扶在了站在她身邊那個小男孩的肩頭。
那個小男孩神色輕鬆自在,腦袋上微微有小顆的汗滴,他雙手交疊,小小的身子微微躬著壓在一隻深深插在泥土裡的鐵鍬柄上。
看上去兩個人是經過一番勞動之後拍的。
“這是芳姑和你的照片吧,這是在哪裡拍的?”夢小雅小心的問了一句。
她知道在如今的情形下,每一個關於芳姑的話題都變得敏感而小心。
言天錦再次深深的吸了一口煙,白色的煙噴在照片上,翻滾著向四周緩慢擴散。
“這是農場開始建設時候的照的,我和姑姑挖了這裡的第一鍬土。”他的目光變得深邃,語氣變得深遠而悠長,彷彿已經回到了照片裡的那時那地。
夢小雅怯怯的想伸手指著剛纔看的那一排照片,想問有關這些照片的事情,但又怕會觸碰到言天錦那個久年未愈的傷口。
最終還是沒有問出來。
“時候不早了,孩子們都睡覺了,你也去休息吧。就和孩子們在一間房好了。”言天錦從回憶裡抽身出來。
他不想深陷在裡面。
回憶裡,快樂只是短暫的,痛苦纔是貫穿在那個時期以至於到現在也掙脫不開的枷鎖。
夢小雅明白他此刻的心情,順從的轉身離去,只是在離開的那一刻,又偷偷瞄了一眼那一排蒙上灰塵的照片。
輕輕的推開了天天和陽陽的臥室的門。
昏黃的燈光,讓她的心境變得平靜。
天天和陽陽身上蓋著被子,已經睡熟了。
在他們牀邊的椅子上,秦火面對著房門,他單手撐著腦袋,眼睛微閉,正在閉目養神。
開門的輕微響動還是將他驚醒,作爲在言天錦身邊的人,時刻保持警惕已成爲了一種習慣。
他急忙站起身,輕輕的走到了夢小雅的面前,扭頭看了看兩個孩子。然後對夢小雅微微一點頭,小聲說道:“小姐,兩位小少爺都睡著了。這裡要是沒有什麼事情,我就出去了。”
夢小雅輕輕的點了點頭:“今天辛苦你了,好好休息去吧。”
秦火走出了臥室,隨手輕輕的將門關好。
憑著屋內昏黃的燈光,環視了這個間房子,依舊與外面大廳一樣充滿了童真童趣。
在卡通造型大牀邊上的一個普通書櫃吸引了她的注意。
不是它有什麼特別,只是因爲這個櫃子的櫥窗外面掛著一個與周圍環境極爲不協調的簾子。
是什麼樣的東西要讓言天錦將它掩蓋起來,不願意看上一眼。
強烈的好奇心驅使著夢小雅走到跟前,用手指小心的撥開簾子一看。
當裡面陳列的物品展現在她眼前的時候,不禁讓她大吃一驚。
那個言天錦寧可塵封,也不願意示人的櫥窗裡,赫然擺放著大大小小的幾十個獎盃!
她很想拿出來一個仔細看看,但是最終還是沒有辦法打開那個櫥窗。
言天錦當初將這些獎盃放進去之後,就將櫥窗緊鎖了。在落鎖的那一刻,他也將自己的那段童年封印了。
夢小雅坐到了牀邊隨即躺下,熄燈。
此處,沒有那些透過窗的星光,也沒有蟲鳴蛙叫。有的只有安靜,靜的可以聽到銀針掉落與地面碰撞的聲音。
還有的,就是陽陽突然冒出的夢裡囈語。
恍惚,眩暈……
在終於平靜下來的夢小雅,腹中的酒精重新蔓延至她的頭頂。
漸漸的,漸漸的沉沉睡去。
“小葉……小葉……”
夢小雅在恍惚間聽到有人在她的耳邊輕聲呼喚。
聲音是那麼的熟悉。
她艱難的睜開了眼睛,發現自己已經不在地下室了,而是……
而是躺在芳姑的房間裡!
暖暖的陽光透過窗子,灑在房間裡,灑在她的身上。
她的瞳孔猛地一收縮。
怎麼可能,這裡不是已經昨晚發生火災了嗎!
觀察四周,卻沒有發現一點點的有燒過痕跡。
夢小雅尋聲看去,一個老婦人站在窗邊,手裡拿著一個小桶正在給一盆植物澆水。
那盆植物的花莖自葉腋抽出,莖頂分枝開著黃色的花朵。
那花朵帶著水滴,映射著陽光顯得一閃一閃。
她緩緩的坐起身,看著眼前的那個令自己熟悉的背影,其實她已經猜到是誰,但是在一絲苦笑之後被否定了。
“小葉,你醒啦。你看看這盆花開的多美”那人說著,將手裡的小桶放在了桌上,然後緩緩的轉過身來。
“!”她的瞳孔隨即猛地一收縮,差點叫出聲來,那不是芳姑嗎!
“阿……姨?您怎麼會在這裡,您不是已經去……”‘世’字還沒出口,夢小雅頓覺不妥,下意識的將手捂著嘴巴。
芳姑衝她微微一笑,她什麼也沒說,只是輕輕的點了點頭。
夢小雅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麼了,這太不可思議了,居然自己在和芳姑對話。
再次看到她,夢小雅就像找回了失散已久的親人一般,眼眶瞬間就溼潤了。
“傻孩子,哭什麼。生老病死是每個人都無法逃避,要去面對的。”芳姑說著,走到牀邊坐下,依舊保持著微笑慈祥。
“阿姨,謝謝您給孩子的禮物。至於您給我的,我覺得我不該收下。我正準備還給言天錦,讓他交給更合適的人。”
夢小雅還要繼續往下說,但是芳姑微笑著伸出一隻手指輕輕的左右擺動了幾下,把她下面的話給制止了。
“小葉,這件東西不要這麼著急的還回來,你也不要急於說你不配擁有這個。我能感覺到你們之間的緣分還沒有斷。”
芳姑說著向夢小雅的身邊湊了湊,伸手將她的手緊緊握住。
這種感覺夢小雅從來沒有感受過,如同過電一般,輕微的麻木了一下。她感受不到芳姑手上的溫度,卻依舊感覺到真實。
夢小雅有些事情沒有告訴芳姑,那是她有所顧忌,擔心萬一言天錦知道了,會帶來什麼樣的後果,她也無法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