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爹就把你給派來了?”云井辰似是聽到了什么好笑的話一般,口中發(fā)出喑啞的淺笑,但那笑聲中,卻暗藏著一絲諷刺,一絲嘲弄。
云玲的心如同刀割般生疼,為什么?為什么她在少主這里得到的,永遠(yuǎn)是冷嘲熱諷?明明她才是陪伴少主長大的人不是嗎?可是為何他們之間竟會變成這個(gè)樣子?
不甘,前所未有的不甘,若說在見到云井辰前,她尚且可以自欺欺人,那么此刻,他譏笑的聲音,便將她幻想出的美好徹底撕碎。
都是這個(gè)jian人的錯(cuò)!她驀地抬起頭,陰鷙的雙眼狠狠瞪著凌若夕,如果眼神可以殺人,她此刻怕是早已被萬箭穿心了。
凌若夕輕輕挑起眉梢,貌似她從開始到現(xiàn)在,就一句話也沒說過吧?
“別再讓本尊看到你方才的眼神?!痹凭交舻卣酒鹕恚滦淞杩征庀?,一股雄渾的威壓朝云玲直直撲去。
她胸口頓時(shí)大痛,好似被一記悶垂狠狠的擊中,臉上的血色剎那間退得一干二凈。
“少主?!彪p膝砰地砸在冰涼的地板上,她挺直了腰桿,滿臉凄苦:“少主,族長他已對您心有不滿,請您不要在這個(gè)時(shí)候讓族長失望,求求您,回去吧。”
淚水溢滿了她的眼眶,她卑微的祈求著,試圖用這樣的方式讓云井辰妥協(xié)。
只可惜,云玲高估了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也低估了這個(gè)男人的心狠。
他涼薄的笑了,“你憑什么認(rèn)為你求本尊,本尊就會答應(yīng)你,恩?”
話銳利如刀,在她血淋淋的心臟上,重重滑下,生生的將她的心割掉了一塊。
疼痛從骨髓蔓延到全身,云玲痛苦的捂住胸口,難以置信的看著眼前仍舊優(yōu)雅、高傲的男人。
“少主……”她癡癡的喚著,但回應(yīng)她的,卻是那雙染滿嫌惡的黑眸。
云旭不忍的將視線轉(zhuǎn)開,惆悵的嘆息了一聲,她這又是何苦呢?明明知道少主絕不會在這種時(shí)候拋棄凌姑娘,私自離開,又何必還要親自來要一個(gè)答案?這不是自取其辱嗎?
“你已不是本尊的暗衛(wèi),不需要再在本尊面前表現(xiàn)你的忠心。”話語冷漠到近乎殘忍,“本尊上次不殺你,是看在以往的情分上,如果你還想保住小命,立即從本尊的眼前消失?!?
云玲渾身一震,眼眸中的淚水終是奪眶而出,“少主,您當(dāng)真如此狠心?云玲究竟做錯(cuò)了什么?讓少主你厭惡至此!”
她不明白,她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因?yàn)閻鬯?,為什么卻換來他的蔑視,他的討厭?
凌若夕默默的垂下了眼眸,面對眼前這一幕,不予置評。
對云玲,她是連半分的同情也沒有,一個(gè)把自己卑微到塵土里的女人,一個(gè)看不清局勢,活在自己為自己勾畫的美好夢境里的女人,根本不值得她憐憫。
“你所做的一切,還需要本尊一件一件說出來嗎?”云井辰連多看她一眼,也覺得礙事,他煩躁的揮揮手,“滾吧。”
云玲還想再說些什么,卻被一旁的云旭強(qiáng)行捂住嘴,架起她癱軟的身體,朝門外走去。
她瞪著一雙眼睛,幽怨的看著他,卻沒有喚回他半分的動容。
“嘖,狠心的男人。”凌若夕似笑非笑的說道,“好歹她也跟隨了你這么久,舍得嗎?”
“人總要為自己做的事負(fù)責(zé),本尊不需要一個(gè)除了忠誠外還有別的居心的人追隨在身邊?!痹凭娇跉獾@樣的他,冷酷到有些不近人情。
但凌若夕不僅沒有感到害怕,反而欣賞著他快刀斬亂麻的舉動。
“你真的不打算回去?這里的事,我自己能夠解決?!绷枞粝]有再提及云玲的事,口風(fēng)一轉(zhuǎn),沉聲說道,即使沒有他,她也有把握能夠從南宮玉的眼皮子底下全身而退。
云族既然接連三番派人前來催促他回去,若再拒絕,只怕會有麻煩。
“比起回去見老頭子,本尊更想留在這里陪你?!痹凭角娜晃兆∷旁谧老碌氖终?,食指曖昧的在她的掌心滑動幾下,絲絲癢癢的觸感從掌心傳來,凌若夕微微一愣,只覺得心潮被撥亂了。
心跳有些不受控制的加快,她紅著耳朵咳嗽一聲,用力將手腕抽出,“我在和你說正事,能正經(jīng)點(diǎn)嗎?”
“比起這些事,本尊倒是認(rèn)為促進(jìn)你我之間的感情,更重要?!痹凭叫Σ[瞇地說道,眸光溫柔得醉人。
被他這么盯著,即使凌若夕再鎮(zhèn)定,也難免有些不自在,面頰上的熱度有上升的趨勢,她忙不迭站起身,拋下一句:“我回房休息?!北慵贝掖覐膹d中落荒而逃。
看著她倉皇的背影,云井辰笑得極為風(fēng)騷。
“你笑得好丑?!绷栊“子昧Φ闪怂谎郏虏鄣?。
“只要你娘親喜歡就好?!痹凭降豁?,氣焰略顯囂張,他這副目中無人的模樣,讓凌小白氣得磨牙。
該死的,他簡直沒把自己放在眼里!
“小爺不會讓你欺負(fù)娘親的!”
“嘖嘖嘖,那可不是欺負(fù)?!痹凭綋u了搖手指頭,想要改變他某些不正確的思維,“而是愛?!?
“你以為小爺是白癡嗎?娘親她才不會愛你,才不會!”他這個(gè)愛字猶如扎了馬蜂窩,讓凌小白瞬間炸毛。
他的娘親怎么可能會愛上他?開什么玩笑!他才不要給自己找一個(gè)討厭的爹!
“你說了可不算,小子,你還太小了點(diǎn),等你長大就會知道,什么叫做打是親罵是愛了?!?
是這樣嗎?凌小白見他說得篤定,一時(shí)間不由得疑惑了,他回想著他們二人間的相處模式,似乎都是以打斗結(jié)束,難道真的如他說的這樣,越是相愛,就越是喜歡爭斗?
這一天,凌小白輾轉(zhuǎn)反側(cè),怎么樣也靜不下來,滿腦子都在思考云井辰的這番話。
蹲在后院的花圃旁,他一邊扯著泥土中的花朵,一邊問著身邊正以大字型趴在地上曬太陽的黑狼:“你說,那討人厭的家伙說的是真的嗎?娘親真的愛他?”
黑狼很想搖頭,告訴他,他被少主給忽悠了,但想想少主的手段,它表示還是讓真相永遠(yuǎn)石沉大海為好。
“你倒是說話啊?!绷栊“拙镁靡矝]等到黑狼的回答,不禁怒了,他蹭地轉(zhuǎn)過頭,用力戳著它柔軟的身軀。
黑狼翻了個(gè)身,“吱吱吱?!?
“你也覺得很奇怪對不對?如果他說的是真的,那小爺究竟該不該阻止呢?要是娘親喜歡,小爺卻強(qiáng)行反對,娘親她會不會難過?”凌小白托著腮幫,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被這個(gè)問題困擾得頭都大了。
“吱吱吱?!敝苯尤柵ь^不就得了?干嘛在這里庸人自擾?
“哎,小爺真希望自己永遠(yuǎn)長不大,就不用煩心這些復(fù)雜的事了?!绷栊“坠首骼铣傻膰@了口氣。
黑狼特?zé)o語的朝天翻了個(gè)白眼,這種話,從一個(gè)六歲大的孩子嘴里說出來,真心很詭異好么?
入夜,濃郁的黑幕降臨整片大陸,云玲在小鎮(zhèn)上一間客棧包下了天字號房,門窗緊閉,她正獨(dú)孤的趴在桌上,低聲啜泣,安靜的房間里,那悲戚的哭聲,讓人有些毛骨悚然。
“呼?!蓖蝗唬o閉的窗戶被一股勁風(fēng)吹開,一道黑影從屋外閃入。
云玲立即警覺,剛準(zhǔn)備出手,卻在看見來人時(shí),停止了動作,面上帶著絲絲戒備:“你是二少爺?shù)陌敌l(wèi)?”
她看著眼前渾身被黑色夜行衣包裹住,戴著一具鐵面具的黑衣人沉聲問道。
在族里,只有云井寒的暗衛(wèi),才會是這副裝扮。
“這是少爺交給你的。”黑影人從袖中掏出一個(gè)小包袱,扔到桌上,不等云玲詢問,腳尖在地面輕輕一點(diǎn),便從房間內(nèi)離開了。
直到這股陌生的氣息徹底消失,云玲繃緊的神經(jīng),才算是放松下來,她眸光灰暗地看著桌上的包袱,猶豫數(shù)秒后,終是將包袱打開,里面只放著一封密信,以及一個(gè)紅嘴藥瓶。
這是……
瞳孔驟然緊縮,她握住藥瓶的手有細(xì)微的顫抖,二少爺怎么會突然派人交給她這種東西?迅速將信箋從信封中抽出,白色的紙張上,是他剛勁的字跡,云玲仔仔細(xì)細(xì)看了一遍后,氣得當(dāng)即將密信撕成碎片。
“不!我絕不會按照你說的做的!”云玲咬牙切齒的說道,也不知是在說服自己,還是在說給空氣聽。
她想要將手中的藥瓶摔碎,可是,心頭總有一個(gè)聲音在阻止她,不允許她這么做。
急促的呼吸不斷的在這個(gè)安靜的房間中徘徊著,宛如野獸的喘息。
許久后,她才逐漸平靜下來,復(fù)雜的眸光變幻莫測,似陰鷙,似怨毒,她怔怔地盯著手中的藥瓶,唇瓣緊抿成一條直線。
“少主……”唇齒間滑出一聲低不可聞的呢喃,眉宇間的掙扎與猶豫,最后化作了決絕,她用力握緊手中的藥瓶,冰涼的瓶身將她的掌心烙得微疼。
當(dāng)夜,云玲修書一封傳信回云族,將這里發(fā)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寫在信箋上。
以四長老為首的二少一派,立即進(jìn)言,希望云滄海采取強(qiáng)行手段,將云井辰帶回來,阻止事態(tài)繼續(xù)惡化,避免因?yàn)樵凭揭粫r(shí)意氣,而造成民不聊生。
云滄海終是點(diǎn)頭,答應(yīng)了他們的請求,四長老、五長老一起出發(fā),朝小鎮(zhèn)飛馳而來。
云井辰絲毫不知道即將到來的腥風(fēng)血雨,他正抱著殘留著某個(gè)女人氣息的錦被,躺在床上睡得香甜。
第二日,傾盆大雨席卷小鎮(zhèn),一層層濃厚的烏云將天空占據(jù),朦朧的灰色天空好似隨時(shí)會倒塌下來一般。
凌若夕蹙眉站在紅廊上,手掌輕輕撫上胸口,從昨夜開始,她心里就始終盤踞著一股不安,仿佛有什么事即將發(fā)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