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是我從當鋪裡買來的。我的人查到你父親後，就順藤摸瓜，結果就查到你姨娘的身上。你姨娘帶著她的丫鬟把這項圈當在當鋪…當的是死當。”死當和活當又不一樣，死當的貨品以後都沒法贖回去。

“賤人！賤人！賤人！”程錦書氣得連聲罵道。

“據我所知，這絕對不是你姨娘當過的第一件首飾。你姨娘做份子錢，虧的不是小數目。之前有你母親的陪嫁支撐著，後來就像滾雪球，越滾越大。程錦書，你父親會接觸那一家地下錢莊，多半就是你姨娘介紹的。因爲我的人發現，自從你父親從那家地下錢莊借錢之後，你姨娘就輕鬆了，債務也沒了。”

所以，很有可能，是地下錢莊說通你姨娘，讓她攛掇你父親去那家地下錢莊借錢，這樣就給她免去債務。

但是這話南飛煙卻沒說，不過程錦書何等聰明，自然能想的明白。

“我這就回去告訴祖父去！”站起身欲走，突然又回頭：“夫人，這地契暫放在你這裡。我手頭上沒有這麼多錢，但整個程家會有的。祖宅對我程家相當重要。到時……還希望你不要爲難我。”

“我不爲錢。”南飛煙站起身，把地契遞給程錦書：“這個你拿回去。程錦書，回去好好跟你祖父商議。你父親遇到的，顯然是人家事先下好的套子。多半是針對的你們整個程家。”

程錦書欣長的身子頓時一震，隨即一臉嚴肅，“我知道了，謝……”謝字說到一半，又吞了回去。“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夫人，我程錦書欠你一份情。這地契的銀錢，今後我會想辦法還給你。以後有用得到我程錦書的地方，只管開口。但凡你開口，只要不是謀逆造反的事情，就是讓我丟了性命，我也會二話不說，替你完成。”

“程錦書，你今天怎麼這麼多廢話。去去去，回去之後，讓你爺爺暫時忍氣吞聲，當做不知道。打草驚蛇，就抓不住大頭了。”

南飛煙像是趕蒼蠅一樣趕走程錦書，但程錦書心裡卻有異樣的感覺。

“對了。我差點兒忘記了，你替我打聽一下吏部右侍郎這個人。”吏部右侍郎人在京城，但是在江南，肯定有他的人在，而且還不少。

南飛煙想知道的，就是那些替吏部右侍郎賣命的人。

程錦書楞了一下，“嗯，知道了。我先走了。”

手裡拽著那張地契，他現在心裡亂得厲害。

“程錦書，你等一下！”南飛煙想了想，又叫住程錦書，本來是不想說的。但是這位看起來灑脫，實際上情苦的傢伙，就怕他腦子轉不過彎來，“雖說君是君臣是臣，父是父子是子，孝順是好事，但是愚孝不但不好，還會毀了整個家族。你的父親是個什麼樣的人，程錦書，有些事情，你要想清楚了。是要當一個孝順的好兒子，還是要毅然決然地站起來保護整個家族。這兩者之間的輕重，你想清楚了，就知道該怎麼做了。”

這句話彷彿是在程錦書的心湖裡投下一枚石子兒，蕩起一道漣漪。然後這漣漪越來越大，越來越有影響力。

程錦書渾身一震，頓時懵在原地。好半晌，才把這話理解透徹，他擡起頭去看前方的時候，那裡，早就沒了那女人的身影。四周，寂靜無聲，唯有他自己。

今日受到的震撼已經夠多了。

程錦書握緊拳頭，父親和家族，他心中已經有了取捨和選擇。

程家。

榮國公的書房。

“祖父。”程錦書站在書房中間一張書桌面前，垂著頭，恭敬地叫了一聲“祖父”。

“嗯。”書桌後頭的老人有著一頭白髮，精氣神卻十足十地好，手中拿著一枚棋子，正在自己充當黑白兩方，自己和自己對弈。

“嗯？”半晌，等榮國公手中的棋子放下之後，連頭都沒擡一下，隨意地應了一聲。

程錦書從前就是受到這樣子的待遇，他從來也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抗過，心裡或許難過一下子，但程錦書從不放在心裡。

但今時今日，程錦書不想繼續當一個被漠視的人，他走到書桌前，從罐子裡捏出一枚黑子，“啪嗒。”

程老爺子原本是要呵斥程錦書的，沒想到，隨意看了一眼棋面，程老爺子“咦”了一聲，快速地捏起白子堵在黑子前面。

程錦書又捏起一子，祖孫二人這不是第一次對弈。雖然次數很少，但是確實有過。程錦書的棋藝每一次都泛善可陸，連他父親都不如。

因此，程老爺子對於此時的程錦書有些不熟悉。

這是他那個大孫子？

他使用黑子，步步爲營，卻又步步殺機，每一步都是算計好的一樣。都說，通過下棋可以看出一個人的作爲來。

程錦書的棋風大開大合，卻又謹小細微，不只是開拓，還能夠守成。

程老爺子有些驚奇，這小子從來棋藝就一般般啊。

“我贏了，祖父。”程錦書沒有手下留情，最後一子放下的時候，黑棋已經佔據了絕對上風，白棋絕對沒有翻身的機會。

程錦書面容沉肅，當即從懷中掏出一樣東西，“啪”一下拍在了程老爺子寶貝的棋盤上頭。

“臭小子，你做什……”

面對程老爺子的呵斥，程錦書淡定地開口，“祖父，你先看一看這東西。”

程老爺子皺了下眉頭，這小子今日怎麼神神叨叨的，卻還是看了那紙張。

“說！這是從哪裡來的！”程老爺子絕對不會不會傻得認爲這是程錦書從他老子那裡偷來的。

程錦書把南飛煙告訴他的事情與程老爺子說了一遍。

每說一句話，程老爺子的老臉就青了一分，等到全部說完，程老爺子的麪皮沉得跟黑炭一樣。

“祖父，我要下一任榮國公的爵位。”

程老爺子頓時老眼嚴厲地瞪向程錦書，“你說什麼。錦書？”每一個字都說的相當慢，包含著無限的威嚴。

“我要下一任榮國公的爵位。”程錦書繃緊臉皮，他忽然擡起頭看程老爺子，“祖父，我說。我要下一任榮國公的爵位。父親不適合承爵。”

“適不適合輪不到你說話！”程老爺子中氣十足，掄起桌子上的硯臺就砸向了程錦書，“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你這是大不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