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這就是她的親媽,一哭二鬧三上吊,就是爲了能在她的身上變換出更多的這玩意兒,金錢果然是萬惡之源。
海芋冷冷地看著眼前的女人,哭得真的很可憐,第一次在她面前這麼哭的時候,她差點就要心軟,可是現(xiàn)在,哪怕被萬人指責,哪怕她再登臺被人砸酒瓶,她也要硬起心腸,於是手中的鈔票,一張一張地被撕掉,撕成碎片,拋向了空中,雪片一樣地被落下來。
周圍一片倒抽氣,紀君翔憤怒的聲音夾雜在其中,“你這女人怎麼能這樣,她好歹也是你媽。”
海芋看著他從人羣裡鑽出來,扶起了地上的女人,再逼近她跟前,彷彿她做了十惡不赦的事一樣,那原本她覺得有點風情的眼睛裡,陌生地看著她。
也是,他們本來就不熟,昨天只是個意外,難不成還指望著這個陌生人來理解她?她笑著,笑得眼淚都差點要掉出來,“我媽?她配做我媽嗎?”
紀君翔搖了搖頭,似是痛惜的,“看來我真的不瞭解你。”
難道他看走了眼?這個女人,並不善良?可是真的不像啊。
“用不著你瞭解。”海芋冷冷地,揚了揚頭,對那熟悉又陌生的女人道,“媽,我的親媽,我的親媽媽,今兒個我就把話撂在這裡,我有錢沒錢,以後都不會給你和我那所謂的親爸一分錢,我情願送給了街頭的乞丐,撕成了碎片,也不會再給你們一分。所以,請你們斷了讓我嫁給有錢人的念頭,也請你們不要再在大街上演這種沒有營養(yǎng)的苦肉戲,我那親爸有病沒病我已經(jīng)問過醫(yī)生,身體好得很,十年八年還死不了。這些年你們從我身上撈的沒有上百萬,也有八九十萬。媽,我的親媽,我的親媽媽,今天我最後一次這麼叫你。我從耿家離婚淨身出戶,你們嫌我是個累贅,丟了你們的臉,沒給你們撈好處,你們揚言斷絕跟我關(guān)係,將我趕出家門。你們好吃懶做,養(yǎng)著一個揮霍成性的兒子,現(xiàn)在坐吃山空,沒錢了就來找我要,我養(yǎng)不起你們的獅子大開口,不是你們的搖錢樹。我走投無路的時候,你們送我一句話,我是生是死跟你們沒有關(guān)係。今天我就把這句話還給你們,以後你們是生是死是病是窮都跟我沒有半毛錢的關(guān)係,這一切都是你們咎由自取。”
這一翻話說下來,震得圍觀人羣一愣一愣地,而剛纔還鬧騰的女人,此刻煞白了臉色,原來所有的指責都指錯了對象,天底下,怎麼有這樣的父母呢?
是啊,自己怎麼就有這樣的父母呢?海芋仰著頭,用力地眨了幾下眼睛,然後衝開人羣,走得飛快,留下身後同情的目光。
腳踝上的痛讓她幾乎要跌倒,可是這點疼,又怎麼比得過心上的痛。又有誰,真的願意跟自己的父母決裂。
她若不是失望到極致變成了絕望,又怎會,如此地無情。
眼淚在空氣裡迸飛,她越走越快跑了起來,早告訴過自己,不再會爲這樣的家人掉一滴淚的,可是心裡真的很難過很難過。
經(jīng)過了waittingbar,她沒有停步,這個樣子,還怎麼演出?
沿著江邊一口氣跑出了好幾裡,直到腳上沒了力氣,那疼痛的地方也失去了知覺,人便重重地摔倒在地上,擦破了手掌上的皮。
紀君翔在她走後便揪住了剛纔還鬧騰這會卻想溜走的女人,兇惡地問著,“剛纔她說的,是不是真的?”
女人被他凌厲的氣勢震住,看他揮起拳頭以爲是要打她,心虛地嚇得趕緊抱著頭,“別打我別打我。”
他是真的很想揍這女人,可是看著她跟自己母親差不多的年紀,咬咬牙,又把拳頭放下了,冷哼一聲將她推到一旁,再撥開人羣,哪裡還見得到海芋的影子。
他以爲她去了waittingbar,可是跑進去問,酒保也說她沒有來。
也是,心情不好,總得躲個地方去療傷。只是這條街,分支較支,他又不熟道,晚上的光線又不好,一時半會還真的拿不準她往哪跑了,只得像個無頭蒼蠅一樣地亂找。
剛纔他,是真的誤會她了。
他說他審美的眼光怎麼可能出差錯呢?可是想到她說的那些,他心裡就一陣一陣地發(fā)緊。他對她的瞭解,確實太少。她背後的故事,太多。
一想到自己剛纔還指責了她,他就很想抽自己一耳光。
可是女人你在哪裡呢?
明明是兩條腿,跑得比他四個輪子還快,這女人是飛毛腿嗎?小時候不是長跑冠軍吧。
好不容易在江邊上看到她的影子,一眼就落在她一瘸一拐的腿上,卻還是跑得那麼用力,那麼地不要命。
腳受傷了還這麼折騰自己,這女人真不讓省心。
一腳油門踩上去,他看著她就倒在自己的面前,撲通一聲,像是抽盡了所有的力氣,那種悲傷和絕望讓他一時不敢靠近,就那樣站在她的身後注視著她,看她又哭又笑,最後朝天空大聲地尖叫。
直到叫得聲嘶力竭,坐在地上低聲啜泣。
他看著她哭,卻不上前,靠在車門邊抽菸。他想她需要獨自發(fā)泄和沉澱的時間,他不便去打擾。
可是他想守著她,在她需要的時候給她一個肩膀依靠。
在他面前哭的女人多了,可是她是第一個讓他感覺到心疼的。
他居然會心疼一個大嬸,真他媽的亂了。他想他自己也需要時間來想想,自己對這個女人到底是什麼心思。
一ye情的女人多了,可那些都是玩玩而已,彼此各取所需。
可是眼前這個,明顯不是玩得起的主。而一旦跟她認真,一想到自己那個緊箍咒的媽,他的頭都有幾個大。
她的家庭不說,年紀又比她大,還是個離了婚的,那講究門當戶對的紀大母親是絕不可能同意的。那個固執(zhí)的老太太,在經(jīng)過大哥的事情之後,似乎並沒有多少改變,跟個洗腦了的一樣。
而且面前這個女人,未必就對他有意思,沒見她今天早上那兩巴掌抽得有多狠,腮幫子現(xiàn)在還疼著呢。
他倒是想找個人,安頓他的感情,就像大哥那樣,有一個值得去守護的女人。
可是,會是她嗎?好像真有那麼一點點動心呢。這種感覺,與之前交往的任何一個女人的感覺都不同,儘管她比他大,也很粗鄙地自稱老孃老孃的,可是他還是想把她劃歸到自己的保護圈下。
她堅硬的外刺,其實只是爲了保護那顆脆弱的心。
菸灰落了一地,這女人還沒有哭完。丟下菸頭,鞋尖用力地踩過,大步上前,一把將她抱起,她倒是沒有反抗,跟個木偶似的,任他丟到車上。
給她繫好了安全帶,自己再坐好,很鄭重地跟她說了一句,“剛纔的事,對不起。”
眼前的女人,哭得一張臉都花了,頭髮凌亂地貼在上面,眼睛紅腫,真像個被遺棄的小貓小狗,半天也不給他一個反應。
“喂,大”本來他想叫大嬸的,想了想,還是轉(zhuǎn)了口,“大姐,我都跟你道歉了,你說句話好不好?剛纔是我不對,沒弄清楚事實真相,指責你不對,我向你賠禮道歉。”
半天,她才丟給他一句,“不必,我跟你也沒有任何關(guān)係。”
紀君翔氣結(jié),“怎麼沒關(guān)係?我們昨天才做過最親密的事。”
這女人也太健忘了,想撇清?沒門。
“那是意外。”她靜靜地說。
“可對我來說不是。”好吧,現(xiàn)在回頭想想,他其實有點像蓄意,有點蓄謀已久,從腦袋被她砸得開花的那一刻開始,他對她的糾纏就已經(jīng)開始了。
“我不會要你負責的,你放心。”不過是上了一次牀,現(xiàn)在年代開放,沒什麼大不了的,事後藥片一服,也不會有麻煩。
“可我要你對我負責。”他想他是瘋了,多少女人找他負責,他現(xiàn)在卻找個女人對他負責,果真是神經(jīng)錯亂了。
一腳油門踩上,車子便飛了出去。
他自個生自個的悶氣,看她低頭從錢夾裡掏出一張銀行卡遞過來,“這是我能付得起的全部價錢。”
紀君翔感覺自己要炸毛了,“你把我當什麼?”
牛郎,鴨子?還真的是一點面子都不給。
海芋靜靜地道,“這是你們男人對女人負責的方式,我想,同樣適應於女人對男人,你要嫌少,我也沒辦法,這是我全部的家當。”
車子在路邊驟然停下,紀君翔劈手奪過她手中的卡,一掰兩斷,車裡的氣氛頓時凝固。
“姓海叫芋的,我今兒個也把話撂在這裡,本少爺就看上你了,纏定你了。”
海芋連眼皮都沒有擡,淡淡道,“理解,不過是吃慣了山珍海味,忽然想嘗一下家常小菜,抱慣了投懷送抱的女人,忽然有一個不正眼瞧自己的,就起了征服欲。”
“你”明明不是她說的那樣,可是紀君陽卻說不出反駁的話來。
他得承認的是,最初的心思,也不過是想有個戲弄的對象來打發(fā)無聊的時光,可是慢慢地卻發(fā)現(xiàn),自己對這個女人的心思,起了別樣的變化。
海芋嗤聲一笑,“被說中了心事也不用這麼氣急敗壞,你們這種男人我見多了,通病而已,所以,楊先生,再見!”
話說完了,便去解安全帶,卻在推開車門的那一剎那被他拽住了手腕。
紀君翔低低地說,“我認真地。”
忽然想談一場戀愛,楊先生三個字讓他覺得刺耳,透著生疏,拉開了距離,他倒情願她氣急敗壞進罵他叫做破小孩。
人是不是都有賤性?竟然喜歡這個女人罵他。
果然是找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