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阿七,還有件事忘了給你說,聽藍鞋子他表哥的鄰居說,三三本來是很冷靜地面對死亡的,可是當魏狐貍在他耳邊說了一句話後,他就突然抓狂起來。看來魏狐貍是在得意之下,告訴了三三一件陰謀……”
洪琪在小酒館裡買醉的時候,忽然腦中想起了這麼一句話。
當時江尊說給他聽的時候,他已憤怒到了極點,因而,這句話就被他忽略了。
正當他想起這句話,待要仔細琢磨的時候,段少平跟羅攀趕到了……
“七幫主,咳咳……”
尷尬的阿姜和另兩個顏盈的親衛,守在顏盈的宅子外,攔住了洪琪、羅攀跟段少平。
“幹什麼?”羅攀喝道。
這可是頭一遭的事,平常阿姜他們看到洪琪來,迎接都來不及,這回子竟然攔住了他。
阿姜的舉動,讓洪琪他們都是二丈和尚摸不到頭腦。
怎麼今兒個所有人都反常了?
阿姜苦笑,他除了苦笑,還做些什麼呢?
顏盈跟朱自興的事,是他和另外幾個貼身親衛知道的,現在朱自興進去這麼久,誰知道在和跟自家幫主幹什麼,若是在牀上被七幫主抓到了,會出現怎樣一番熱鬧景象呢?
“聽不見我說話麼?”
三三死了,搞得大夥心情都很不好,羅攀踏前一步,跟洪琪並肩站在了一起,把左手搭在了阿姜肩上。
這裡所有人都曉得羅攀的脾氣,曉得若是阿姜再不讓開,等待他的,只會是漫天窮兇極惡的拳頭,可是能讓嗎?
“阿攀,退下!”洪琪喝道。
現在的他,已經隱隱察到了不安。
不爲其它,就以他對顏盈的瞭解,他估計,她很可能會把他牽入了三三的死中。
若是現在羅攀打了阿姜,那他跟顏盈的問題就更大了。
現在不是鬧事情的時候,何況他根本不願跟顏盈發生任何不快,爲感情,爲事業,都不願。
聽到洪琪的語氣含有怒意,羅攀知趣地退了一步,而阿姜他們都感覺到了洪琪的不滿,情不自禁在心裡打了一個顫,沒有辦法了,阿姜只得苦著說道:“七幫主,顏幫主正和一個……兄弟商談機密事情。”
這本來是阿姜的一句謊話,一句無意的謊話。
他若是曉得了自己的這句謊話,特別是“兄弟”兩個字,會造成以後那麼多人傷痛欲絕的事情,他寧肯自己十生十世都是個啞巴!
“兄弟?”
洪琪看了看天色,現在已經半夜了,他道,“是哪個兄弟?只有他一個人?怎麼這麼晚了到自家幫主閨房裡談事情?”
“是……是我們安插在阡梓城裡的小兄弟……”
沒有話說了,能扯多遠就扯多遠吧,怕洪琪認出朱自興,阿姜只得說了半句實話。
“那就得了!”
洪琪沒有心情去分析阿姜的話,主要是因爲他不相信阿姜會騙他,所以他直截了當,“我們拾柴幫跟無顏幫之間還有什麼秘密麼?若裡面那個人真的是阡梓城來的人,我也想知道你們顏大幫主在跟他談什麼!”
談什麼?當然洪琪以爲是談三三的事。
顏盈在求證三三的死。
“讓開!”
洪琪低沉地喝了一聲,把還不知怎麼辦的阿姜三人,嚇得不由自主地讓開了道。
“你們兩個在外面等著。”
洪琪深呼吸了一下,吩咐段少平和阿攀道。
他首先要平靜了自己,才能避免再次在顏盈面前失態,並要能安撫已傷心欲絕的顏盈。
“咣!——”
門開的聲音,讓顏盈反射性地以最快的速度,離開了朱自興的肩膀。
敢這樣不敲門走進她閨房的,除了朱自興,就只有洪琪了。
看見真的是洪琪,顏盈的心提到了嗓子上,而朱自興更是嚇得站了起來,但因爲跪得太久,腿發麻了,不由地像兔子一樣,蹦跳了幾下舒絡筋血,可是又不敢在洪琪面前動作太大,樣子十分滑稽。
洪琪纔沒心情欣賞這位樣子很好看的“小兄弟”的表演,雖說顏盈靠在他懷裡的一幕,並沒有逃過洪琪的眼睛,但是想著三三之死給顏盈的打擊,她有權利,也不可避免地要找個寬厚的地方,來依靠一下。
“你……你怎麼又回來了……”
顏盈現在不僅眼是紅的,連臉都紅了,就像做錯了事的孩子,被父母逮到了一樣。
“他是……”
解釋再是掩飾,也要解釋。
“我知道,他是無顏幫在阡梓城的人嘛。現在你該相信三三的事了吧?”
洪琪不想廢話,也不想顏盈因爲剛纔依靠的事,懷疚在心。
“見過七幫主。”
朱自興不愧是個人物,忐忑到巨大不安的心情暫時放鬆了,馬不停蹄地打蛇隨棍上,向洪琪問好。
他明白,今兒晚上,只要被洪琪看破他一點,他就不要再想明天的事了。
幸好天助他矣,在門外,阿姜的話已經給了洪琪一個先入爲主的印象。
洪琪向朱自興點點頭,算是回禮,然後對他說道:“這位小兄弟,我有點事要跟你家幫主談談,你可以暫時迴避一下嗎?”
這可是朱自興最巴不得的事。
傳聞中七幫主的頭腦和精明是出了名的,他最怕就是在接著的相處中,漏出什麼破綻,正不曉得怎麼辦時,洪琪竟然這樣要求,讓他心中喜翻了天,差點向洪琪叩拜答謝了。
於是急忙答應,然後退出了顏盈的閨房,順便還挺細心地把門帶了過來。
朱自興的離開,除了洪琪、段少平、羅攀,這裡的所有人都暗中鬆了一大口氣。
特別是顏盈,她不希望洪琪抓住她的任何把柄,她要跟他分手後,仍然讓他心中對她存有好感,存有愧疚。
“說吧,顏盈,三三去行刺魏狐貍,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看到顏盈哭腫的眼睛,洪琪知道她稍微好了點,擔心放下了,疑問就提了出來。
“沒什麼,我不是說了麼,那只是我的一句玩笑話。”
顏盈來到窗前,正好看見朱自興離去的背影,心中沒來由地一陣不捨,嘴裡對洪琪說的話,便很冷淡了。
“三三是什麼人,你應該比我清楚。”
“三三雖說是我見過最耿直的一個小兄弟,但他不是笨蛋,他不會連你說的是玩笑話,還是正經話,都分不出來!”
“而且,行刺魏狐貍這麼大的一件事,他不可能不跟小野、杜雲、駱華說,若是他說了,他一定去不了阡梓城。”
顏盈現在的態度,又讓他氣憤了。
顏盈的心,彷彿被洪琪的話刺了一刀,鮮血又在開始流淌了。
她無論怎麼逃避,還是逃避不了這罪疚。
越是逃不了,她越要逃,越要把責任往洪琪身上推,越推卻又越增加痛苦。
因爲這個擔責任的人,還是她最愛的人!
“我真的是開玩笑!你是什麼意思?我會害死自己的哥哥嗎?比親哥哥還要親的哥哥!”
顏盈再次痛哭,幾乎是喊著說出了這句話。
幾個月了,這大概是洪琪第一次和顏盈這樣面對著吧,這樣的狀況還是第一次吧。
他們相處以來,從來不曾紅過臉,大聲說過話。
是那份壓得顏盈喘不過氣來的痛,讓顏盈心態徹底崩潰了。
洪琪愕然,顏盈說的是實話,可是三三真的是那種爲了玩笑話去送死的人嗎?他無語,並陷入了沉思。
世間的一切都是矛盾的,可是卻不是絕對矛盾。
這件事一定有什麼蹊蹺。
顏盈不會讓三三去幹那種送死的事,這是絕對的,還可以肯定的是,顏盈確實說過讓三三去刺殺魏狐貍的話,雖說是玩笑話。
而三三不是爲了玩笑就去死的人,這也是絕對的,但可以肯定的是,三三真的是去刺殺魏狐貍失敗時死的。
顏盈和三三都是真的,兩個看似不能同時成真的條件都成立了,那答案是什麼呢?
面對這看似絕對的矛盾,洪琪反而想通的更快。
因爲越是絕對,越接近答案,越接近答案,分叉就會越少。
最大的理由現在只有一個,那就是三三明知顏盈的話帶有玩笑成份,他還是要去做!
爲什麼要去做呢?
因爲他做了對不起顏盈的事,也可以說是讓顏盈傷心的事。
他爲了補償,爲了讓顏盈高興,所以真的去行刺魏狐貍了。
“三三到底做了什麼讓你生氣?是做錯了事,還是說錯了話?”洪琪突然冒出了這一句話。
這一句話,差點讓一直安靜哭著的顏盈嚇得跳了起來。
“你說什麼?”顏盈叫道。
她的腦中因爲洪琪的話,不由想起了三三的那句話:我們和七幫主不是一家人麼?
看見顏盈這個樣子,洪琪曉得自己猜對了,心中又氣又苦,說道:
“有這個必要嗎?你們十幾年的感情了,有必要因爲一件事,一句話鬧成這樣麼?你不是個很在乎情義二字的人麼?爲什麼會因爲一件事或一句話發怒生氣,讓三三覺得對不起你?才讓自己一頭扎進了魏狐貍布的陷阱。讓我們這輩子再也看不到三三爽朗的笑容了!”
“不要說了……不要說了……不要說了!”
顏盈抱著頭,哭著喊著蹲在了地上。
洪琪因氣憤說出的話,造成了她現在巨大的悲痛。
她痛,痛自己害死了三三,她恨,恨洪琪爲什麼要這麼直白地揭開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