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靈強撐著的淚水逐漸再也忍不住，望著沈煜，眼淚怔怔的就流了下來。
“沈煜……”她哽咽。
面前的人和小柒實在太過相似，那眼那鼻，活脫脫就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
多日來思念的煎熬化成滾滾的熱淚，從蘇靈的眼眶中跌落。
“恩，我在這。”沈煜的嗓音粗糲，幾天滴米未進，他說話的聲音不可遏制的帶著些虛弱。
但是即便這樣，也是不可想象的沉穩可靠。他站在蘇靈面前，像是能夠擋住所有140外界來的風暴，像是一個能夠永世存在的港灣。
像是一直吊在懸崖邊的人終于被一雙強有力的手拖住，蘇靈身上的力氣瞬間被抽干。
袁千彤和蘇韻就算再難過，也不能體會她為人母的，在這種時候的心情半分。
若是此時這世界上還能有誰心意能夠和她想通，那這個人只有沈煜，只能是沈煜。
“別哭了。”蘇靈對他的依賴和信任表現的太過明顯，沈煜原本準備的臺詞只能暫時擱置，輕柔的安慰起眼前的人。
“恩。”蘇靈抽噎著抹掉眼淚，強迫自己重新堅強起來，不給沈煜增加額外的負擔，“我沒事。事情進展的怎么樣了？”
她離得那么遠，那么的無能為力，因為不敢經常打擾沈煜的原因，她所知道的消息都不是最新的。
“先上車吧。”沈煜攬著蘇靈，向一邊的商務車上走過去。
“沈三！老子的車！新車啊這可是！老子還沒顧得上開啊！”顧煦殺豬一般的聲音從遠處傳來，一副要和沈煜同歸于盡的架勢。
幾個人的腳步同時頓了頓，又同時繼續向前走。
“怎么了？”袁千彤關切的扭頭看了下顧煦的方向。
“沒什么。這車是顧煦一個月前新買的，剛剛沈三給開來了。”紀修遠心情沉重，覺得自己好像搞砸了事情，說話也心不在焉。
蘇靈也聽到了顧煦喊聲中的憤慨和無奈，將疑惑的目光投向沈煜。
“沒什么。”沈煜也是同樣的回答。
只是，他的回答要更加簡單一下。
顧煦沒有多余的精力計較這兩個有異性沒人性的兄弟沒有一個人來管他。
他邊吸著氣，邊圍著心愛的跑車看了個仔細。
他發現的劃痕就有四道，一邊的大燈已經被撞碎，保險杠也癟在了里面。
他這車別說原本的配置就是頂級的。為了保證安全，他在這車上又花了九位數來進行改裝，就算和坦克對戰，車子里面的人都能還有一線生機。
沈三居然把他的車禍害成這個樣子！
他這一路是把他的車當碰碰車一樣，蹭著墻壁開過來的嗎？
沈煜攬著蘇靈的腰，扶著她坐上了車子后座，自己也跟著鉆了進去。
盡管有些話不適合有第三個人在場，但他現在的狀態實在是開不了車，時間緊、任務重，就算他有潔癖，也只能將就。
“我把人都撤了。現在沒有人在救人。”車子啟動，沈煜看著窗外的風景，淡淡的開口。
“什么？為什么？”蘇靈幾乎從座位上跳起來，看著沈煜越來越嚴肅的臉色，心中不好的預感逐漸累積，“是不是……你已經知道結果了？小柒他……”
“他怎么樣和我有關系嗎？”蘇靈那心如死灰的樣子實在太過刺眼
，沈煜忍不住直接打斷她，傷人的話隨之沖口而出。
“你說這話是什么意思？”蘇靈瞪大了眼睛望著他，含在眼眶中的眼淚放大了她眼中的驚痛之色。
“坦白說，這次我之所以來美國，是來做親子鑒定的。就在剛剛，鑒定結果出來了。”沈煜疲憊的按了按眉心，聲音冷漠，“我沒義務救他。我已經和你沒有半絲關系了，更別說救你和張軒祁的孩子。”
“我和……張軒祁的孩子？”蘇靈茫然的重復沈煜的話。
“隨便吧，隨便是你和誰的孩子，都和我沒關系。蘇靈，忘了小柒，就當你的世界從來沒有存在過這樣一個人，忘了這五年中發生的一切，我們重新開始，可以嗎？”沈煜閉著眼睛，音調平成一條直線。
其實，他原本是想當面和她告別的。連臺詞都在來的路上想好了。
只是，猛然見到蘇靈本人，他原本的臺詞不知怎么就竄了戲，改了意思。
只是……這樣聽起來也不錯，他也很想知道蘇靈的回答是什么。
“啪——”
意料之外清脆聲響從他的左臉處響起，沈煜的左臉傳來一陣火辣的痛。
他猛的睜開眼睛，訓斥的話剛要沖口而出，就看到了蘇靈震驚憤怒到無以復加的眼眸，話便頓在了口中。
“你說什么？你到底還是不是人？”蘇靈渾身顫抖，血液逆流，“小柒他……”
他難道不是你的親生骨肉嗎？
這話在沖口而出的一瞬間拐了個彎，被蘇靈咽了回去。
沈煜的意思是，鑒定結果出來了，查出來的是，小柒和他沒有血緣關系？
蘇靈驚訝于自己這個時候還能保持一絲絲的理智。
因為想的太過出神，揚在半空的手逐漸的縮了回來。
“怎么？小柒怎么了？”沈煜瞇著眼睛，強壓著火氣，緊盯著蘇靈。
“小柒他，他還是一個孩子啊！以前的事情他什么都不知道，你如果想要找人出氣，就沖我來！”蘇靈眼底血紅一片，不避不閃的看向沈煜。
“找人出氣？”沈煜此刻臉上居然沒有了怒容，嘴角反倒有了一絲笑意，他緩緩的摩挲著自己的手腕，“狠狠咬了我一口，又打了我的耳光。你真的覺得，憑你自己，足夠承受我的怒氣？”
他此刻冷酷無情的樣子，就像是從地獄里爬出來的暗夜修羅，一絲人情味也無。
蘇靈終于沒有任何一點期望，絕望的閉上眼睛，“你殺了我吧。或者給我個機會，我自殺。”
她甚至懷疑，沈煜根本就沒找人去救小柒。
他一直就這么冷酷無情的拖延時間，邊等著鑒定結果出來。
已經過去了三天三夜，她可以確定，小柒不是自己走丟的。
那么，小柒現在說不定已經在天堂上等著她，她不想讓他等太久。
“你就沒有什么要說的？”沈煜瞇著眼睛看著她，眼中閃爍著忽明忽暗的光。
“你會有報應的。”蘇靈咬著牙，從里面擠出這樣一句話。
“哦，如你所愿。”沈煜側過頭去，凄苦一笑。
臉頰上的掌痕逐漸凸顯出來，他憔悴的臉色更添了幾分難以言明的悲苦。
他已經收到了報應。
他最愛的人，真的和別人有了孩子。
蘇靈剛剛的反應，徹底斷絕了他
心中僅存的，那百分之零點零零零九的僥幸。
“蘇靈，你真的不愿意忘掉過去，和我重新開始嗎？”沈煜沒有將頭轉回來，看著旁邊的車流，淡淡的詢問出聲。
車子里面一片靜默。
蘇靈根本不想回答，不愿和他多說一個字。
每隔幾分鐘，沈煜就會重復一遍剛剛的問題。
這是他最后的尊嚴，現在，他通通都不要了，全部扔在她的腳下，任由她隨意踐踏。
他只是想，能換回最后一個和她繼續下去的可能。
蘇靈的眼眶中已經蓄滿了淚水。
她第一次開始質疑自己五年前的決定。
拼了命的想要逃離沈煜，到底是對是錯？
弄到今天，沈煜很可能是殺害小柒的間接兇手。她硬生生阻斷了親生骨肉相見相認的可能性，更害得小柒慘死。
她……是不是真的做錯了？
如果當初她沒有只顧著自己可笑的尊嚴，沒有一味的想要讓小柒擺脫私生子的名號。
如果當初她干脆真的把小柒打掉……情況是不是就會不一樣？
造成今天這種后果，與其說要怪在沈煜頭上，還不如說要怪在她的頭上。
蘇靈的心中不可抑制的涌上一陣悲苦。
她這個樣子，就算死了，也沒有辦法和小柒團聚吧？畢竟，小柒會去天堂，而她，是一定要下地獄的。
祈禱吧，祈禱小柒在天堂能遇到一對盡職盡責的夫妻，代替她和沈煜，做一對好夫妻。
車子緩緩的停在熟悉的巷子口。
這簡陋甚至有些臟污的小巷上，曾經處處都是小柒的笑聲，一層一層的都是小煜的鋼琴聲。
“你真的，做不到忘記小柒，和我重新開始嗎？”
眼前的景物已經靜止，盡管沈煜再不愿相信，分別的時刻，也要到來了。
蘇靈沉默著，將手緩緩搭在車門上。
中控鎖沒有被打開。
她開門的動作頓了頓，耳邊又想起沈煜平靜無波的話，“能不能忘記小柒，和我重新開始？我們可以一直在一起，將以前的事情都忘掉。如果你喜歡，我們可以養好多好多的孩子。”
他幾乎是在機械的重復著自己的話。
“讓我下車。”蘇靈用力的推了推車門。
“回答我。不管是或不是，你給我一個回答，我便放你走。”沈煜終于將視線從車窗外面收回，落在蘇靈的臉上。
他的目光中，有著不顧一切，孤注一擲的豪氣。
“不能。”蘇靈立刻給出自己的答案，快速的，就像是敷衍。
沈煜閉了閉眼，渾身無力的靠在椅背上。
“咔噠——”車門終于被打開。
沈煜感受到一直縈繞在自己身邊的清甜香氣立刻遠離，酸臭的味道混合著外面空氣的熱浪，灌進車子里。
他僵硬的坐在椅子上，保持著蘇靈離開時的姿勢一動不動，眼睛緊緊的閉著，看上去，就像是睡著了一樣。
“吱——”
一聲尖銳的剎車聲沖進人的耳朵，可是沈煜卻充耳不聞，連眼皮都沒跳動一下。
“沈總。”前面的司機猶豫著，不知道該不該說，“蘇靈小姐她，好像出了意外。”
沈煜豁的睜開眼睛，順著那司機的手，向路中間看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