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肖銘擡腿邁進門廳,只見一位妙齡的美貌女子正站在樓梯的扶手邊笑盈盈地望著自己。“陸總馬上就到,請客人稍等。”聲音脆脆的,竟鳴如雀鳥般好聽。
胡肖銘笑著點點頭,空氣中一股淡淡的薰衣草香氣中又混夾著絲絲的雪茄煙的味道。從一樓的後堂裡瀰漫出來陣陣低柔的鋼琴聲,舒伯特悠揚的小夜曲正摩挲著賓客的雙耳。胡肖銘的眼光四處遊走,在花梨木樓梯三級臺階拐角的牆壁上方,有一副工整小楷抄錄的書法長詩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其中有四句他倒是讀過,“慷慨歌燕市,從容作楚囚;引刀成一快,不負少年頭。”心中便一下子確定剛纔進門時的判斷,這裡正是汪兆銘的一處外宅。
叮鈴一聲,胡肖銘身後的一副油畫居然拉開了,原來裡面是一架小型電梯。施施然走出來的竟是一位眼鏡麗人,胡肖銘愣了一下,這才認出原來是復華房產新聘的法律顧問,上海灘小有名氣的經濟案件律師,陸麗佳。胡肖銘不覺低聲一樂,“第一次看到陸大律師帶起了眼鏡,差點認不出來了。該死該死,真是唐突了佳人。”
“胡大哥說笑了,小妹的這點姿色哪裡比得上胡夫人的光彩。”復華高層都知道胡肖銘的現任妻子是一位半紅不紫的電視臺主播,專業一般但姿色一流。
“沈董已在樓上,胡大哥這邊請。”說著,陸麗佳玉臂輕擡,把胡肖銘讓進了電梯。
窄小的電梯內,胡肖銘突然發現自己和陸麗佳被擠得很近,一股幽幽的蘭香從陸麗佳的身上傳來,胡肖銘嚇了一跳,忙收住精神,側身貼緊了電梯的牆壁,直覺告訴他,眼前的這個女人須保持距離。
電梯上了三樓,胡肖銘隨著陸麗佳走出電梯。踩著厚厚的地毯,胡這才發現原來這棟樓的平面投影是個倒凸字,越往裡走,面積越大,而外觀看上去卻頗爲含蓄。胡方始想起當年汪某人於亂世選中此樓,定是因爲它易守難攻。
走到走廊的盡頭,是一間大約50平方的書房,書架、書桌、沙發佈置的中規中矩,壁爐附近擺放著一張茶幾,茶幾上擺了副圍棋器具。而在房間的中央,有個高大的男人正拿著一支高爾夫球桿在練習推桿。聽到有人進來,那人轉過身來,用審視的目光看著門口,目光炯炯令人不敢對視,正是瀋海春。
陸麗佳走到瀋海春身邊,柔柔地扶了一下瀋海春的手臂,順手便接過了球桿,口裡說道,“老沈,胡大哥來了。”
瀋海春輕輕地拍了拍陸的肩膀,以示謝過,這才淡淡地笑著說道,“肖銘,那邊坐吧。”便向茶幾走去。
胡肖銘意識到陸與沈之間的交流自然而默契,顯然關係不一般,而且對外人也絲毫不加避諱,便也裝著什麼也沒在意到,輕鬆地讚歎道,“董事長真是好興致呵。”
兩人剛剛坐下,便有人送了茶過來,瀋海春品了口茶,才又指了指棋盤說道,“怎麼呀,下一盤!”
胡肖銘年輕時書讀的不怎麼樣,但有兩樣東西頗爲自豪。一是編碼寫程序,二是下圍棋。他後來正是靠開發殺毒軟件加入的復華,但在此之前,市面上有一款很流行的圍棋遊戲,就是他的傑作。那時胡肖銘的棋力應該是業餘七段,其後雖然疏於練習,但境界仍有提升。關於這些,復華很多人並不清楚,但瀋海春卻早已是瞭然於胸。這會兒他主動向胡邀棋,胡肖銘暗自詫異,但他對瀋海春的棋力卻惘然無知。
意識到瀋海春逡巡的目光正在審視著自己,胡肖銘苦笑了一下,這纔想起自己何止不了解瀋海春的棋力,事實上瀋海春的一切對他都是一個謎,而自己在瀋海春的面前卻如同透明。隱隱之中,胡肖銘意識到,今天這局棋對自己很重要。
一念至此,於是便托起面前的一幅雲子推了過去,反客爲主地說道,“您年長,年長者執黑先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