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卿和俞九清眉頭頓時微皺。
尋州、望州和梅州這三個州離京城都不遠(yuǎn)。
大半個月前,這幾個州的刺史已是寫過折子向朝廷報告他們當(dāng)?shù)爻霈F(xiàn)了疫情,俞九清也立刻做出了應(yīng)對,集結(jié)了太醫(yī)院中好幾個有過疫情治理經(jīng)驗的太醫(yī)帶著物資趕赴災(zāi)區(qū)進(jìn)行救災(zāi)。
這都大半個月過去了,疫情不但沒有好轉(zhuǎn),竟然還惡化了?
俞九清立刻冷聲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哪個環(huán)節(jié)出了差錯?”
陳舍人有些惶恐道:“回稟俞相,現(xiàn)在最大的問題就是,誰都不知道疫情為何得不到控制!這實在是……實在是太邪門了!
太醫(yī)院的黃太醫(yī)治理過好幾回大的疫情,在疫情治理方面,黃太醫(yī)已經(jīng)是大齊最有經(jīng)驗的大夫了,但就連黃太醫(yī)也對這個情況摸不著頭腦。
黃太醫(yī)說,該做的他們都已是做了,但一點用都沒有!疫情還是一直在傳播!百姓恐慌異常!如今……如今大齊已是有十三個州報告他們那里出現(xiàn)了疫情了。”
十三個州!
大齊一共也就三十六個州,十三個州,已是影響了大齊三分之一的地方了!
縱觀過去發(fā)生的疫情,影響范圍這么大的也是少見!
俞九清顯然十分震驚,忽地冷喝道:“這件事,先前為何沒有人與我說!”
俞九清動起怒來,除了沈卿幾乎就沒有人不害怕的,陳舍人只是一個小小的中書舍人,當(dāng)即便跪倒在地,額頭貼著地面聲音微顫道:“下官……下官罪該萬死!
因為此次疫情影響最嚴(yán)重的地方是尋州、望州和梅州這三個州,旁的州雖然也有百姓染了病,但人數(shù)不算特別多,且染病的人都被統(tǒng)一集中到了望州隔離,下官……下官覺得這點小事不需要拿來煩擾俞相,便沒把相關(guān)的折子遞上來……”
俞九清身為一國之相,幾乎什么都要管,但一個人的精力終是有限,若什么芝麻綠豆的小事都丟過去,便是鐵人都要累趴下。
因此,能遞到俞九清面前的事情都已是經(jīng)過了篩選,認(rèn)為必須親自讓他過目的大事。
而中書舍人這個職位,就是相關(guān)折子能否遞到俞九清面前的最后一道關(guān)卡。
一直沒說話的江成熠走前一步,道:“九清,誰都不會想到此次疫情竟失控到了這個地步,如今不是追究這是誰的過錯的時候。
阿芙的母族便在尋州,疫情爆發(fā)后,阿芙母族的人時常給阿芙去信,據(jù)他們說,如今那三個州,幾乎一半的百姓都染上了疫疾,其他沒有染病的百姓也輕松不到哪里去,天天活在恐慌之中,有能力逃離的人早在疫情治理情況不太樂觀的時候便逃離了。
阿芙母族里也已是有好幾人患了病,他們一開始以為疫情很快就會被治理好,猶豫了一會兒沒有離開,如今卻是想走都沒法走了。
那三個州如今都嚴(yán)禁百姓離開,除非有不得不離開的理由并得到當(dāng)?shù)馗玫臏?zhǔn)出證明。
方才陳舍人與我說,那幾個刺史在折子里提到,各州的百姓出不去,疫情又得不到治理,很多人已是在崩潰邊緣了,再這樣下去,只怕要出現(xiàn)暴動!”
他也是不忍心看到自己妻子天天憂心忡忡的樣子,才親自來了丞相府。
一旦出現(xiàn)暴動,就不是普通的疫情問題了!
暴動是絕對不能出現(xiàn)的!
俞九清閉了閉眼睛,冷聲道:“陳舍人請起罷,這件事也不算你的過錯。”
陳舍人這才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站了起來,道:“俞相,如今要怎么做才好?朝廷先前該做的事情都已是做了,黃太醫(yī)說,若是疫情再得不到控制,也只能用最后的手段了。”
沈卿的心微微一沉,道:“最后的手段指什么?”
陳舍人一愣,看了看面前這個美麗矜貴的女子,但也沒敢多看,很快垂下頭道:“回稟夫人,如今的病患都被隔離在了望州郊外的一條村子里,最后的手段指的是……燒村,把所有染病的百姓都燒了,徹底切斷疫情傳播的源頭……”
“不可!”
沈卿還沒聽他說完,便臉色一變厲聲道:“那三個州的百姓如今已是人心惶惶,如果這時候朝廷放棄已是患病的百姓,只會更加激化他們的恐懼和絕望!
這是在逼著他們暴動啊!”
被女子冷厲清明的眸子注視著,陳舍人的身子不禁顫了顫。
這俞相夫人竟有如此的氣勢!看起來,竟是一點也不輸給俞相!
俞九清看了沈卿一眼,也冷聲道:“對,絕對不可以燒村!陳舍人,你立刻派人給那三個州的刺史傳口信,必須想辦法安撫各州百姓的情緒,并繼續(xù)尋找法子切斷疫情的傳播!”
然而,俞九清雖然這么說,卻也知道他方才的話,幾乎都是廢話。
事情會變得這么糟糕,就是因為至今找不到方法切斷疫情的傳播。
如果有方法,先前派過去的太醫(yī)早就用了!
他靜默片刻,一字一字道:“準(zhǔn)備一下,我明天要親臨望州視察情況……”
“等等,俞九清,你瘋了!”
江成熠立刻瞪大眼睛,不敢置信道:“望州如今是疫情的重災(zāi)區(qū),你這時候過去湊什么熱鬧!你莫不是以為自己的身體是鐵做的,百病不侵?!”
俞九清眼眸沉沉地看著江成熠,“我思緒很清醒,這回我必須親自走一趟。
成熠,從疫情爆發(fā)至今,已是快兩個月了,那三個州的百姓已是足足忍受了快兩個月的不安和惶恐,而朝廷至今毫無建樹,人的忍耐都是有限的!
很多地方上的官員害怕被朝廷認(rèn)為自己無能,遞上來的折子多少會有一些隱瞞,他們說再這樣下去,百姓恐會發(fā)生暴亂,只怕,那三個州,已是發(fā)生過暴亂了。”
江成熠嗓子一噎。
沒錯,阿芙母族最新寄過來的信上就說,已是有百姓忍受不住,聚集在府衙門前哭鬧了,還與朝廷的官兵發(fā)生了摩擦。
如今只是哭鬧,再往后,便是聚眾鬧事了!
“所以,我必須過去,便是我什么都不做,我的到來也能讓當(dāng)?shù)氐陌傩沼X得,朝廷沒有放棄他們,還在努力治理疫情。”
俞九清說得雖然不錯,但……這可是疫情啊!不會挑人無差別攻擊的疫情!便是俞九清再如何高高在上,權(quán)勢滔天,也是有可能會患病的!
身為大齊的百姓,他知道俞九清這樣做沒錯,甚至應(yīng)該慶幸自己的國家有這么一個為國為民的丞相。
但身為俞九清的摯友,他怎么可能眼睜睜看著他去那般危險的地方!
江成熠情急之下,猛地看向沈卿,道:“阿青,你快說說他!他身上的傷才好了不到一天,這是又要去找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