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淺淺身形微僵,幾秒種后,彎了彎唇,露出個笑容。
“剛才還叫我別多想,現在是誰在多想?”
她微微俯身,對上他的目光,秋水般的眸似琉璃,滿滿映著他的模樣。
女孩嘆息般,柔軟的小手輕輕捧起他的臉,“寒御,別想些有的沒的。好好養傷。”
沈寒御喉結滾了滾,“淺淺”
桑淺淺不等他繼續說下去,附在他耳邊,吐氣如蘭,很小聲很小聲地說了句話。
然后松開他,紅著臉,轉身跑了。
沈寒御怔在當場,良久,才輕輕摸了摸耳邊,她氣息拂過的地方。
她剛說的,好像是“等你好了,才能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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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說的這句話,他該沒聽錯吧?
或許此前不曾談過戀愛的緣故。
對于男女之事,桑淺淺始終有一種懵懂的羞澀,平日絕不會主動提及這個話題。
這約莫是她和他在一起以來,說過的最出格的一句話了。
沈寒御心里那些隱隱的不安,被她這句話,瞬間徹底安撫
陪著沈寒御吃過晚飯,他便堅持讓桑淺淺回家休息。
他現在已然清醒,傷情也沒有大礙,剩下的,只是正常治療,等待康復而已。
桑淺淺已然守了他好幾天,沒有必要再留在醫院里。
桑淺淺卻不肯,“今晚再陪你一次,明天就不陪了。”
沈寒御拗不過她,只有隨了她。
她去護士站抱了被子進來,鋪在沙發上,沙發其實不大,但她身形纖細,睡的話,地方是夠了。
可這沙發是硬皮沙發,睡上去肯定不會有多舒服。
沈寒御深深看著她,“這幾天你都是這么過來的?”
女孩邊整理被子便側首看他,如瀑長發順著肩頭傾斜而下。
她溫柔地笑,“也不是,頭幾天你在重癥監護室,我有回家休息過。”
沈寒御動了動唇,沒說話。
什么回家休息。
容策都告訴他了,頭兩天她就一直穿著那染血的婚紗,一動不動守在監護室外,連東西都不肯吃,誰勸都不聽。
男人的眸深了幾分,“淺淺,過來。”
桑淺淺以為他有什么事,才走過去,腰肢就被他的手攬住,整個人頓時跌坐在床邊。
她欲要起身,沈寒御手上用力,將她禁錮得分毫不能動。
“你想干嘛?”
桑淺淺不敢掙扎,怕碰著他傷口,有些著惱,“沈寒御,你重傷未愈,你到底知不知道?”
“嗯,知道。”
他輕輕將她擁在懷里,下巴擱在她頸窩的發絲間,聲音很低,“我什么都不做,只是想抱抱你。”
桑淺淺抿唇,眸中有幾分黯然,最終還是沒動,任由他抱了許久。
直到后來時間都不早,他還猶自一動不動。
桑淺淺不得已推開他,“太晚了,該睡了。”
沈寒御這才戀戀不舍地松手。
懷中的女孩軟得過分,抱著她時,像抱著一團帶著香氣的云,還有明顯止痛的效果。
胸口的傷,都沒那么疼了,連帶著心境都平和舒緩起來。
如果可以,他真想永遠這么抱著她。
桑淺淺關了燈,眼前一下子有點黑,等了一會兒,才適應了這黑暗。
外頭有月光灑進來。
今天好像是十五,月亮很圓,這會兒正掛在窗外暗青色的天幕上,白玉盤一般,泛著瑩瑩光澤。
她掀開被子躺下,本來是平著躺的,好半晌,到底還是翻了個身,側向沈寒御的方向。
這才發現沈寒御也是側著的,人朝著她這邊。
外面月亮雖然亮,但屋里還是暗,其實看不清他是在睡,還是睜著眼。
但桑淺淺直覺他就是在看著她。
兩人無聲地默默對視了一會兒,沈寒御說:“淺淺”
“不準說話。睡覺。我明早還要去學校。”
桑淺淺轉了個身,用后背對著沈寒御。
沈寒御眼底蘊著笑意,有些無奈,卻溫柔寵溺至極。
也不知過了多久。
男人的呼吸變得平穩,似乎是睡著了。
桑淺淺轉過身去,聲音很輕地叫了他一聲,“寒御。”
沒有回應。是真的睡著了。
月影已經偏移,一束光照進來,角度神奇地恰好照在他的床上,映亮了男人俊美的面容。
他閉著眼,薄唇微抿,側臉弧度堅毅,棱角分明,有如暗夜的神祇。
桑淺淺癡癡地看著他,看著看著,就忍不住淚落如雨。
沈寒御說,這場槍擊案,已經到此為止。
可他不知道,籠罩在他和她頭頂上的陰影,還遠遠沒有消散。
這件事,根本就不可能到此為止。
除非,她遠離他的世界,且從此讓他心甘情愿地,不再插手她和桑家的人和事。
沈寒御昏迷那幾日。
桑淺淺細細回想自己做過的那些夢,發現了一個之前一直被她忽略的事實。
每一次,只要她對沈寒御說,我喜歡你,好像就會觸發什么,當晚,一定會做噩夢。
五年多前,她第一次做噩夢,那天,是她對沈寒御表白的日子。
五年后,她再次做了新的噩夢,是因為她對夏思彤說:“我喜歡沈寒御,五年前喜歡他,五年后還是一樣喜歡他。”
第三次做噩夢,是她和云黎聊天時,云黎問她,是不是真心喜歡沈寒御。
她回說:“寒御他,值得我喜歡。”
第四次,是桑鵬程給她打電話,她說:“我喜歡沈寒御,他也喜歡我,反正我們遲早都是要結婚的,早結婚晚結婚有什么差別?”
也正是那一晚,她做了有史以來,最長的一個噩夢。
夢里愛而不得,慘烈短暫的一生,如同她親歷,刻骨銘心,想來都心生懼意,痛意。
但桑淺淺并不確定,自己的猜測是否對。
所以,在醫院守著沈寒御的這幾個晚上,試著說了那句話:沈寒御,我喜歡你。
許久不曾出現的噩夢,果然又來了。
夢里,她看到了她死去后的很多事。
沈寒御親手將她埋葬后,吐出一口血來,被送進醫院,住了好些天才出院。
桑淺淺看到他臉色蒼白,日以繼夜地在書房里忙碌著。
不知道他在忙什么,但郭木楊情緒激動,好幾次來找他。
到最后一次時,郭木楊似乎崩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