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漸漸降臨,涼城的街道上卻越發熱鬧了起來,沿街的小商販們早已收了攤,東南西北四條大街兩旁滿是擁擠的人,潘慧便在這些人潮之中被敖晴拉住穿梭著。
依著涼城的風俗,正月初八、十五、十八三日晚上都有鬧龍燈和舞獅,今日正好是正月十八收燈日,也是三日鬧龍燈之中最熱鬧的一次,因爲在正月十八這一日再也不用擔心龍燈會被損壞掉,可以盡情的玩鬧。
涼城的龍燈和其他地方的還略有不同,並不是由布料做成的龍形布偶,而是真實的燈。
龍燈前面安置一個龍頭形狀的燈籠,尾部也是龍尾型的花燈,而龍身則是由一盞一盞被安置在條凳上的花燈組成,無數個條凳連接而起,成爲一個真實的龍燈。當花燈全部點燃的時候,從遠處看去便是一條閃亮燃燒著的火龍。
潘慧比較喜歡站在高處看著整條龍形,可是敖晴卻喜歡接近了去觀看各色組成龍燈的花燈。
龍燈舞起來的時候會有各種斗燈,有時候還會兩條龍燈交纏在一起,熱鬧卻也危險,大人們都將自家的孩子扛在肩上站得遠遠的觀看,只有那些活躍的少年會追逐在龍燈身旁隨著龍身舞動一起歡騰。
各色煙火伴隨著熱鬧的鑼鼓聲在夜空綻放,潘慧擡頭望了一眼璀璨的煙花,嘴角露出了一絲恬淡的微笑。
敖晴在人羣之中追逐玩鬧了許久這纔回到潘慧身旁,看著她的笑容有一瞬間晃了神。她眨了眨眼,不明白方纔突然在潘慧身上看到的柔和神光是否是自己的錯覺,只好湊了過去,問道:“你在想什麼?”
潘慧扭頭看了敖晴一眼,又繼續將目光投向夜空:“我在想,天究竟是什麼?天道又是什麼?爲何我們追尋天道卻成了逆天之行,連失敗都不被允許?!?
敖晴微微一愣,顯然從未考慮過這個問題。她天生仙胎,原本就是從仙界而來,她不需要追尋天道,因爲天原本就是她的家。可是這些修仙的凡人們卻從來不屬於仙界,他們從一開始便是屬於人間界的生靈,或許這就是他們會受到天罰的原因吧!
魂飛魄散不正是天罰麼?
“你有沒有想過,你們爲何要修仙?”敖晴沉默了一會兒,忽而開口說道,聲音是從未有過的深沉。
潘慧頓時怔住了。
爲何修仙?這個問題她還真沒有想過。
她自有記憶開始便生活在長明軒,對她而言修仙似乎成了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完全不需要去考慮的事情??山袢毡话角邕@麼一問,她才發現她好像真的不知道自己爲何要修仙。
從前只是爲了追趕大師兄的腳步,可是如今大師兄已經失去全部修爲了,她已經站在他前面了,她又想著要幫助大師兄迴歸長明軒。
但是她究竟爲何要修仙,只因爲她被長明軒養大?只因爲她有一個引導她踏入仙途的大師兄?
潘慧忽而有些迷茫了起來。
“你知道嗎?在我血脈傳承的記憶裡,神界是至高無上的存在,仙魔妖佛幾界都將成神當作修煉的最終目標??墒俏乙恢辈幻靼谞懞我欢ㄒ缮?,好好的當個仙靈不好麼?我就是我,我自出生是怎樣便是怎樣,所以我從未想過要成神,我只想開開心心的過日子。”
敖晴頓了頓,續道:“你也可以好好想一想,你要什麼樣的人生。路永遠是要你自己去走的,所以方向應該由你自己選擇。爲自己而活纔是最重要的?!?
爲自己而活?
爲自己而活!
潘慧忽而笑了起來。
她不知道她爲何要修仙,但是她卻很清楚她其實一直都是在爲自己而活,從前是爲了讓自己離大師兄更近一些,而今是爲了讓大師兄能夠重新回到自己身邊。
她的確好像一直以來都在爲著大師兄而活,但實際上她根本就是在遵循了自己的真心而活,她的心在意那個人,所以她纔會爲了那個人而活。
潘慧在頃刻間有些豁然開朗的感覺。
天道,仙途,這些都不是她想要追求的,她想要的從來都只是和自己在意的人生活在一起。
潘慧眼中的迷茫一掃而空,她莞爾一笑,道:“小晴,明日我要離開涼城了。雖然我還是沒有想明白我爲何要修仙,但是我知道現在的我需要力量,所以我還要繼續修煉,這樣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在絕度的力量面前,任何陰謀詭計都是夢幻泡影,不堪一擊!”
敖晴雙眼一亮,開心地拍著潘慧的肩膀道:“我終於知道爲何我第一眼就覺得你很親切了!你和我的想法完全一樣啊!啊哈哈哈……”
她喜歡惹是生非是不錯,可是從來不會肆意殺害弱小的凡人。在她看來,她的力量就是用來懲奸除惡的,而偶爾戲弄一下他人只是爲了給自己找找樂子罷了。
她不喜歡修煉只不過是因爲沒有人可以傷害到她,若有一日出現了威脅,她一定會將自己的力量重新提升到一個他人無法匹敵的高度,這就是她血脈傳承中所帶來的傲氣。
因爲她是龍族!
敖晴大笑了一陣子才後知後覺地回過味來,瞪著一雙大眼道:“你說你要離開涼城?去哪兒?”
“先往北走看看。我此次下山原本便是出來歷練的,若能尋到機緣那是再好不過,若是沒有這等運氣,能開開眼界也是好的?!迸嘶坌Φ?。
敖晴撇嘴,道:“機緣哪有那麼好尋的。再說了,你身上不是已經有一條尚未煉化的靈脈了麼?這麼好的東西你不先去好好運用,還要去尋其他機緣?”
“靈脈?!”潘慧錯愕。她什麼時候接觸過靈脈了?而且即便是最低等的靈脈也不是她現在的修爲可以收取的,她根本不可以有那種東西?。?
敖晴見潘慧的神情不似作假,這纔看了看左右,拽著潘慧就往家走。
兩人到了家後,敖晴這才指了指一直懸掛在潘慧腰間的那盞袖珍長明燈,道:“喏,你這燈裡裝著的不就是靈脈麼?而且看氣息應該還是一條接近上千年的靈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