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難受,夏花借著敬酒喝了不少,最后在路邊吐。
周小穎拍了拍她的背,又擰開一瓶礦泉水遞給她,一邊讓她慢點喝,一點埋怨劇組的人不是東西,讓夏花喝那么多酒,明顯居心不良。
居心?那些人的起碼她還能看得出來,但夏蔓呢?她真是一點也不了解她到底怎么了,學勾踐臥薪嘗膽嗎?
切。
嘔吐物的氣味實在刺激鼻腔,但同時,夏花的神智反而清楚了一些。知道他們要送自己回宿舍,她拼命搖頭,然后抖著手給唐非凡打電話。
說也奇怪,一旦明白自己有個可以傾訴的對象,人就會變得脆弱。
“哥。”一開口,夏花就哭出聲。
唐非凡穿著睡衣坐在自家樓下小公園的長椅上,手里拿著一個保溫杯,夏花靠著他的肩,哭得一抖一抖的。夏天天熱,晚睡的人還是多,他親眼看到一對老頭老太在他們面前過了三遍了。
肩頭濕濕的,都麻了,偏偏夏花到現(xiàn)在為止一句話沒說,眼見沒完沒了的趨勢,他不得不開口調(diào)侃:“我終于相信長城是孟姜女哭倒的了。”總得讓他知道為啥哭吧。
“那也跟我沒關(guān)系。”夏花哽咽著答道。
意識倒是挺清楚。
“再喝一點。”他晃了晃保溫杯,“免得你斗嘴輸了耍賴說是你喝醉了。”
“我沒醉。”
“聽聽,喝醉酒的人最愛說的就是這句。”
夏花擦著眼淚坐直身體。她還記得來這里的時候周小穎已經(jīng)給她服了解酒藥,但唐非凡的好意她也不忍心拒絕。忍著要吐的惡心感,她還是喝了幾口。
一看她皺巴巴的臉,唐非凡就緊張道:“反胃想吐嗎?”邊問還邊動手準備幫她換個地方吐。
這老哥,是純粹不知道自己的廚藝有多糟糕吧。
鐵銹味兒的醒酒湯一喝,以毒攻毒,她都沒有眼淚了,擺擺手拒絕了他的幫忙。
“這下可以說為什么哭了吧?”這時唐非凡才問道。全世界就我一個人蒙在鼓里的滋味實在太難受了。
夏花垂著頭,好一會兒,才低低說道:“我知道我親生父親是誰了。”她過來找他就是為了傾訴的,自然不會隱瞞。
往常應(yīng)該應(yīng)景的說聲恭喜的常規(guī)例子顯然不合適,唐非凡便省略了,直接道:“是誰?”
夏花扣著保溫杯的外壁,“一個你認識的人。”
雖然知道她在兜圈子,換作其他人,陪著她坐了一個小時還磨磨唧唧的不干脆,唐非凡早就甩臉走了。但對夏花,他的耐心很足。想了想自己認識的長輩,他實在猜不出會是誰,他私心的想了一下,莫非是陳東晟?天下有情人皆是兄妹這句話應(yīng)驗了,夏花才難過又開不了口。
咳,他不是壞心眼,再說想想也不犯法。
“是林皓然的父親。”夏花自己公布了答案。
唐非凡反應(yīng)了一下,頓時驚喜道:“那你是……”不過隨即他又察覺到不對勁,夏花的母
親他是見過的,那么她不可能是林旭陽和張青夫婦當年丟失的孩子。
那……的確棘手了。
“是不是很好笑?張青伯母對我那么好,結(jié)果我和我媽卻是破壞她幸福生活的禍首。”
不是懊惱自己私生女的身份,也不是想認林旭陽,以正自己的身份,而是覺得對不起張青伯母嗎?唐非凡看著她,嘴唇緊抿。他小看了夏花的格局。
事情已經(jīng)出了,除了覺得抱歉,她有想過接下來怎么做嗎?
“你想認他嗎?”他問道。
夏花搖頭。在不知道自己的親生父親是誰的時候,她對那個人是怨恨的,認為他不負責任,拋棄她們母女,但知道事實真相之后,她更恨林旭陽了,因為他,兩個家庭都變得不幸。可是他又對她那么好過,夏花的情緒很復雜,但肯定的一點是,她對他沒有孺慕之情。
若是時間能倒流多好,依舊各自平安無事的生活,沒有交集,也沒有怨恨。
唐非凡摟著她的肩膀,安慰的拍了拍。
“這些話說出來,我好受多了。”夏花笑了笑。接下來,她還要跟夏蔓好好談?wù)劇K芸闯隽中耜枌埱嗟母星?就是再爭,夏蔓也不可能光明正大的站在他身邊,即便最后夏蔓贏了,也注定是似贏實輸?shù)木置妗K龅氖窃賱褚粍裣穆?兩邊都有她的親人,她不希望看到兩敗俱傷。
她將保溫杯放在椅子上,站了起來,“我要回去了。”
唐非凡也站起來,點了點頭,“好。”
“哦,對了,宋琦要我給你帶句話。”夏花促狹的一笑,“她說叫你去死吧。你究竟怎么對人家了?”
唐非凡大手一張,推著她的后腦勺,“別好奇了,孩子,該回去睡覺了。”
十分鐘后,唐非凡站在廚房里,看著凌亂的菜板,焦黑的鍋底,飛得到處都是的姜塊,滿室狼藉,完全不知道該怎么收拾起。他干脆把鍋放到垃圾桶上,準備換一副廚具。
“怎么了?”他喃喃道:“我只是拒絕了一個艷遇。”
宋琦在睡夢中打了個冷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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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學生來說,大四就是一個與步入社會,只是表面上還掛在學校這個稱號之下的半社會人士了。學業(yè)上輕松不少,但有危機意識的人腳步依舊匆匆,考研,實習,或者考公務(wù)員,每個人都在為自己謀出路。有幸率先從擇業(yè)這條路上脫離出來的夏花,也只是拜訪了一下教授,就從學校出來了。
怎么說呢,好久沒去學校,感覺學生生活離自己已經(jīng)很遠了,有點失落。
不過她很快收拾好心情,重大轉(zhuǎn)折這是每個人都必經(jīng)的階段,可以彷徨,可以猶豫,但還是要走過去。既然已經(jīng)不是純粹的學生,把自己選擇的路走好就是對自己最大的負責。
陳喬木那里,她會盡可能的打探到一點內(nèi)部消息,十來天音信全無,她也不是不擔心。雖然戀愛中要給對方足夠的自由,但鬧“失蹤”就過了。昨晚和唐非凡談過之后,她心里的陰
郁也少了一些,接下來就只剩下夏蔓了。
夏蔓……
特地遠了一間隱秘性很好的房間,夏花估計她和夏蔓又會一言不和吵起來的可能性很大,盡量少丟一些臉吧。
跟以往不同的是,夏蔓這幾次幾乎都是隨叫隨到,也沒有找借口拖延或是欺騙,姿態(tài)低得不得了,可是態(tài)度就不那么好了。
“說吧,又有什么事?”她摘下太陽鏡說道。
看這滿身貴氣的打扮,夏花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是夏蔓嗎?她最近沒給過夏蔓錢,但夏蔓穿得好,住得好,哪來的錢?
威脅林旭陽!她是林旭陽私生女的丑聞到現(xiàn)在都沒有爆出來,那么林旭陽一定對夏蔓做出了妥協(xié),給不了名,至少得有錢。夏花很快想明白這一點。
曾經(jīng)有那么親密的關(guān)系,還生下了她,結(jié)果只剩下這么一點情分了嗎?
夏花默然。
“我知道林旭陽是我的父親了。”
“早就告訴過你,你不信,現(xiàn)在又突然信了,誰跟你說的?”夏蔓輕蔑的一笑,“我猜猜,肯定是張青吧。林旭陽躲我們母女倆都來不及,怎么可能主動承認?”
“是誰說的并不重要,現(xiàn)在的關(guān)鍵是……”
“不重要?”夏蔓打斷道:“你信一個外人,比信自己親生母親的還多,這不重要?”
有一種還沒進入正題,談話就要崩的架勢。但聽到這話,夏花愣了愣,她似乎真的信張青比信夏蔓更多,的確有些說不通。可是誰叫夏蔓有前科呢?一次次被騙上當,她怕了。
避開這個問題,夏花繼續(xù)道:“我知道誰是我親生父親了,您也從他身上得到了錢財,再這么耗下去對誰也沒有好處,您可以收手了。”
“收手,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嗎?”
不是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這一點夏花很清楚,而實際上,“……除了錢,你又能得到什么?”
夏蔓一巴掌扇在她臉上。
“我從沒見過你這樣坑親娘的女兒,胸無大志,你老子給了你什么好處,要讓你這么維護他的家庭?”夏蔓胸口劇烈起伏,顯然氣的不輕,“這二十多年來他給過你什么?有關(guān)心過我們母女一點嗎?他們一家人其樂融融,高枕無憂,我們卻要東躲西藏的過日子,憑什么,不就是我晚一步認識林旭陽嗎?你以為我做這些只是為了錢,為了享受?不是,我是為了你,難道你就甘心當一個私生女,甘心把你該得的好處都拱手讓給別人嗎?”
夏花能夠體諒一個未婚先孕的女人帶著孩子生活辛苦,不記事以前的事她無法查證,可若是說東躲西藏過日子,難道不應(yīng)該怪夏蔓本人嗎?在給夏蔓介紹工作之前,她甚至沒有看她上過一天班。賭資哪里來的,靠贏錢,老本?這種機會主義能維持十幾年她才不信。
越是深想,越能發(fā)現(xiàn)好多被忽視的破綻。
“既然您拿我當借口,那我也表態(tài),我不會認林旭陽,也不會去林家。這樣,您是否可以收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