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是有聲音的,窸窸窣窣,輕輕柔柔,像極了和情人的溫存。
和雨點不同。
雪落沒有它們的張揚和聲張,只是靜靜的……
人們在白天難以聽到雪落的聲音,必須是夜深人靜的時候,必須是心情平靜的時候。
兩個條件缺一不可。
這樣,你才能聽到以為聽不到的那些窸窸窣窣的聲音。
這種聲音混在大自然中,和風聲,和樹枝嘩啦的聲音,和水面結冰的聲音,和冰層下流水的聲音,和積雪滑落的聲音混合在一起。
但是極容易分辨。
它們的聲音像小鹿、小貓、小狗、小雞,踩在積雪上漫步的聲音。
下雪的夜晚是熱鬧的,只是人們難以感受罷了。一方面人們沒有這種閑情逸致,另一方面人們長期被各種雜亂的聲音堵塞耳朵,已經難以放空自己的身體和精神。
這個夜晚,屋外大雪紛飛,熱鬧非凡,屋內也熱鬧非凡,熱情四溢。
第二天一大早,黃佑怡最先起床,李想依然昏昏沉沉地躺在大床上昏睡。
女生的恢復能力真強。
她拉開落地窗前的深藍色花紋窗簾,潔白的雪景頓時映入眼簾,四合院的院子里鋪上了厚厚的一層積雪,墻角的花盆里,三朵臘梅開出了紅艷艷的小花朵。
大雪還在紛飛。
“小象~~小象起床,昨晚下了好大的雪。”
黃佑怡在南方待了太久,已經很長時間沒有見過下雪天,此刻置身于其中,不禁心情雀躍,想一頭扎進積雪中,歡快地蹦跶。
她回身把賴床的李想搖醒,想和男朋友一起去堆雪人打雪仗。他必須做好先輸為敬的準備。
可惜,李想昨晚操勞過度,起不來。
事實證明,別說是牛,哪怕是頭健碩的大象,陸地上最龐大的生靈,也早晚累死在田里。這不是開玩笑的。
“唔~~~”
李想翻個身,躲開黃佑怡的騷擾,完全把昨晚答應竇竇師師小柚子幫她們堆雪人的諾言拋在腦后。
此刻他只想睡覺。
“……我~~太南~~啦~”李想含糊不清地說了句。
黃佑怡見李想滿臉倦容,仿佛昨天連夜耕了三畝地,嬌臉不禁緋紅,傲嬌地哼了一聲,心想你昨晚還說要教訓我呢,現在知道是誰教訓誰吧。
旋即又羞澀難堪,想起來盛京前老媽叮囑的話,年輕人要懂得節制。
黃佑怡趴在被子上,用自己的發梢撩撥李想的臉,掃來掃去,溫柔地嘮嘮叨叨:“小象?小象~~~醒醒,睜開一下眼睛嘛,我有話問你。”
李想艱難地瞇起眼睛,看著眼前的嬌顏,以極大的毅力問:“……什么?”
他以為女朋友真有事問他,就算不是正事,至少也是“你愛我嗎?”、“你會一直愛我嗎?”、“你會愛我多久?”、“一萬年嗎?”、“你昨晚說的話算數嗎?”……諸如此類的冒粉紅泡泡的情話。
男女纏綿繾綣后,這種問題往往是高發期。
然而黃佑怡不是問這個。
只聽她笑嘻嘻地問:“你是小豬嗎?”
李想:“……”
黃佑怡見他無語的表情,心情更加雀躍,繼續調皮地追問:“你是長鼻子小豬嗎?小豬,快醒醒,陪我去堆雪人。”
說完之后,仿佛有預知,翻身一滾,滾到了床的另一邊,靈活地避開了李想的逮捕,笑哈哈地穿上保暖內衣,在衣柜里取出一件及膝的白色羽絨服披上,拉上拉鏈。
回身一看,躺床上的李想睜著眼睛,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看。
想到剛才自己換衣服的情景全被這人看在眼里,黃佑怡心底害羞,臉上不露怯,嬌嗔地說:“看什么看!”
李想已經被黃佑怡折騰的不是那么想睡了,笑道:“又沒看你。”
黃佑怡:“狡辯!你現在就在看我。”
“我在納悶呢,你怎么長的和我夢里的女神一模一樣?”
黃佑怡盡量不讓自己露出笑容,傲嬌地哼了一聲,昂著頭,施施然出門,關門前回頭叮囑李想繼續睡吧,小朋友醒了的話她會照顧。
現在,她要去堆雪人。
黃佑怡先來到小朋友們的門前,耳朵貼在門上,聽了一會兒,沒聽到半點動靜,又輕輕推開房門,露出一條縫,昏暗的房間里一片寂靜,三只小豬還在美夢中呢。
她輕輕關上門,來到屋外,站在屋檐下,抬頭看看依然在飄落雪花的天空,深深地吸口氣,清新的冷空氣瞬間充斥心扉,整個人神清氣爽,身體和靈魂充盈的仿佛能隨風飄起來。
她張開雙手,昂著臉,望著灑落無窮無盡雪花的藍灰色天空,閉上眼睛,想到李小象,想到美好的生活,想象自己在飛起來~~~一點一點雙腳離地,騰空而起~~~
雙腳一蹦,蹦到了院子里,沒有飛起來,掉進了厚厚的積雪中。
現實就是這么殘酷。
昨晚和師師吃三鮮鍋吃多了,連夜長的肉肉不允許她飛起來。
她相信,如果沒有昨晚的那頓晚餐,她現在是可以騰空而起的。
但是現在,她掉進了厚厚的積雪中。積雪沒過腳踝,到了小腿。
昨晚真是一場好大的雪啊。
黃佑怡連忙踏上走廊,提起雪地里的腳,她穿的雪地靴被覆蓋了,有積雪落進了靴子里。
她回屋里,換了一雙高幫的雪地靴,從雜物間里找到一把鐵鍬,開始鏟雪,清掃出一條直達大門的小徑。
這條小徑剛開到一半,一個小奶音在身后響起來。
“啊鴨,好大的雪,好漂亮的花花。”
黃佑怡回頭看向走廊,沒有發現小朋友,又聽到:
“我要保護可愛的花花。”
這才注意到蹲在角落里小小的毫不起眼的李師師小朋友。
這個小朋友正蹲在墻角的三株臘梅前,用手遮在花朵上,雪花落在她的手背上。
黃佑怡忙的身上熱乎起來了,停下動作,把鐵鍬放下,來到師師身邊,也蹲下來,和師師并排,說道:“這是梅花,它們不怕下雪天,天氣越冷,它們的花開的越鮮艷。”
師師側頭看向她,齜起小奶牙說:“嘻~~~它們可真棒棒的。”
說完,她對著花朵吸鼻子,贊嘆道:“哇——還好香呢,像女盆友的香。”
黃佑怡聞言,心想現在的小朋友都這么會說話嗎?總是哄的她開心不已。
或者,是小李家的兄妹嘴巴很甜,哥哥說情話一套一套的,妹妹也不賴。
“哎鴨,下了雪呢,我的天吶,腫么介么多的雪,瞧這老天爺干的事兒鴨~~~~我的胡蘿卜腫么辦?”
又一個小奶音響起來。
這個妹妹是例外。
只見李竇竇小朋友自己穿上了昨晚的粉色長款羽絨服,腳上穿的是毛茸茸的拖鞋,褲子依然是睡褲,頭發亂糟糟的,只是隨意地攏到了腦后,睡眼朦朧,雙手背在身后,站在屋檐下對天大發感慨。
小朋友們都醒了,只剩下一個小柚子沒有冒頭。
黃佑怡問竇竇,什么胡蘿卜怎么辦。
“喂小兔嘰的胡蘿卜,曬在了陽臺上,會不會凍僵了?女盆友?”竇竇懵懵地問。
她小臉蛋上睡痕清晰,仿佛還沒睡醒,但是已經在關心昨天去幼兒園前曬在陽臺上的胡蘿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