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涼如水,饒是夏日也有點涼爽的寒意。
高掛著的彎月,是誰家的銀盤子笑彎了腰?和著絢爛的星光,組成一幅獨特的夏日美景。
綠芙昏睡著,王府亦是死氣沉沉,靜默一片,每個人,似乎連大氣也不敢喘一下,一團低氣壓。
北苑正庭中,肖樂一個人在獨自喝著悶酒。石桌上堆了三個酒壺……
有點酣醉之意,他俊秀的臉頰紅暈一片,眼眸通紅,有淚有恨,更多的是傷痛。
“林龍乾杯!”傻笑著舉起酒杯,他豪氣萬丈地喝著。想起了以前和林龍經常深夜對酌的暢快,通紅的眼中映出林龍的臉,又是一陣傻笑。
林龍自宮變之後沒了蹤影,連帶著,雲宛芙的屍體也從榮王府不見了。誰會對一個死人有興趣?他苦笑著,一杯又一杯地灌著酒。
抽刀斷水水更流,借酒消愁愁更愁。
正舉著酒杯,陡然被奪了過去,接著是一聲嬌俏的喝聲,“肖樂,你瘋了嗎?”
通紅的眼對上奔月憤怒的眼眸,肖樂淡淡一笑,有點澀意,“給我!”
“神經病,有你這麼喝酒的嗎?你想死我直接送你一劍更快。”惱怒地把酒杯摔得遠遠的,只聽哐啷一聲,彈起幾聲悅耳的聲音。
肖樂無語,呵呵地笑了兩聲,雙手捧起酒罐就灌酒,嘩啦啦一片,白酒溢出嘴巴,溼了前襟,奔月怒極了。又搶下來,扔到地上去。
“不要管我,把酒給我!”
“你需要的是冰水潑醒你,不是酒。”她杏眼圓瞪,狠狠地說,卻輕柔地擦拭著他衣襟上的酒跡。
肖樂有點意外地看著她,酒醒了半會兒,愣愣地看著她忙碌中的手,那條手絹已溼了。
“你怎麼過來北苑了?”
狠狠一擦,她才收回自己的手,看著他通紅的眼,沒好氣地道:“順路經過。”
哪是順路經過呢,是聽北苑的侍女說他這些天都在庭院裡灌酒,她擔心纔會過來看看,不看還好,一看,火氣直竄。
“那還不回去照顧王妃。”
“你……”心一氣結,她差點一拳擄過去,深呼吸,暗暗地緩下自己的心情,她擡頭道:“你喝了好些天的酒了,王府的酒窖快給你喝沒了,哪天喝死了,別怪我沒給你收屍。”
肖樂只是笑著,擰著自己的深濃的眉,環視一週,“沒有林龍的北苑,很冷清!”
“你別給我提他。”奔月沉聲打斷他的話,怒氣衝衝,“竟然是雲宛芙的幫兇,透露王妃的行蹤不說,還在披風上動了手腳。要不是這樣,王妃怎麼可能被擄進皇宮,被活活囚禁了半年。,現在在昏睡不醒,都怪他,也不想想王府養育了他十幾年,王爺那麼信任他。吃裡扒外的傢伙。”
“不許你這樣說他!”肖樂喝著,一反剛剛消沉的模樣。
奔月冷笑著,嬌俏的臉淨是諷刺的笑意,“難道我說的不是事實嗎?爲了個女人,他背叛了王爺,背叛了王妃,背叛了整個王府,這叫不忠不義。”
“奔月,你給我住口!”肖樂低吼一聲,一掌揮了過來,夾著憤怒,奔月側身閃過,肖樂的身手並不是她的對手。
“我最不齒的就是這種人了,他要當情聖隨便他去當,幹嘛要出賣王府?自以爲愛情偉大,被人捏在手裡搓圓捏扁,這種人就是傻瓜!瘋子!”奔月越說越毒,惹得肖樂氣紅了眼,雙掌亂無章法地朝她拍來。
輕巧地和他周旋,奔月含著一抹滿意的笑容,鬆了口氣,肖樂消沉許久的情緒有了變化,不再是死氣沉沉。
片刻之後,他已經汗珠連連,累倒一旁,自己發泄了一頓,連奔月的衣袖都沒有沾到。
“喂!不打了?這麼快就沒力氣了,你是不是男人啊?”輕輕地踢了踢躺在地上的他,奔月粗魯地出言。
肖樂濃眉一皺,瞪了她一眼,俊秀的臉龐因運動而紅了,頭髮亦凌亂不堪,卻笑了,“謝謝!”
他知道她是故意刺激他,因爲林龍的背叛和離去,他最近都消沉在酒裡了。相處了十幾年的兄弟啊,他怎麼能不傷心,不難過呢?
“不客氣!”她也大方地坐到草地上,“最近王府壓抑得難受,天天對著王爺那張棺材臉,總得找個東西出氣。”
“王爺心裡也不好過!”肖樂微微嘆了口氣。
“自作孽不可活!”奔月冷冷一哼!脣角不屑。要不爲了幫他,芙蓉閣的人也不至於死死聽綠芙的命令,造成今天的局面,能怪誰?
肖樂一笑,雙手枕在腦後,“奔月,你看,今天的夜空很漂亮!”
奔月臉色閃過一陣紅霞,不禁聽話地仰望星空,果真是奪目燦爛,映在眼底那一片閃動,分外惑人。
“我和林龍很小的時候就跟著王爺,一起訓練,一起學習,一起上戰場,經歷了很多生死關頭。我知道他喜歡雲郡主,卻因爲王爺而壓抑著。他是個沉穩的人,也不會把情緒和別人講,可喝醉酒的時候卻透露了他的心聲。我沒想到他會爲了雲郡主而背叛王爺,真的做夢也想不到。”他苦笑著。
“有什麼好想不到的,他自己認爲雲宛芙比王爺重要唄,他可以爲她去死我都沒意見。可不該在犧牲王妃的基礎上顯示他的偉大,那叫卑鄙!”想到昏睡不醒的綠芙,奔月仍有點憤憤不平。
“一念之差,一步錯步步錯,我還記得他那段日子心情的浮動和煩躁,現在才知道是在掙扎。”
夜空下的他們,一個坐著,一個躺著,都帶著點心事。
“他回不來了。”奔月冰冷地說著,就算回來,王府也沒有他的容身之處了。
“我知道,我也失去了一個好兄弟,其實最痛苦的人莫過於王爺了。”肖樂嘆氣。
那就活該被奔月生生地忍會喉嚨間,靜靜地聽著他講。
“其實王爺已經懷疑他了,所以,後來的事都不讓我告訴他,可是王爺卻什麼也沒說。我跟了王爺這麼多年,知道他不會姑息背叛的人的,可他卻給林龍機會,希望林龍能懸崖勒馬”深深地嘆氣,肖樂盯著絢爛的夜空。“王妃昏迷,你們都怪罪王爺,可你們站在他的立場想過沒有?爲了天下百姓,爲了保住楚家,他必須力保四皇子登位,王妃被逼進宮室意料之外。這半年,你們也看到他的苦楚,爲什麼不爲他想想,沒錯,王妃是受罪了。可王爺呢,傷她,傷最深的恐怕是王爺吧,爲了把王妃帶回身邊,王爺做了很多,只是你們看不見而已。韜光養晦這麼多年,怎麼可能讓自己竹籃打水一場空呢?”
奔月嘴脣動了動,要說的話咽回了腹中,月光如此之圓,星光如斯燦爛。如此的美景在王府中,顯得蒼白和諷刺。
“希望王妃能早點醒過來。”一肚子的話憋在心裡,只吐出這麼一句來。
世間其實是沒有神明的,否則那樣玲瓏剔透的女子爲何要揹負著那麼多的仇恨,如此辛苦地活著。
“醒過來?”肖樂沉重地嘆氣,“王爺是最期盼王妃醒過來的吧。”
“喂!肖樂,你說晉王在懸崖上說的話是不是……”真的這兩個字,她不敢吐出。思緒回到那天,那個邪魅狠毒的王爺,那股惡意的曖昧,她就心驚肉跳。
肖樂倏地從地上坐起來,沉著臉,嚴肅瞪著她,“奔月,最好忘了這件事,那天在懸崖上聽到這件事的士兵都封口了。事關王妃的名譽,少提爲妙。”
俏臉亦是一沉,奔月扯扯脣角,冷笑,“不提就沒事了嗎?要是真的,該怎麼辦,王妃是那樣剛烈的人,如果是真的,一定是……。我就不信王爺能有那樣的雅量。”
“奔月!”一聲大喝,肖樂臉色更加嚴肅和緊繃,“王爺和王妃的事,我們不要討論,該關心的是,王妃什麼時候醒過來。”
見他大聲,奔月杏眼亦是一瞪,不服氣地等著他,眼眸有怒火,有挑釁。
大眼瞪小眼,指的就是他們現在這種情況。
“算了算了,好男不和女鬥。”肖樂揮揮手,“這種媳婦,以後肯定沒好日子過了。”
“我拿劍逼著你要了嗎?”
“算了,我認命!”肖樂見她俏顏生輝,礙於奔月身手比他好,他很聰明地選擇閉嘴。把好男不和女斗的偉大宗旨奉行到底。
死寂的楚王府中,也只有此刻北苑有點人氣和獨特的溫馨。
東庭,同一片燦爛的星光下,楚景沐亦是寂寞地喝著酒,和北苑相比,東庭是刺骨的冷清和蒼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