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wèi)太太能說什么?
難道她說,我真的很希望你家相公一定不會回來?
張了張嘴,對上伏秋蓮一臉認真的神色,她點點頭,“可不是,咱們誰不盼著連大人趕緊回來,這衙門里頭呀,沒有連大人可是沒有主心骨呢,就是老百姓,不也盼著大人回來的嘛,咱們大人可是大大的好人。”
伏秋蓮微微一笑,沒有出聲。
衛(wèi)家人的心思她不見得不清楚,可現(xiàn)在她沒空理這些。
連清若是能平安回來,什么事自然而然的就能解決。
要是不能……那么,再說這些事有什么必要?
外頭有腳步聲響起,是衛(wèi)太太隨身帶來的小丫頭,說是家里有事,請衛(wèi)太太趕緊回去處理,衛(wèi)太太板了臉怒斥那丫頭兩聲,又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伏秋蓮,“你看,這家里人多事雜,沒個頂用的人,我這是離開一會就不成,要不,我就先回去,你也歇著,我改天再來看你。”
“好呀,衛(wèi)太太您慢走。”
伏秋蓮微微一笑,端茶送客。
等到冬雪送人回來,小嘴直接能掛個汽球,“太太您看看那個衛(wèi)太太的臉,好像眼睛朝天看似的,嘖嘖,真是不知道她那朝天看的眼神是看誰的。”
旁邊冬雨撇了下嘴,吃的一聲笑,“還能看誰呀,自然是看的咱們家太太了,冬雪姐姐你真笨,連這點也看不出來,虧的太太平日里還說你聰明呢。”
兩個人在那里逗嘴,劉媽媽正在勸伏秋蓮,“姑娘別往心里去,管她們怎么說呢,咱們只過自己的日子,只要您好好的,肚子里的孩子和辰哥兒好好的,咱們還怕什么?你也別擔(dān)心姑爺,放寬點心,說不定一會就能回家來了呢。”
“我知道,媽媽您放心吧。”
伏秋蓮心里是真的著急,可著急不管用呀。
一邊冬雨還在取笑冬雪,被回過神的劉媽媽一眼瞪過來,“兩個丫頭還貧嘴,給我趕緊的出去看看辰哥兒去。”看著兩人吐了下舌頭要往外走,劉媽媽又喚住冬雨,“廚房里你給我精兒點心,仔細著點。”
“媽媽您放心吧,奴婢肯定把太太的吃食打點好。”
知道這丫頭看著大大咧咧,但對伏秋蓮卻是真的很忠心,劉媽媽便揮手讓她們下去,一側(cè)又陪著伏秋蓮說話,劉媽媽是怕剛才衛(wèi)太太那些似是而非的話聽的伏秋蓮心里不得勁兒,所以便在一側(cè)小心的陪著她說話。
倒是伏秋蓮,真的沒想那么多的。
她沒這個精力呀。
主仆兩個才說著話呢,就聽到屋子里頭撲通一聲,劉媽媽還在那里納悶,這是什么動靜呀,難道里頭進了人?心頭一跳時劉媽媽正想起身進去看看,旁邊伏秋蓮卻是反應(yīng)了過來——肯定是辰哥兒摔了。
伏秋蓮起的急,帶翻桌邊的茶,砸在地下咣當響。
劉媽媽自然是被嚇了一跳,“姑娘——”
“我沒事,趕緊去里頭,辰哥兒肯定是摔了。”
劉媽媽猛的拍了下頭,是她老了,糊涂了,忘了辰哥兒在里頭睡覺,等到兩人走進去,看了一眼之后,劉媽媽臉色古怪,伏秋蓮是直接撲吃一聲笑了起來,這孩子……
可不是辰哥兒摔了下來么?
只是那小子也不知道怎么弄的,整個人自榻上摔下來。小身子用被子包裹成一個繭蛹般的樣子,這么摔了一下子,直到伏秋蓮和劉媽媽兩個人進來,小家伙還抱著被子蒙頭大睡呢。
伏秋蓮笑的直不起腰來,“哎喲媽媽,我肚子疼。”這孩子,難道說真的是神經(jīng)線粗大么,從榻上摔下來,竟然還在睡?
劉媽媽瞪了她一眼,扶著她在一側(cè)的軟榻上坐下,自己方回頭,彎腰把地下的辰哥兒給抱了起來,這一抱小家伙倒是醒了,只是眼睜了兩睜,看到是劉媽媽之后,把頭往劉媽媽懷里蹭了兩下,眼一閉,又睡了。
把辰哥兒放在榻上,劉媽媽輕輕的撫著辰哥兒的頭頂念叨。
用她的話來說,這是在給辰哥兒壓驚呢。
雖然這在伏秋蓮眼里是迷信,她可是從來不信這些的,不過經(jīng)厲了自己這睜眼閉眼的事,她心里多少也存了幾發(fā)的忌諱,再說劉媽媽這事也不礙什么,自然是由得她的。
晚上吃飯,氣氛仍是一如繼往的沉默。
幾個丫頭手腳利落而快速的服侍伏秋蓮落坐,布菜。
然后給辰哥兒添他愛吃的飯菜。
最后是她們在一側(cè)擺好的小桌上用飯。
這是自打連清不見之后伏秋蓮就讓她們這樣開飯的,因為伏秋蓮覺得自己一個人吃實在是沒什么胃口,可讓劉媽媽和幾個丫頭和她一塊吃吧,幾個丫頭卻是萬萬不肯,只能這么折中一下了。
不過下頭的這菜才擺起來,辰哥兒就跑了過去。
小孩子愛熱熱鬧鬧的地方嘛。
看著人多,他才不管你什么尊卑主仆上下呢。
伏秋蓮就由得他,不過是吃個飯,等到大些自然就不會了。
飯罷,幾個丫頭收拾,伏秋蓮接過茶,看著辰哥兒在一側(cè)描紅,燈影搖搖,一室的清寂,辰哥兒坐在她身側(cè)的里邊,唇角抿著,一筆一劃的在那里寫字,以前的辰哥兒還像自己比較多,最近兩年隨著他越長越大,卻是越來越像連清,到現(xiàn)在,那燈影下看側(cè)臉,簡直就是連清的縮小版!
伏秋蓮看著就扯了下嘴角,果然是父子呢。
“娘,我寫了好幾張了,等到爹爹回來,我給爹爹看。”
伏秋蓮閉了下眼,再睜開,一臉的笑,“好呀,咱們辰哥兒是好孩子,慢慢寫,寫好了讓爹爹看,到時侯爹爹獎勵辰哥兒,好不好?”
“好呀,那,我可以自己挑獎勵么?”
“啊,你想要什么?”伏秋蓮對于兒子的這句話挺有幾分奇怪的,兒子以前從來可沒說過這樣的話呀,現(xiàn)在竟然學(xué)會和人講條件了?掩去心頭的沉重,她笑笑,“那你說說,想和爹爹要什么?”
“我想要爹爹以后不出去了,娘親想爹爹,我也想爹爹。”
抬頭對上兒子軟軟孺孺的眼神,伏秋蓮臉下的震驚之色滑過,手捂了唇,差一點就這樣當著兒子的面哭了出來,抬頭用力的望了下屋頂,把眼圈的淚花兒逼出去,她用力的點頭,“好,等爹回來,辰哥兒就和爹爹這樣說,好不好?”
“好——”
母子兩個說了會話,辰哥兒的描紅告一段落,又玩了一會,辰哥兒睡下去,伏秋蓮覺得沒睡意,想著好些天沒去看如歸的賬冊,讓冬雪拿過來翻了一下,是如她所料的沒有達到自己的計劃盈利。
也是,這段時間自己都沒什么心思管這些的。
伏秋蓮想了想,把賬冊放到一側(cè),旁邊劉媽媽趕緊勸,“姑娘,天色不早了,您趕緊歇著吧。”在劉媽媽看來,那些個酒樓什么的再好,再能賺錢,可卻是不及自家姑娘半點的。
姑娘這身子禁不得再來這么多操心事!
那些什么賬冊呀操心事,她可是恨不得自家姑娘丟的遠遠的。
哪怕就是破產(chǎn)呢,也不及姑娘的身子重要!
伏秋蓮看了眼外頭的天色,的確是夜晚了,她伸個懶腰,點點頭,“好,那睡吧。”伏秋蓮看了眼一側(cè)起身的冬雪,想了想交待道,“昨個兒是你值夜吧,我一直都好好的,晚上你們都不用守著了,自己回去睡吧。”
不等劉媽媽說什么呢,冬雨已經(jīng)搖了頭,“這可不能,一定要守的。昨個兒冬雪姐姐,今個兒應(yīng)該是輪到奴婢了,太太您可不許不讓奴婢為您盡心,奴婢會傷心的。”
“……”
劉媽媽也勸,“是呀姑娘,你就讓她們兩個輪流守吧。”有個丫頭守在這里她還不放心呢,若不是伏秋蓮堅決不允許自己守在這里,她肯定要在屋子里打地鋪的。可伏秋蓮擔(dān)心她,不讓。
知道自己勸不過,伏秋蓮點點頭,“好吧,那今個兒就冬雨吧。”
劉媽媽想了想,也就沒再多說什么。
雖然冬雨這丫頭平日里不怎么細心,但服侍伏秋蓮還是很用心的。
冬雪上前,“媽媽您放心吧,冬雨會好好服侍太太的。”
待得兩人走后,冬雨笑咪咪的上前,“奴婢扶您歇下。”
冬雨把燭臺捻了,只留一盞,自己則在一側(cè)靠窗的小榻上靜靜歇下。
一夜無話,轉(zhuǎn)眼就是天亮。
用過早飯后,伏秋蓮帶著辰哥兒去外頭的菜畦摘了一籃菜,辰哥兒很是好奇,指著長長的豆角,“娘,這是豆角嗎?它為什么長這么長?”
“還有這個,這是什么,怎么是圓的呀,它為什么不是扁的?”
看著兒子瞬間化身成了十萬個為什么,伏秋蓮有些哭笑不得。
早知道不帶這臭小子過來了。
娘倆兒摘完了菜,辰哥兒抱著根黃瓜就要啃,一側(cè)冬雪趕緊攔下,“哥兒等等,奴婢給你洗洗,一會涼絆了再吃。”
“不要,我現(xiàn)在就要吃。”
伏秋蓮瞪了辰哥兒一眼,“不許亂嚷嚷,我怎么和你說的?要什么東西要慢慢和人說,再喊不給你吃了。”成功的讓辰哥兒閉嘴,伏秋蓮看向冬雪,“你幫他洗洗,然后拿一半過來給他吃。”
“可這是涼的,哥兒還小——”
“不礙事,一個黃瓜罷了。”村子里那些孩子哪個不是滿地頭里跑,什么黃瓜地瓜蘿卜的抓起來就啃?也不見人家生病。雖然伏秋蓮是醫(yī)生,但有時侯她卻真心覺得農(nóng)村有些放養(yǎng)孩子的方式是正確的。
當然了,也有些是她所不能接受的。
所以說嘛,不管是什么事,你得多看看,并不是全是好或是全是壞。
她會是兩面的。
端看你用什么樣的角度,懷著怎樣的心思去看待。
辰哥兒啃黃瓜啃的小老鼠一樣,吱著牙咬,看的伏秋蓮心情都好了不少,幾個人走到前頭,就看到正隨著冬雨走進來的劉太太母子,伏秋蓮就笑起來,“我這才摘好了菜,你們就到了,可見這來的早不如來的巧。”
劉太太也笑,“那是,你要是沒有好吃的,我們還不來呢。”
辰哥兒笑咪咪的沖著安哥兒招手,“弟弟過來,給你好吃的。”
安哥兒就顛顛的跑過來,對著辰哥兒遞過來的黃瓜啃了一口,也不嫌棄辰哥兒吃過的,小臉上全是笑,“哥哥真好。好吃。”
你知道那是什么東西么就說好吃?
伏秋蓮和劉太太兩個人都在一旁看著笑起來。劉太太搖搖頭,扶了伏秋蓮在一側(cè)鋪了椅墊的椅子上坐下,“我來時本不想帶著他的,誰知道這小子聽到了,哭喊鬧著要跟我一塊過來。”
“讓他來唄,剛好和辰哥兒做個伴呢。你看他們兩玩的多好?”伏秋蓮笑著給劉太太倒了茶,扭頭吩咐冬雪,“給他們兩個端一碟才做的蛋撻來,每人兩個,不許吃多了。”
“是,太太。”
劉太太就搖頭,“難怪我們家這小子天天念叨著哥哥,義母。連我這個親娘都靠后,你看看你這里,又是吃的又是玩的,換我的話我就賴著不走了。”
“好呀,你現(xiàn)在就住這里也是行的,剛好和我做個伴呢。”
劉太太笑笑,“我現(xiàn)在不是家里走不開么,要是沒有家里那一個,肯定住在這里陪你。”劉太太說的是王六公子,雖然被伏秋蓮和楊老大夫兩人聯(lián)手保住了腿腳,可現(xiàn)在卻是成了瓷人兒一般,處處需要照顧著。
按楊老大夫的話就是,一定要經(jīng)心保養(yǎng),照顧著。
半年不能下床。手也別經(jīng)常動。
不然,這腿腳四肢你就別想著指望了。
這樣的話說出來,劉太太敢不經(jīng)心嗎?
伏秋蓮點點頭,表示理解。
兩人在這里隨口說著話,最終是不可避免的談到連清,“這是,還洲沒有消息呢?”伏秋蓮搖搖頭,一臉的黯色,“這段時間我都快要愁死了,怎么就能一點消息沒有呢,真是急人。”在劉太太面前她也沒了過多的掩飾,相交多年,沒這個必要。
“別急,越急越出亂子。而且,有時侯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伏秋蓮點點頭,事到如今,也只能是這樣安慰自己。
中午留劉太太用飯,辰哥兒和安哥兒兩人排排坐,乖的很,伏秋蓮便笑,“你看,你把你家安哥兒給我得了,看看,我們家這個猴子似的,安哥兒在這里他多乖呀。”
“我可舍不得。”劉太太的話音兒還沒落呢,那邊廂安哥兒已經(jīng)猛的點起了小腦袋,雙眼發(fā)亮,“好呀好呀,義母,我和哥哥玩。”
“……”劉太太被自己兒子氣樂了,就這么不要她這個親娘了?
一側(cè),伏秋蓮也笑,“好,安哥兒就和義母,和哥哥玩。”
“嗯,我要哥哥。”
劉太太賭氣不看自己的兒子,臭小子,沒良心的小東西。
午飯擺滿一桌子,飯菜都是伏秋蓮母子愛吃的,劉太太過來又加了兩個她們愛吃的菜,最近的飯菜可謂是不帶重樣的,冬雨和劉媽媽兩個是絞盡了腦汁的換菜式,就怕伏秋蓮說吃膩了,怕她沒胃口。
好在伏秋蓮擔(dān)心是擔(dān)心,可為了肚子里的孩子,卻硬撐著每頓飯都用,就憑這一點,所以她臉色雖不是很好,但肚子里的孩子很安穩(wěn)卻是事實,劉媽媽也多少放下心來,要是姑娘再有點事……
飯后,劉太太略坐了一會,用了杯茶便起身告辭,“我不放心小六,所以就先回去,你若是信我,有什么事只管著和我說,我?guī)湍闩芘芡龋闩隳阒惖氖驴偸悄茏龅摹!?
“趕緊回去吧,我不信你還能信誰?有事一定和你說的。”
親自送走了依依不舍的安哥兒母子,伏秋蓮回頭陪著兒子翻了會繩,就有些精神不濟,她最近突然有些發(fā)困,特別是這兩天,覺得好像特沒精神似的,看著辰哥兒還不困,她就把冬雪叫過來陪他玩,自己側(cè)在一側(cè)的榻上躺下,竟然沒一會就睡著了。
旁邊,冬雨擰了下眉,“媽媽,太太這兩天好像很困呢,昨個兒白天也是睡的不少,晚上一夜都不曾醒過夜的。”要知道這段時間伏秋蓮雖然會準時午睡,晚上也會睡覺,但都睡的不踏實。
稍有點動靜,哪怕是睡在軟榻上的冬雨翻個身呢。
伏秋蓮在一側(cè)都能唰的一下睜開眼。
可昨晚,自家太太竟然是一覺睡到大天亮,自己半夜醒了給辰哥兒起夜都沒發(fā)覺!
“你這丫頭,難道太太睡的踏實你不開心?”
“可太太之前明明一直睡的不好的——”
聽了冬雨的話,冬雪蹙了下眉,“那,會不會是太太肚子里的小主子在長,所以,太太才貪睡了些?”邊說則邊看向了劉媽媽,“媽媽您說呢,應(yīng)該是小主子的緣故吧?”
劉媽媽笑了笑,“這個時侯貪睡是正常的,孩子在長呢。”有些擔(dān)憂的看了眼榻上已經(jīng)睡過去的伏秋蓮,劉媽媽本就壓低的聲音再低一些,幾乎是輕不可聞,“能睡下來就是好事,若是真的像前頭那些天翻來復(fù)去的睡不著,那才是咱們該愁的。所以,放心吧。”
冬雪對著一側(cè)的冬雨揚揚眉,抿唇一笑,看,我就說是這樣吧。
一側(cè)冬雨嘟了下唇,扭過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