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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家甸在七賢村的西南方向。
這里原來是一條大河。
由于連年干旱,這里已經(jīng)干涸成了一條南北之路。
路上遍布著細碎的石子與砂礫,而路兩側(cè)是長長的斜坡,坡上是大片的金錢松林。
黑夜中,月光下,近萬虎賁軍摸黑來到了林家甸。
為了保密,虎賁軍沒有點火把,虎賁軍的戰(zhàn)士就在這崎嶇的砂石路上艱難的行進。
“子厚,此路艱難,已有數(shù)人摔傷,不然就點燃幾支火把照清前路罷?”張世對李存說。
要是點了火把,隔著老遠就能看見,那還打什么埋伏?
所以李存斷然拒絕道:“摔幾跤死不了人的,可我若是打不了余彥誠伏擊,反叫余彥誠打了我伏擊,那可是要死人的——數(shù)之不盡的人!”
李存隨后下令:“親衛(wèi)營,隨我走在最前頭!”
言畢,李存便帶著從近萬虎賁軍中挑選出來的既是最優(yōu)秀的也是最忠誠的五百親衛(wèi)營走在了所有人的最前面。
有李存和親衛(wèi)營以身作則,別人還能說什么,只能乖乖的跟著往前走了。
大約寅時,虎賁軍才趟了二十里河道來到了打埋伏的地點。
此時,所有的人都已經(jīng)累得夠嗆,好在沒有人掉隊。
李存選擇的伏擊地是段較窄的河道,河道中間比較平坦,向七賢村方向有一段大約二百米的S形彎道。
李存對方百花和張世說:“你二人切記,定要等到余彥誠的人馬全都過了這段窄路再發(fā)起攻擊。”
方百花沉穩(wěn)的應道:“諾!”
倒是張世很緊張,連回應李存,都是聽到方百花回應后,才匆忙“諾”了一聲。
說老實話,如果有別的選擇,李存肯定不會讓明顯不適合領兵的張世領兵。
可一來,李存手上真沒有獨擋一面的人才,唯一夠點資格的牛猛,還要率領馬軍擔任追擊的任務。
二來,張世畢竟是虎賁軍名義上的第二領導人,不讓他證明一下他自己真不行,他是不會徹底死心的,沒準還會跟李存生出嫌隙,關鍵那樣會讓人覺得李存這個人薄情寡義。
三來,張世這次的任務也不重要,主要就是嚇唬一下余彥誠的人,讓余彥誠的人往前跑,以及跟方百花一塊率領六千新兵斷后。
見敵人還沒來張世就已經(jīng)緊張到了這種程度,李存又特意囑咐了張世幾句:“若是你覺得事不可違,就點燃我交給你的兩個轟天雷,而后叫你率領的將士大喊誅殺余彥誠,不沖下來亦可。”
所謂的轟天雷,是李存指揮七賢村里販賣煙花爆竹的匠人制造的四個大號的麻雷子,由于李存沒有時間和材料去配火藥,就只能使用販賣煙花爆竹的匠人提供的火藥,那火藥里面雜質(zhì)太多,配比也不標準,肯定炸不死人,但嚇一嚇敵人,尤其是嚇一嚇敵人的戰(zhàn)馬,還是沒有問題的。
聽了李存囑咐他的話,張世只覺得臊得慌,他連忙跟李存保證:“子厚放心,我必不誤你大事!”
李存沒再說什么,只讓方百花和張世各率領三千新兵去路兩旁的金錢松林中埋伏去了。
與此同時,李存也率領剩余的四千來人埋伏到S形河道的后方。
不提李存怎么布陣。
只說,張世帶著人埋伏好了以后,等待可能到來的敵人。
深秋的夜,山風刮來陣陣寒意,連續(xù)的行軍讓虎賁軍的新兵疲憊不堪,不少人就這樣趴在那里睡著了。
“張相公,余彥誠真會來此么?”已經(jīng)等了大半個時辰,焦躁開始在虎賁軍的新兵中蔓延,張世的傳令兵悄悄的問張世。
“自然,子厚已有精準情報。”張世的語氣更像是在打氣,既給他的傳令兵打氣也給他自己打氣。
濃濃的睡意一陣陣襲來,張世也忍不住瞌睡一會,腦袋下垂,身子一歪,差點跌倒,驚醒之后趕到渾身冰涼,他心里一驚,趕緊推推身邊的人。
“醒醒,醒醒,不要睡,恁地睡會病倒的。”
挨個把身邊的人叫醒后,張世又和眾軍官分頭下到各營中,叫醒全軍的人。
“怎么還不來,可是將軍的情報錯了?”蘇東看看漆黑的山林,嘴里小聲嘟囔道。
就在這時,有眼尖之人突然驚喜道:“快看,火把!”
“終于來了,快去稟報張相公!”蘇東忍不住站了起來。
敵人來了的消息立刻傳遍全軍,所有的焦躁、不安,一掃而光。
啟明星在天邊隱現(xiàn)時,余彥誠的先頭部隊——一支足有三百匹戰(zhàn)馬的馬軍,在余彥誠的率領下,打著火把從方百花和張世率領的虎賁軍新兵的眼皮子底下通過。
隨后就是大隊人馬——一千拿著鋒利的武器穿著紙甲甚至是穿著皮甲的精銳步兵。
騎在戰(zhàn)馬上的軍官不時大聲命令:“快,余大員外有嚴令,天亮前必得趕到上賢渡!”
嘈雜的腳步聲,咒罵聲,喘氣聲,碰撞聲打破了河道的沉靜。
大部隊過后,敵人的輜重部隊到了,大批民夫趕著騾馬車緩慢的行走在河道上,車上堆滿了糧草、帳篷等物。
看清敵情,又估算了一下余彥誠的先頭部隊離李存他們埋伏的河道的距離,蘇東連忙悄無聲息的摸到張世身邊,對張世說:“張相公,不能等民夫全都過去了,否則必定貽誤戰(zhàn)機。”
本來就特別緊張的張世,一聽蘇東這么說,頓時就更緊張了,他下意識說道:“可……子厚叫我不要冒然出擊……”
張世頓時就急得滿頭是汗!
好在——
就在這時,對面的金錢松林中響起了兩聲巨響。
這兩聲巨響嚇得河道中的騾馬嘶鳴,人心大亂!
緊接著,對面的金錢松林中就響起了喊殺聲,然后就有大量的黑影從對面的金錢松林中沖下河道……
張世見了,趕緊下令:“快,放炮!”
兩個炮手聽言,連忙拿出火捻,點燃了轟天雷。
其中一個炮手因為張世的命令下得太過倉促,在點響了轟天雷之后,竟然忘記了扔出去,結(jié)果手指都被炸傷了。
張世見了,更加慌亂,進而更加不知所措!
蘇東見此,也顧不上逾越了,大喊:“張相公有令,隨我殺敵!”,然后就端著竹槍率先沖了出去。
見此,其余將領則趕緊帶著自己率領的新兵往河道里沖。
等人都沖得差不多了,張世才恍恍惚惚的吊在別人身后踉踉蹌蹌的沖入河道……
沉寂的河道中炸響了天崩地裂般的巨響,讓一眾本就膽小的民夫頃刻之間魂飛魄散,亂作一團。
趁著敵人的這個亂勁,方百花果斷帶人發(fā)起了沖鋒。
接著又響起了兩聲天崩地裂般的巨響,另一邊的金錢松林中也沖出來了數(shù)之不盡的人影。
被伏擊的民夫頓時就嚇得全都跪在了地上,連連求饒。
最前面的余彥誠,見自己被敵人埋伏了,稍稍一觀察地形,就判斷出來,他們此刻如果往回逃,笨重的輜重部隊在最前面,步兵居中,馬軍在最后,這樣他們肯定會擁堵在之前他們通過的那段狹窄的道路。
那時,只要有一支軍隊從他們后面殺上來,他們就將是待宰的羔羊。
余彥誠一發(fā)狠,果斷下令:“莫要去管后隊,皆隨我向前沖殺!”
隨著余彥誠一聲令下,三百馬軍紛紛上馬,然后匯集了后面的步軍精銳,一塊向前沖去。
原本,余彥誠是想讓馬軍跑起來,然后他們就可以發(fā)揮出馬軍的最大優(yōu)勢來了。
可這里是一段S形河道,馬軍在這里根本就加不起速來。
見此,余彥誠心里就是一緊:“前方必有埋伏!”
等余彥誠通過這段S形河道,一眼就看見,前面果然埋伏了一支軍隊。
這支軍隊,數(shù)量大約三四千人,他們各個綁著腿、背著糧食袋、腰挎裝水的竹筒,裝束看起來很奇怪。
再仔細一看,最中間的三千來人全都拿著特別長的長槍,有些像史書中記載的秦朝長槍兵。
而長槍兵的左側(cè)是數(shù)量不到二十的馬軍,他們預留出來了充足的加速跑道,只可惜這個跑道只夠兩匹馬并行的,前面還被特意分出來的一支長槍兵給封死了。
右側(cè)則是拿著五花八門的武器、排列得亂糟糟的步兵,余彥誠甚至還在其中看到了不少毛竹的身影。
見敵人足有三四千人,余彥誠的汗水一下子就涌了出來。
不過好在敵人幾乎全都是步軍,這才讓余彥誠生出了一絲戰(zhàn)勝敵人的希望。
余彥誠當然希望能整理一下戰(zhàn)陣,再跟前面的虎賁軍決戰(zhàn)。
可余彥誠他們才一冒頭,對面的李存就大聲下令:“進!”
隨著李存一聲令下,三四千人馬整齊劃一的前進。
余彥誠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如果他們再不發(fā)起反擊,肯定連這點加速的跑道都沒有了,到那時,他們這三百跑不起來的馬軍就得任對方宰割了。
而他們這三百馬軍若是不能攻破敵方的戰(zhàn)陣,那他們身后的一千多由各個地主家拼出來的互不統(tǒng)屬的步兵,多半也會折在這里。
余彥誠暗道:“狹路相逢勇者勝!”,隨即一舉手中的馬刀,高聲叫嚷道:“對面賊子擋住我等生路,不將之擊敗,我等皆要身死在此,不想死的,皆隨我活命去啊!”
言畢,余彥誠便一馬當先的殺了出去。
形勢的確是像余彥誠所說的那樣,因此,這三百想要活命的馬軍也只能是隨余彥誠沖殺了出去,而三百馬軍后面的一千多步軍,見馬軍都發(fā)起沖鋒了,也只能隨著馬軍發(fā)起了沖鋒!
在李存的刻意控制下,雙方的直線距離非常近。
所以,頃刻之間,雙方便短兵相接戰(zhàn)在了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