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一方巨印落下之后,蕭煜開始發足狂奔。
當大雪山半山腰處的那朵碩大金蓮在巨印下寸寸碎裂,蕭煜就知道摩輪寺被攻破了,那么接下來兩位道宗大真人定是要屠掉摩輪寺,一個宗門的滅亡,那真是可遇不可求的大機緣,比起什么前輩遺址,隱匿洞府都要好上無數倍,不去說一個宗門幾百年的底蘊財富,單是那些履霜境界長老的元氣能讓蕭煜走到哪一步也是不可估量。
摩輪寺雖然只有一位逍遙神仙,但是履霜的底蘊卻不可謂不厚,陪同砝烸同赴極樂的有十人左右,但是也有幾位趁亂朝山下逃去。
溪塵和微塵只是瞥了一眼,便不再理會,幾名履霜而已,還掀不起什么大浪。
現在最主要的是擊殺摩輪寺所有天人高手,并且將摩輪寺幾百年的積累全部納入手中。
以前蕭煜一直有一個疑問,在修行界中為什么人人畏道宗如虎,直到現在他才真真切切知道了什么叫執修行界牛耳的宗門。只是出動了兩名峰主,一個位屬九流之列的宗門便煙消云散,這是何等的底蘊和威勢?又如何不叫他人畏懼?
不過今日溪塵微塵兩人聯手滅掉摩輪寺,看起來威風,卻也是把一些宗門真正推向了道宗的對立面,此后就不再是劍宗一家獨抗道宗,而是道宗一家獨面大半個修行界。
當然此時蕭煜想的不是這些,這些自有道宗掌教真人去操心,還輪不到他來為道宗擔憂,他此時此刻只是有些感慨,曾幾何時,摩輪寺在他眼中還是一個龐然大物,他和林銀屏在碧羅湖辯法大會后被摩輪寺僧人追得像狗一樣,幾乎都有些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的感覺,誰料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今日也輪到他蕭煜來報當年的仇了。
不知是否因為兩位大真人連番引動天地元氣使這里的天地元氣紊亂起來的緣故,此時已經是將近六月,即便是草原苦寒,也是天氣漸熱,但大雪山周圍竟然飄起雪花來,蕭煜仰頭看了眼天空,真是六月飛雪的奇異景觀。
可有大冤?
是摩輪寺的上千冤魂不能瞑目?
蕭煜不知道,他只知道會有更多的冤魂死在自己的手上,說起來,在這天底下誰人不冤?
天地本來就不是平的,不平自然冤。
在摩輪寺的山腳下,那里有世世代代供養摩輪寺的幾個部落,不過此時在這些部落中,無數牧民跪在地上,目瞪口呆的看著已經燃起沖天火光的摩輪寺。甚至有幾個年老體衰的牧民已經昏厥過去。
在他們看來,摩輪寺中居住著無數活佛上師,大雪山更是圣地中的圣地,可就是在剛才,先是大雨,又是雷霆,最后活佛們的寺廟更是燃起了熊熊大火,難道這是佛祖在降怒于活佛們?
幾名臺吉也是惴惴不安,他們常年依托于摩輪寺,不聽王庭調遣,若是摩輪寺被滅,他們這些人又該如何在草原上存身?
即便是想要歸順王庭,可是王妃正與公主開戰,若是王妃勝了還則罷了,可要是王妃敗了呢,那豈不是自己又跳進了火坑?
再者說,在這幾個臺吉看來,便是站對了隊伍,保不齊哪天就要賣命,一旦王妃和公主大戰開啟,第一波死的炮灰,肯定就會是他們。即便他們投靠林銀屏,也是一樣的下場,區別只是死在王庭的手里,還是死在四部騎兵的鐵蹄下,沒了手里兵權,只剩下他們幾個光桿臺吉,在草原上誰又會把他們放在眼里!
可若是作壁上觀,王妃和公主決出勝負后,不管誰勝誰負都會反過頭來收拾他們,沒了摩輪寺的庇護,他們還是難逃滅亡的下場。一時間幾名臺吉可謂是進退維谷。
歸根結底還是因為摩輪寺滅亡才會有這樣的兩難抉擇,真是應了那句話,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凡人們的苦楚,高臥云端的神仙是不會知道的,即便哪天神仙們有了興致,來這俗世間走上一遭,那也是游戲人間,哪里能體味人間疾苦?
摩輪寺中的火勢越來越大,卻不能阻擋兩位神仙中人的腳步,溪塵和微塵兩人分工明確,溪塵負責絞殺摩輪寺中殘存弟子,而微塵則是負責收繳摩輪寺中的財物。
活像兩個強盜。
殺人,放火,搶劫。
從這一點上來說,神仙與凡人似乎又是一樣的。
溪塵一劍將一間大殿連同藏身其中的摩輪寺弟子斬成兩半,輕聲道:“佛門說的條件掌教真人真的同意了?”
微塵輕輕揮袖,將幾簇近身的火焰揮退,說道:“這種事情豈能有假,畢竟是我親眼所見,親耳所聞。”
溪塵又問道:“掌教真人的想法越來越讓人捉摸不透了,交好佛門,惡了天下,我們兩宗之力真的能對抗半個天下?說實話,我對掌教真人和小師弟所謂的千年大計半點也不看好,當年我們道宗執掌天下修行者,二十四位大真人睥睨天下是何等威勢?到頭來還不是四分五裂弄了個元氣大傷?這么千年的光景才讓我們緩過氣來,又要去爭霸天下,我們現在的道宗可比得過千年前的老祖宗們?”
微塵淡淡道:“那現在的修行界可比得過千年前的修行界?千年前圣人高高在上,逍遙橫行,根本沒有什么天人境界,逍遙之下便是履霜,可現在的修行界呢?”
溪塵呵呵一笑,“上官仙塵頗有當年劍宗祖師爺的風范。”
微塵稍稍沉默,劍宗宗主上官仙塵可是個煞星,當年在修行界中持三尺青鋒,橫行天下,而且他也是實實在在實現了人擋殺人佛擋殺佛這句話,天璣峰主無塵便是在他的劍下墜境,獨斗三名逍遙境界,還取得了兩死一重傷的戰績,這是多霸氣的存在?
溪塵看了看微塵,嘆息道:“也罷,既然是掌教諭旨,我也只能遵守,滅了摩輪寺,把這地方扔給佛門,讓那幫和尚來收拾這個爛攤子。”
微塵笑道:“不過摩輪寺里的珍藏卻是不能留下,也算是稍稍彌補。”
溪塵面露不屑,卻沒有說話。
微塵也不以為意,仍舊是大袖揮拂,不管是法器還是金銀,盡數收入袖中。
就在這時,一名青衣中年人從摩輪寺大門外走進來,悠然前行,視漫天火焰于無物。
當青衣人跨過已經變成一攤廢墟大門的那一霎那,溪塵和微塵幾乎是同時轉過身來。
青衣人駐足,輕輕笑了一聲。
以他為中心,百丈內的所有火焰向后退去。
他望向并肩而立的溪塵和微塵,輕聲說道:“兩位師兄,好久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