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麼了？”蘇靈情緒波動頗有些大，一時間思維有些跟不上紀修遠。

“他……”紀修遠一時語塞，沈煜那麼明顯的失態，蘇靈居然還問他怎麼了？

蘇靈認真的看著他，等待著他的下文。

頓了好久，紀修遠終於緩過來，卻沒有再解釋的慾望，只說，“剛剛來之前，我把你的意思和沈三說了。”

“那他怎麼說？”

“他說，並沒有非要留住你的想法。”紀修遠故意只將沈煜說的前半句講了。

蘇靈臉上卻任何表情都沒有，默默的點點頭。

她心中猛的發酸，她知道這酸澀的原因是什麼，但是她現在腦海中不斷的翻涌出之前爸爸去世時候的回憶。

尚未到來的生離，是無論如何比不上已經發生的死別的。

“要是沒有其他的事情的話，我先回去了。”蘇靈勉力一笑，不至於失禮，轉身回去。

剛一出樓梯口，就聽到毛毛近乎崩潰的狂喊，“你還是不是人啊！你是要把我逼死嗎！”

蘇靈心中一急，連忙跑到她旁邊，蹲在她身前。

毛毛舉著手機，十分無助的樣子，“我從來都是盡心盡力的工作，你怎麼對我我都沒有怨言，但是現在……現在我真的不行……我求求你，求求你……”

電話被從那邊掛斷，毛毛並不死心，“喂？喂？琴姐！琴姐！”可是迴應她的，只有嘟嘟的忙音。

“白羽琴？”蘇靈忙問道。

“是她，”毛毛抓著蘇靈的手，哭個不停，“她非要我現在立刻回去，說是要去拍外景，我和她解釋了我家裡的情況，她就是說不行，就是讓我立刻趕回去。”

“沒事的，反正你現在人在外面，她應該不會到這裡來把你揪回去。”蘇靈連忙安慰道。

毛毛臉上青一塊紫一塊，再加上哭的紅腫的眼睛，看著真是可憐至極。

“可是……可是我這個月的工資還沒發呢，醫藥費也沒轉給我。我要是不回去，她一定不會給我一分錢的。”毛毛已經崩潰，“我已經連吃飯的錢都沒有了，我怎麼辦啊……我真是活不下去了。”

遠水解不了近渴，蘇靈立刻掏出錢夾，將裡面的現金全部抽出來，一股腦的塞在毛毛的手裡，“這些錢你先拿著。你媽媽現在狀況很不穩定，你一定要撐住啊！”

毛毛的這種絕望，蘇靈感同身受，她既然能出一份力幫幫她，那也是她的榮幸。

毛毛被蘇靈的這一舉動弄的徹底愣住，眼淚都忘記要流。她半張著嘴巴，呆呆的看著蘇靈，肩膀一抽一抽的，“靈靈姐，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以後我的命就是你的，我的命就是你的！”說著，竟是要跪下來給蘇靈磕頭。

蘇靈連忙一把撈住她，“你這是做什麼，快起來！”

“靈靈姐，我跟你走。我不在白羽琴那裡幹了，她實在是欺人太甚。我跟你走……”毛毛扯住蘇靈的袖子，突然向後仰倒，昏了過去。

蘇靈手忙腳亂的扶，卻根本撐不住，眼見著兩個人都要向後倒去，蘇靈卻一下子落

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她立刻回頭，看到的，是沈煜放大的俊臉。

他的下頜繃的緊緊的，手上使力，將蘇靈推起，就立刻撤走，起身站在一邊，將手中的口袋放在供人休息的座位上，“飯買來了。”

不待蘇靈回答，他便繼續說，“公司那邊還有很多事情要忙，我先回去了。你需要我留在這嗎？”

“不需要，謝謝。”他的語氣十分冷淡，蘇靈下意識的搖頭，禮貌而又客氣。

沈煜的臉色卻突然沉下來。還沒等蘇靈想明白爲什麼會這樣，他怒氣衝衝的點點頭，“很好。”冷冷的扔下這兩個字，轉身離開。

紀修遠站在不遠處擔憂的來回看著這兩個人，終究還是什麼都沒有說，跟在沈煜的後面，和他一同走掉。

蘇靈呆呆的看著沈煜的背影，直到眼睛痠疼，她才驟然反應過來現在的處境。

她強迫自己立刻回神，將毛毛的上身扶起，擺了一個舒服的姿勢，自己也靠著牆根坐下來，和她並排，低低的說著，“當時爸爸死掉的時候，我也很難過，比你現在還要難過。”

不知怎麼，她今天很想找人傾訴，“那會兒我剛剛被人揹叛，本想回到家裡找他好好哭訴一番，讓他幫我出氣，可是剛回到家裡，就被人通知去醫院。當時我想到的最壞的結果，就是爸爸突然得了很嚴重的病，正在急救。可是當我趕到醫院的時候，他已經……涼了。爸爸走的時候，身邊連個親近的人都沒有。”

蘇靈的鼻音越發的重，可是眼睛裡卻是乾澀一片，沒有絲毫要流淚的跡象，“我其實特別想知道，他臨走之前，是不是還有什麼話沒說。他走的時候，心裡想的是什麼。我們幾個女兒一個都沒有陪在他身邊，他是不是覺得很遺憾，是不是……死不瞑目。”

“可是，這麼長時間以來，我連好好的懷念爸爸的時間都沒有。他剛剛離開，原本還很親近的家人，突然間對我視同仇敵，紛紛拿著往日的恩情來同我要家產、要股份，還沒等我想好搪塞的理由，職業經理突然之間找上家門，告訴我，蘇氏已經是個空殼了，如果現在不宣佈破產，很快就會揹負高額債務。蘇韻當時就在我旁邊，她哭著問我那怎麼辦？怎麼辦啊……其實我當時特別想說，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可是我知道我不能。我死命的讓自己坐的又直又正，一臉淡定的說，那就宣佈破產吧。”

說到這裡，蘇靈停了下來，扭頭看向毛毛。她只是因爲情緒太過激動才支撐不住，這會兒已經醒了，雙目無神的坐在原地，顯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這卻讓蘇靈十分的有安全感，繼續開口說道，“破產之後，蘇氏還有些資產。我雖然恨死了蘇沫，卻不想在這種時候將財產私吞。於是我就想等她回來。我還記得那天是剛剛把爸爸下葬沒多久，我和蘇韻兩個人出去辦事情，回來的路上，被人敲了悶棍，我們兩個再次醒來的時候，就是在‘夜色’，我被人告知，如果不答應出去賣，蘇韻就會被人輪。”

蘇靈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將心中的恐懼和憤恨完全嚥下。“合同上明明白白的簽字畫押，雖然穆

雲做這些的時候沒有經過的我同意，可是當時我已經無計可施。我都已經下定決心，不管讓我做什麼都可以，等以後安排好了蘇韻，我就自殺，不再茍活於世。”

“可是……這或許就是絕處逢生吧，我居然在已經被劉志得手之後，遇到了沈煜。他居然把我救了出來。他對我很好，好到，我又有了活下去的希望。我拼命的想讓自己站起來，想讓自己能夠承擔養育蘇韻的責任……”說到這裡，蘇靈再也說不下去了。

她將頭深深的埋在臂彎裡，“我什麼都沒有了，這一絲尊嚴，是支撐我能活下去的最後希望。那麼多仇還沒報，我不能死，真的。我必須要活下來，我必須帶著我僅有的尊嚴活下來。我不能讓爸爸在天上，也因爲我沒法見人。我已經沒有退路了。”

一直像蠟像一般坐在原地毛毛的眼珠轉了轉，接話道，“靈靈姐，你說的真對。我也沒有退路了，我必須活下去，堅強的活下去。我的媽媽還等著我照顧，我還得爲自己討回公道。”

蘇靈還想說些什麼，搶救室上面的燈突然熄滅。兩個人都是一驚，連忙相互攙扶著從站起來，衝了過去。

“病人暫時沒有生命危險，馬上被送往病房，家屬可以在四十八小時之後探望。”一個醫生走出來，邊摘口罩邊說，眉宇間盡是疲憊之色。

毛毛終於緩緩的舒了一口氣，深深的對著醫生鞠躬，“謝謝您！謝謝您！”

醫生虛虛的扶了一下，點了點頭，轉身又投入到工作中。

蘇靈安慰的拍著毛毛的背，“好啦，阿姨已經脫離了危險，你也可以鬆一口氣了。”

毛毛點點頭，面色鄭重，“靈靈姐，我現在說想做你的助理，晚了嗎？”

蘇靈立刻喜上眉梢，“當然不晚！很高興你能同意！”

毛毛拉著她的手更加用力，“那在成爲你的助理之前，我還有一件事情想做。我想找白羽琴討回公道。我不能這麼白白的受她欺負、侮辱。”

毛毛的眼神恨恨的，帶著說不出的狠意。

蘇靈很是能理解她，“我和你一起。畢竟，我也有帳沒有和她算清楚。”

經歷了這麼多的磨難和背叛，蘇靈早就明白以德報怨並不能得到好結果，她要的，是公平。

毛毛其實是個很聰明的人，她立刻想到了蘇靈是因爲什麼，當下也不含糊，“那現在，我們要怎麼做呢？”

“先找到她吧，自從那天被她騙到那山坳裡，我還沒見過她。”蘇靈微微一笑，眼中精光頓顯。

毛毛當即會意，掏出手機，撥通白羽琴的電話，聲音還是像以前一樣軟弱，“琴姐，是我。我知道錯了，我現在就去找您。您現在在哪裡？”

毛毛默默的記下了她所說的地點，才冷笑著掛斷電話。

“我就知道，她說拍外景根本就是騙人的！肯定心情不好，想拿我撒氣！就她現在的樣子，怎麼可能出去見人！”毛毛的臉色很是難看，轉向蘇靈，“她現在就在家。我們怎麼辦，直接過去？”

蘇靈沉吟了一下，“我先找人問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