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洛在秘書遞給自己的文件上簽字後，發現艾莉森小姐今天的妝容格外精緻。
“艾莉森，你今天看上去美極了。”她打趣道。
“謝謝老闆，”女郎露出了一個會心的微笑，“畢竟今天是個特別的日子。”
特別的日子？秦洛有些迷惑，看了眼自己的手機屏幕，二月十四日。
情人節。
最近忙昏了頭，連“年度大戲”都忘記了。秦洛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每年的情人節，史塔克總是會有層出不窮的“驚喜”準備給她。
比如2003年情人節，一個大雪天，史塔克緊急下令讓她去買一杯指定品牌的奶昔送到紐約，而那家店在la，當時霍根正在新西蘭，她差點綁架了另一個打算休假的飛行員。
比如2006年情人節，她正在和當時的小男友看電影，史塔克打電話來說發生了緊急事件。秦洛扔下男朋友衝到史塔克家裡，卻發現他只是在爲晚上的約/炮活動找衣服穿，需要她來參考。
那天的結局是秦洛和小男友分手，而史塔克喝得爛醉，接著發動所有單身的客人把那家夜店砸了，他買單。
比如2009年的情人節，四位女士爲了史塔克在nordstrom裡大打出手，被老闆拉過來當救兵的她還被誤傷了一爪子......
再比如今年的情人節，自己離開家的時候，史塔克還裹在被子裡冬眠，像一隻蛹。
不過這十年來，史塔克能夠想出的驚喜，她都摸透了，來來回回也就那麼幾種花樣。秦洛撇撇嘴，安慰自己。不過，看來作爲朋友的時間相處太久，對於新晉情侶來說也不見得是好事。
“老闆，你的飛機將會在二十分鐘後起飛。”霍根突然走進辦公室。
“好的，”秦洛點點頭，又立刻覺得不對，“等等，起飛？”
“是的。”霍根笑笑，眉毛聳起，一臉“你懂得”的表情。
噢，託尼。秦洛在霍根關上門後翻了個白眼，低頭迅速將文件處理完，嘴角揚起一絲微笑。
毫無變化的機艙讓秦洛有些吃驚。
原本以爲會有玫瑰花地毯，或者蠟燭香薰之類的——這是史塔克的一貫作風，可她似乎失算了。
“嘿，美女。”穿著大褲衩的男人對她打招呼。
這是什麼意思？秦洛看著史塔克的沙灘風造型，他是覺得想不出新主意所以乾脆自暴自棄了？
“早上好，託尼。”她在史塔克對面坐下，挑眉道，“我們的行程是？”
“秘密。”史塔克擠擠眼睛。
得了吧，不是海邊，就是海邊。秦洛雖然在心裡嘀咕，但也沒說什麼。
“不是簡單的海邊，波茨小姐，我保證你會永生難忘。”史塔克太瞭解她了，正如她瞭解史塔克。
“謝謝，託你的福，我已經有過很多個永生難忘的情人節了。”
“但如果我沒記錯，這是我們第一次一起過。”史塔克凝視著她，聲音略略低沉。
“是的，之前我們不是一起過的，但記憶依舊深刻，總有些事會提醒我想起，下巴上的血痕什麼的。”秦洛保持著笑容。
“波茨小姐，我發現你其實很記仇，這樣不好。”史塔克有些尷尬。
“多謝你的建議，但是我不會改，史塔克先生。”秦洛的臉上掛起一個傲慢的假笑——和史塔克一模一樣。
幾小時後。
兩人走下飛機，秦洛確定自己從來沒有來過這個地方。
看看這停機坪，爲什麼它不改名叫籃球場？
因爲連橄欖球場都嫌小。
“這就是驚喜？”秦洛轉頭問史塔克。
“寶貝，你想太多了，”史塔克微微一笑，“看到那個巴士了麼，快走，趕不上就麻煩了。”
說著，他向秦洛伸出手。
秦洛低頭看著自己在落地前被特地要求換上的人字拖和小短褲，再看看史塔克的大褲衩。
看來今年情人節的主題是，中年失業男女的奇幻歷險記。挺不錯的，她安慰自己，紅酒玫瑰禮花鑽戒之流，都太過俗套，偶爾體驗別樣生活也未嘗不是一件樂事。
可惜，當她在充斥著魚腥味的巴士上被搖晃地差點嘔吐時，就不這麼想了。
果然是海邊。
而且是沒有任何特別之處的海岸，當然，這裡確實沒有其他遊客，不過對於史塔克來說，找到一處無人的海邊就像喝涼水一樣容易。事實上，他自己就有一座島嶼。
秦洛先將自己的嘔吐欲暫時壓下去，然後艱難地開口：“我們到了？”
“到了。”史塔克牽著她的手，一屁股坐在沙灘上。
一時間，兩人都沒有說話。秦洛是在控制自己的噁心感，而史塔克卻是在想該怎麼開口。
“我父母去世後，我一直都呆在這裡。”終於，史塔克打破了沉默。
“芝華塔尼歐？”秦洛脫口而出。
“你果然知道，”史塔克笑了笑，“就是這裡。”
再次沉默。
秦洛看著平靜的海面——在墨西哥語裡，這是一片沒有回憶的海洋。她似乎看到年少的史塔克坐在這裡，像現在這樣看著大海，一個人。
“我父親在世的時候，從來沒有表揚過我，我始終覺得自己不是他想要的孩子，託尼·史塔克應該更聰明，更天才，”史塔克嘆了口氣，“但是在他留下的錄像帶裡，他說我是他最得意的作品。”
“這就是父愛。”秦洛乾巴巴地安慰道。
“哈哈，說得好，這就是父愛。”史塔克聳肩，看著秦洛此時的表情，突然道，“其實我並不是每天坐在這裡，像傻瓜一樣看海......告訴我你不是這麼想的。”
“很抱歉，先生，那麼我應該怎麼猜？”秦洛反問。
“噢，我不得不說，即使我們認識十年，你還是不夠了解我，親愛的，”史塔克站起身，“跟我來。”
走了約十分鐘，兩人停在一處海邊的小屋門口。這小屋看上去並不特別，和普通的漁民住所毫無區別。
“歡迎光臨。”史塔克拿出鑰匙打開門，對秦洛擺出“請”的姿勢。
“你提前打掃過？”秦洛問，想象中灰塵撲鼻的境況並沒有發生。
“是的，不過僅僅是打掃，別的都沒改動。”史塔克坐在一把椅子上，雙手抱胸，“你覺得怎麼樣？”
“不錯。”秦洛想了想，覺得這樣草率的回答有些不給男友面子，補充道，“很特別。”
“看來你並沒有注意到這裡的特別之處。”史塔克的音調略微揚起，“仔細看看，波茨小姐。”
依他所言，秦洛認真的觀察起這件看似普通的小屋，不一會兒，就發現了貓膩。
“那個不會是leo的雛形吧？”秦洛指了指角落裡的金屬物品，接著踩了踩地板，“地下室？”
“恭喜你，答對了。”史塔克咧嘴一笑。
參觀完地下室，秦洛才知道，原來史塔克很多後來的創舉都是在這裡產生的靈感。
“我只是不想被人打擾，你知道，他們很煩，”史塔克如是解釋自己消失的主要原因，“但是有一天我發現，這裡連個大波美女都沒有......我就是開個玩笑。”他看著面無表情的波茨，尷尬一笑。
“總之，我確實在這裡逃避過一段時間，但我不是隻會看海的呆瓜，”史塔克摸了摸鼻子，“一直沒告訴別人的原因，其實是因爲我說了他們也不信。”
秦洛十分理解地點點頭。
確實，他消失的這幾年已經被傳得神乎其神，有人說他去做了秘密特工，有人說他去了非洲尋找原始宗教信仰，甚至還有人說他去了外太空——這就是他的盔甲的由來，這些人都信誓旦旦，似乎都曾親眼目睹過那個時候的史塔克。
“不過也不排除我不願意告訴他們真相，”史塔克自嘲地笑笑，“畢竟這是我最軟弱的時候，只有你能和我分享，總是隻有你。”
秦洛嘆了口氣，張開雙臂，抱住了史塔克。
“我不是你兒子，別用這樣的眼神看著我，親愛的。”史塔克握住秦洛的雙肩，將她和自己的距離定格在約三十釐米，“永遠坦誠，這是我對你的承諾。”
“謝謝。”秦洛將右手貼在他的臉頰上。
“不用謝。”史塔克輕聲道。
“我在這裡有朋友，你知道的，託穆尼，鑑於我沒有準備晚餐，所以我們只能去他那裡蹭飯了。”史塔克牽著秦洛向不遠處的另一處小屋走去。
“我當然記得，那位快遞糞便的先生，收件人還是我的名字，不過在情人節的晚上跑到別人家裡吃飯真的合適麼？”秦洛瞥了史塔克一眼，挑眉道。
“他沒有情人，只有一羣猴子，我的住所也是他和猴子們在一直替我照看，以防拆遷辦什麼的。”史塔克講了個冷笑話。
這是秦洛曾經用過的梗，用來諷刺史塔克的糟糕習慣——“你的房間就像被拆遷辦降臨過似的，史塔克先生！”
可惜秦洛並沒有如他期望的那樣笑出聲來，而是淡定地點點頭。
好吧，秦洛現在不記得這些事情，她甚至不記得自己是秦洛。史塔克有些悲哀地想。
“波茨，你的本名叫秦洛，是個中國人。”他突然停下腳步對秦洛認真道。
“是麼？”秦洛愣了一愣，“好的。”
但她轉眼又立刻忘記了。
我一定會讓你好起來的。史塔克看著秦洛的側臉，下定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