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井昕霖把師一萌送到她住房樓下的時候,車子才剛剛停下,師一萌就已經解開了安全帶說了一句“謝謝”之后就打開車門要走。不知道為什么,看著她那突然要離自己而去的背影,井昕霖感覺心中莫名一慌,然后不自覺地就連忙跟著一起下了車。
“萌萌……”他忍不住叫住了她。
見師一萌停下了腳步來,井昕霖突然就感覺安心了一點,稍稍松了一口氣然后大步走到了師一萌的身邊。他伸出手去想要牽她的手,卻沒想到她正巧在那個時候順勢將自己的手很自然地塞進了衣服口袋里。
瞧見她這個動作,井昕霖的心中莫名感覺到一點受傷,但是全然沒有表現出來。他想起了今天傍晚的時候奶奶和自己說的那些話,停頓了一下之后也沒要多讓她逗留的意思,只是貼心地說道:“你現在一個人住,如果等下感覺不舒服了,一定要打電話給我。”
“我知道也許最近你看我有些煩了,所以……”
“不不不,昕霖,我沒有那個意思……”師一萌一聽見井昕霖這么說來,內心就是滿滿的罪惡感,她不想對方那么認為,“我真的特別感謝你每次在我需要的時候都能在我身邊,是我自己的原因。”
師一萌說著,那些已經被她刻意遺忘的事情統統都回到自己的腦海上來。
“我只是希望,接下去的日子里我都可以靠我自己。”
聽到師一萌這么說,井昕霖的心里咯噔了一下,心中浮現起了一抹不祥的預感。他想要做的,可不是僅僅是朋友就夠了,他想要的……是她的全部。
想到這些,井昕霖很想說些話,可是又怕會引起師一萌的反感,于是他又開口說道:“我上次就和你強調過了,你不必太過在意我原先說的那些話,我就只是一個你可以談心,可以在你需要的時候照顧你的朋友而已。”
“可是這樣對你真的不公平。”師一萌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自己都十分討厭自己。明明知道不公平卻還一直這么對他……
“朋友之間,還有絕對公平么?”井昕霖說著,就朝著師一萌擠出了一個笑容來,“再說了,你在我身邊的時候,我就感覺很快樂。這是雙方都得利的事情,我不希望你把簡單的事情復雜化。”
井昕霖剛剛說的話,莫名的就又讓師一萌想起了宮凡來,曾幾何時,他也說過類似的話。當初兩個可以給對方帶來快樂的人,如今卻因此而變得更加難受痛苦,明明誰也不想吧,可是兩個人都在這么做著。
師一萌閉上了眼睛來,努力平復著自己的情緒。過了一會兒之后,她再次睜開眼睛來,回過頭來看著井昕霖點了點頭,然后說道:“好,我知道了。那我……先上去休息了……”
見師一萌那么疲憊的模樣,井昕霖心里依舊很是不放心,可是卻又不想強留她,就只好點了點頭,然后目送著她滿滿地走向了黑暗。
直到師一萌房間的燈亮了起來,井昕霖這才回到了車里,但是卻一直沒有離開。坐在車里的他,聽著外面時不時傳來的蟲鳴聲,思緒則越來越深沉。
他知道,現在的他,要做的事情還有許多許多。
而另一頭,開著車回到自己家里的宮凡,怎么也沒有想到的是,才剛剛將車子停在車庫的時候就看到了另一邊的車位上停著一輛陌生的車輛。下了車的他,心中浮現一股不祥的預感,直覺告訴他,今天晚上白黎軒又來了。
果不其然,當宮凡一路往上走去,那客廳傳來的清脆的聲音和笑聲就越來越清晰。等到宮凡走上了臺階站在門口的時候,就看到了自己的正前方的客廳沙發上,坐在奶奶的身邊和她談天說笑的白黎軒。
她的身上全然沒有了平時在公眾場合的神秘和孤傲,平易近人的就像是普通人家的鄰家小妹一樣。她很會說話,情商也很高,加上自己的家族背景和自身資本,沒有一個家里的老人會不喜歡這樣的小一輩。
看到宮凡出現,原本還在笑著說話的幾個人,都紛紛從原本的話題里抽回了神來。看著他,左漫青先開了口:“宮凡啊,可總算回來了,人家白小姐都等了許久了呢。”
左漫青話雖然說的客氣,可是看著宮凡的眼神中卻是滿滿的刺。對視了她一眼之后,宮凡就將目光轉移到了坐在奶奶身邊的白黎軒身上。他沒有吭聲,只是點了下頭,然后就朝著房間的樓梯的方向走了過去。
“換身衣服,就馬上下來吃飯,就等你一個了。”
在宮凡剛剛走到沙發旁邊的時候,原本坐著什么動靜都沒有的宮奶奶突然就開口命令了一句,語氣里滿滿的都是命令,容不得宮凡反抗。
一直在走著的宮凡停頓了下身子,莫名的就又感覺到了一抹苦澀。他的雙手握緊了一些,然后就說了句:“不了,你們好好吃吧,我今天感覺有點累,想早點休息了。”
沒有想到宮凡居然會忤逆自己的意思,并且是當著外人的面直接給自己難堪,瞬間就讓宮奶奶氣惱了。她手中的拐杖說著就用力地杵了下地面,然后說道:“放肆!沒看見你的未婚妻在這里嗎?你敢不陪著吃飯試試。”
奶奶突然大聲地說出這話,讓在場的所有人們都吃了一驚。雖然說宮家和歐米集團本就有要聯姻的意思,但是什么都還沒擺上臺面上說過,就直接將白黎軒稱呼為宮凡的未婚妻,這讓包括宮凡在內的幾個人都沒有一點心理準備。
宮凡臉上的表情變得難看了起來,周遭的人們也都大氣都不敢吐一聲,奶奶一旦用這樣的口吻說話的話,接下來會發生的就不會那么好搞定了。
左漫青看好戲地看著宮凡,挑了挑眉毛,迫不及待想要看著他叛逆爭吵。宮凡卻一直沒有說話,然而就在他邁開了腳步來想要離開的時候,奶奶又壓制了一句話過來:“我可以把話撂在這里,你這次要是不按照我說的做的話,那么你這輩子都不會再有機會見到那個人了。”
聽到奶奶的這句話的時候,宮凡終于是有些忍不住了。他閉上了眼睛,強忍著自己要爆發的情緒。剛才感受到的不爽都被自己強制壓了下去,他能感覺到自己全身的神經都繃緊著。
在自己沒有做好一切的準備時,奶奶就已經將最終的殺手锏搬了出來,并且是自己無法拒絕的殺手锏。她最知道他想要什么,也最難得到什么,所以輕而易舉的就可以脅迫到他。
當初想要抗爭的動機,到了現在都已經被打了水漂。此時此刻,他還是化作了魚肉,放在砧板上任由她宰割。
還有必要嗎?已經沒有必要了吧,反正人生就已經是這樣了,當唯一可以照亮自己的小太陽都失去了之后,除了回歸黑暗還能有什么呢?
負面情緒滿滿的充斥著宮凡的腦海,他臉上的表情從剛開始的痛苦,到后面慢慢松開了眉頭。他隨之睜開了眼睛,目視著前方,眼神中已經沒有了原本的明亮,變得灰暗了起來。
現場依舊安靜得一絲聲音都沒有,原本胸腔里跳動著的心臟還能聽到心跳聲,到后面不止是它停止了跳動還是他已經聽不到聲音了,宮凡只感覺自己站在原地,好像已經被這個世界隔絕了一樣。
“好。”
過了許久之后,在一片寂靜中,宮凡的聲音傳了出來,可是他自己卻聽不到。他隱忍著咽了口口水,已經心如死灰的模樣,看上去沒有一點點精神。
“那么明天,就去把手續辦了。軒軒不在意你做的那些破事,你就應該要感恩戴德。”
奶奶變本加厲的說著,看都沒有去看宮凡一眼,只是自顧自地傳達著命令。而宮凡在聽到這話的時候,已經感覺不痛不癢了,就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
“好。”
當宮凡答應下來的時候,在場的所有人都不禁愣了一下,將目光瞥向了站在不遠處的宮凡。就連奶奶,在聽到他回應的時候,握著拐杖的手都不禁輕輕收縮了一下。
坐在奶奶身邊的白黎軒,側過身子去看著宮凡,看著他身上被燈光打量著,可是卻看不到一絲表情。這樣的他,讓白黎軒都不禁皺了一下眉頭,可那種憐惜轉瞬即逝,她的眼神又隨之變得堅定了起來。
在大家的目光中,宮凡終于又邁開了步伐,然后朝著樓梯的方向走去。那副模樣,看上去就像是一具行尸走肉一樣,已經失去了靈魂,但是除了劉姨之外,卻沒有人臉上流露出一抹心疼。
而宮凡,已經沒有了任何感覺,連心疼的滋味都好像已經不見了。回到房間后的他,木訥著眼神,就像是一個機器人一樣,打開了衣柜,將身上的衣服換去。在離開之前,他又回過來看了一下自己背后的床鋪。
那里,有著師一萌存在過的痕跡。宮凡的心隨之就好像被人劃了一刀,他最終還是沒能忍住,撲向了那張大床睡了上去。
高大的身子縮成了一團,此刻的宮凡就像是個被全世界拋棄了的孩子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