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小郎君的珍寶
她們哪里想到不過是去吃個飯,就有這樣的無妄之災!
她們不過是初來乍到,連府里各個主子的情況都沒摸清楚呢,又哪里知道,不過是幫自家小郎君一回,就犯了大錯。
就連朱圓也樂觀不起來了,咬著下唇,臉上盡是不安之色。
沈卿一顆心還在俞子涵那里,又朝他離開的方向看了一眼,才道:“現在一味擔心也沒用,先去吃飯罷。”
反正,她也沒打算一直在這府里當侍婢。
她只需要在她的身份徹底暴露或混不下去之前,查出她想知道的一切就行。
若是情況太糟糕,她如今好歹還是這府里正兒八經的女主人,不管她和俞九清以后能不能繼續走下去,她總不至于在自己家被人欺負了。
……
另一邊,俞子涵回到自己的院子后,十分不滿地瞪了周回一眼,才走了進去。
錢釗生笑嘻嘻地跟在他后頭,道:“小郎君,你還總說自己不是孩子,方才你瞪周護衛的行為,不是孩子是什么?”
“你才是孩子,你全家都是孩子。”
因為逃跑失敗,又無端害三個無辜的侍婢遭殃,俞子涵心情十分不爽快,回到房間后想了想,便轉身又要出去。
香巧眼疾手快地攔住了他,“小郎君,你又要去哪?”
俞子涵抿了抿唇,清朗好聽的少年嗓音中帶著一絲不甘愿和壓抑,“我要去找父親。”
在周回把那三個侍婢的事情告訴父親前,他必須找父親談談。
他不能再讓無辜的人因他而遭殃。
何況,他無論如何都不想讓那個侍婢受到任何傷害……
即使,因此,他要主動去求他現在最不想見到的父親……
香巧有些意外,近幾年,小郎君和郎主間的關系急劇惡化,別說小郎君主動去找郎主了,有時候郎主過來,小郎君也是鬧脾氣不愿意見的。
她方才去晚了,沒聽到小郎君和周回間的對話,因此一時想不到他突然要去見郎主的原因,但剛剛才發生了那么一件事,用頭發絲想都知道小郎君這時候去見郎主絕不是為了什么孝順的理由。
許是方才被那個肖似夫人的侍婢沖擊到了,她現在頗有些心力俱疲,暗嘆一口氣,道:“小郎君方才鬧了這么一通,定然累了,還是先休息一下吧,何況這個時辰,郎主理應還沒回來。”
俞子涵的腳步頓了頓,垂下纖長的眼睫,有些甕聲甕氣地道:“也對,父親向來不到要滅燈的時候都不會回來的呢。”
香巧自小看著這個孩子長大,哪里聽不出他話語中的落寞和憋屈,不禁喃喃道:“小郎君……”
“罷了,父親什么時候回來,都與我無關。”
俞子涵腳步一轉,便走回了內室,似乎是打消去找自己老父親的想法了。
香巧又心疼又無奈,還有著幾分無力。
只是,她自己現在也是亂糟糟的,實在抽不出心力去安慰自家小主子,囑咐錢釗生看著小郎君后,便難得地把自己從小主子的事情中抽身,下去歇息了。
這從方才就縈繞著的悲憤氣氛可半點影響不了錢釗生,他應了香巧的囑咐后,便用與平常一般輕快的腳步進了內室,剛想和自家小郎君插科打諢幾句,讓他不要總擺出一副被人欠了十萬兩銀子的模樣,就被幾乎要把整個內室都翻過來的小郎君嚇到了。
他怔了怔,小心翼翼地在滿地狼藉中尋找著落腳點,邊道:“小郎君,你這是怎么了?你便是存心給香巧姑姑找不痛快,也沒必要把自己睡覺的地方弄得這么亂七八糟啊。”
這不是反而給自己找了不痛快么!
俞子涵正眼都沒給他一個,整個人趴在一個半人高的箱籠旁不停扒拉,好一會兒,他眉眼一松,從箱籠里小心翼翼地捧出了一個長條形的箱子,放到地上打開,從里面珍寶般地捧出了一副顯然被精心保存著的卷軸。
自小和自家小郎君一起長大的錢釗生立刻就認出了這是什么,有些怔然,“這不是……夫人的畫像么?”
夫人,也就是他們小郎君的親娘十年前突然失蹤了,至今不見蹤影。
小郎君身邊只有這么一副夫人的畫像,這十年間,錢釗生跟著自家小郎君看了無數遍,熟悉得即便他不會畫畫,也覺得自己閉著眼睛都能把它臨摹出來。
小郎君把這幅畫像當成自己的寶貝一般,平時都是把它藏在箱籠深處好好保管著的,就怕被蟲子咬了被小偷偷了,也就逢年過節、或是小郎君非常想自己親娘的時候,才會拿出來看上幾眼。
他這會兒怎么突然把這幅畫找出來了?
俞子涵依然沒搭理錢釗生,他看著手中的畫卷,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在地上,一點一點地鋪開。
頓時,一個美麗端莊、臉上帶著深深笑意的年輕女子慢慢出現在他們眼前。
卻見她穿著一身水綠色及胸襦裙,外頭披著一件月白色海棠花紋的大袖外衫,整個人十分隨意、甚至帶著幾分慵懶地靠坐在一個水榭旁,懷里抱著一個看起來只有幾個月大的虎頭虎腦的小嬰兒。
許是剛做了母親的緣故,她身材微微豐腴,渾身上下都仿佛縈繞著一股讓人向往的柔和氣息,抱著懷中那嬰兒的動作極致溫柔憐惜,那種感覺,便是只是透過眼前這張薄薄的紙,都能傳遞過來。
據香巧說,那是郎主在小郎君滿月那天,替他們母子倆畫的。
據說郎主在畫這幅畫時,臉上一直帶著笑。
只是,每每想到郎主那張冰封千里給人無限壓迫感的臉,錢釗生都會覺得,香巧姑姑定然是在騙人吧,或者是她記錯了。
郎主那樣的人竟然會笑?他便是在夢中也不敢這樣妄想啊!
不過,這樣一幅充滿著柔情氣息的畫竟然出自郎主之手,這件事本身就足夠讓人覺得不可思議了。
“釗生。”
俞子涵的手緩緩拂過面前女子的面容,神色有些恍惚地道:“我今天,見到我母親了。”
錢釗生被自家小郎君嚇了一跳,都沒心思去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了,“什么?!”
他眨了眨眼,突然快速走上前,一臉鄭重地摸了摸自家小郎君的額頭,又摸了摸自己的,喃喃道:“沒發燒啊。”
俞子涵:“……”
心里再多的感慨都要被面前這個不解風情的人給攪混了,俞子涵一把拍開他的手,說不出的郁悶道:“你才發燒。我的意思是,我見到了一個,跟我母親很像的人。”
錢釗生怔怔地看著他,突然,搖了搖頭呻吟道:“完了,完了,小郎君,小人知曉你從小就很渴望再見到夫人,但渴望得出現幻覺可就嚴重了……”
俞子涵忍了忍,終是忍不住抄起旁邊一本書狠狠地敲了面前的少年一記,憤憤道:“你才出現幻覺了,我一開始還以為我感覺錯了,但……”
如今看著這幅畫,他才發現,那何止很像。
除了一些細微的差別,那個侍婢和畫中的母親,簡直就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不止模樣像,竟然連給人的感覺,也很像。
錢釗生可憐巴巴地捂著自己被敲痛的額頭,看到面前少年出神傷感的神情,他微微一愣,眼眸一下子睜大,似乎終于聽進了他方才那些話,“你說的難道都是真的?真有那么一個……和夫人很像的女子?就在這個府里?”
俞子涵已經話都不想跟他說了,只白了他一眼。
“那,”錢釗生感覺自己被小郎君嫌棄了,連忙絞盡腦汁,想說些有用的話出來,挽回小郎君對他的印象,“這件事,可絕對不能讓郎主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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