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云娜和祁風被幾個中年男人從先前的“克隆”實驗室帶回時, 都有些精神恍惚。
待那幫男人離開許久,高云娜才重新發表了自己對先前實驗室所見的感想,她跟祁風進一步討論了關于這所謂的“組織”留下那些克隆體真正的用意, 但兩人并沒有什么有建設性的猜測。
之后, 高云娜想到先前中年男人提到她認識那個被原發者影響的人, 這不禁讓她腦海浮現了一個人影。
畢竟真正實現時空穿越的本世紀人類, 她只認識那么一個——任恒淵。
她一直堅信如果過去的任何時空線上有什么紕漏, 不小心觸發螺旋宇宙,像任恒淵這種特例的發生并不是完全沒可能的,但親耳聽這所謂組織里的人落實這件事情, 她又感到相當震驚——因為她怎么也沒想到,本世紀人類已經能成功將這種隨機性極高的事件落實成可控事件。
祁風從回到兩人被囚禁的實驗室后就一直沒講話, 高云娜也只是雙目呆滯地盯著先前顯示自己實驗日志的全息屏幕, 把自己埋在混亂的思緒中。
不知過了多久, 祁風首先開口向她詢問了關于她和那原發者關聯的事情,兩人又開始了進一步討論。
“看起來除了偷竊你的理論, 他們還需要你幫他們完成其他事情。”祁風伸手頂了下眼鏡,靠在一側的實驗桌邊平靜道,“所以你認識那個跟原發者有關的人?”
聽這邊人開口,高云娜轉頭跟祁風對視了一眼,猶豫道:“我確實認識一個人。”想到先前自己見到任恒淵時的場景, 她不禁苦笑, “只是沒想到這背后發生了這么多事情。”
“可以告訴我那個人的名字么?”祁風雙手環著胸, 眸中隱藏的情緒高云娜讀不懂。
明白對方大概是在尋找關聯, 高云娜長長嘆了口氣, 道:“任恒淵。”
祁風沉默了兩秒,臉上劃過一抹淺淡的微笑。
捕捉到對方那微表情, 高云娜不解:“怎么?你認識他么?”
“不是。”祁風搖首,“我只是終于明白為什么我們兩個會被關在同一間實驗室了。”
盯著祁風,高云娜愣了一下,有些朦朧的意會:“對了,你之前說他們讓你阻止一個人奪冠風摩。”想到任恒淵對風摩的癡迷,高云娜不可思議地搖了搖頭,“那個人不會是——”
“沒錯。”祁風聳肩,“是任恒淵。”
這次,高云娜眉間溝壑深了些。
“可是我認識任恒淵又怎樣?”高云娜道,“我不可能替這些人做什么不是么。如果恒淵是被原發者影響的人,那認識原發者的,只可能是恒淵啊。”
“錯。”祁風道,“他們可以利用你對任恒淵的了解獲取更多消息。”
“更多消息?”高云娜笑,“他們都已經定位任恒淵是那個雙穿的人,而且很顯然,如果他們當初送過什么人去21世紀,他們應該知道那個原發者在28世紀的身份,還需要什么其他消息?”
聽高云娜那番話,祁風露出一個不解表情:“‘雙穿’?”
等了一會兒才意識到祁風并沒有這方面的了解,高云娜想到任恒淵和齊紹駿共用靈魂的事情自己似乎還沒跟對方解釋。
“你可能不知道,恒淵他并不是單獨控制軀體的。”高云娜大方地開口,“還有另外一個從其他世紀人的‘靈魂’跟他困在一起。說起來可能有點荒唐,不過我最開始知道的時候覺得可能還是螺旋宇宙的原因,現在他們不就在研究這個么,大概能解釋一下——”
高云娜這句話還沒說完,她忽的看到對面祁風動作迅速地將食指抵上唇畔,告知她不要再繼續講下去。
不太明白對方的動作,高云娜順著祁風揚下巴的方向轉頭,注意到角落里某個全息屏先前還漆黑一片,現在屏幕中央卻開始不間斷地在閃爍一個不易察覺的紅色光點。
意識到有人在監聽他們的談話,高云娜露出一個啞然的表情。
等待了一會兒,她轉頭望向祁風,用唇語無聲道:“他們聽了多久?”
祁風搖頭,但幾秒后他走到她身邊,和她并肩而站,同樣用唇語回應:“他們之前應該不知道你說的雙穿的事情,不過現在就不一定了。”
高云娜重新轉頭盯了那全息屏幕一會兒,忽的起身走到顯示她實驗日志的全息屏前開始操作起來。
看著她嫻熟的動作,祁風饒有興趣地背著手走到她身后,輕聲道:“你有什么計劃么?”
“他們有我的理論基礎了,”高云娜皺著眉,全神貫注地看著屏幕,“現在我要看看他們都知道什么。”
“你知道他們有監控的。”祁風提醒他們此刻的一舉一動都被監視著。
“知道。”高云娜聳肩,“不過在他們派人來之前,我至少有幾分鐘時間可以hack進他們的系統。”
“你懂這些?”祁風表示對這個女人有點刮目相看。
“我覺得你應該能看出來我是個死宅。”高云娜笑,“沒什么其他興趣,那就只好學點歪門邪道了。”
祁風抿唇一笑,沒再多詢問什么。
他相信這種組織的信息防火墻一定相當嚴密,僅有點三腳貓功夫的半吊子駭客絕對不可能蒙混過關,不過高云娜那有板有眼的操作頗為輕松地連解數道屏蔽鎖,讓祁風再次一陣佩服。
側身看著他們身后的實驗門,祁風知道那里隨時都會有人闖進來阻止他們的進程。
然而半小時過去了,高云娜成功駭入主機程序翻找這神秘組織的實驗日志,卻始終沒被人阻止。
祁風斂眉看著身后一直安靜的實驗門,感到有種不和諧在戳刺神經。
——他有預感他們能成功閱讀的信息,都是被這組織特意安排好的。
“你看你看——”然而完全沒被監控系統的事情影響,高云娜指著屏幕語調高昂道,“這兒有段關于時空穿越條件的記錄!”
祁風也只得暫時放下心中疑慮,視線隨著高云娜手指跳動。
“穿越坐標點,整點時間和基因斷點。”高云娜高度概括了那段話的內容,緊接著看到實驗日志下方還有個關于各穿越坐標的附件文檔。
祁風細致觀看著那亂七八糟的長串坐標列表,禁不住皺眉喃喃道:“有這些東西就可以穿越時空?”
“穿越坐標點和整點時間好達成。”高云娜指著最后的因素,“但是基因斷點不容易。”
“天才,解釋一下?”祁風調侃一笑。
“就是指如果在21世紀有人擁有相似的基因鏈,那個人就可以作為穿越時空的載體。”高云娜一邊解釋一邊繼續翻看這組織的其他實驗數據。
“不知道這是個什么組織。”祁風盯著屏幕心不在焉道,“先管它叫X吧。”
“真的。”不過高云娜的思緒沉浸在那些實驗報告中,“他們所有關于真人的穿越記錄全部都是單靈魂,也就是說一旦異世紀靈魂入侵,寄生體的原主是沒辦法和入侵體交流的——”指著一條實驗注腳,她聲音里有些激動,“我一直以為恒淵的雙穿情況是常例,沒想到……”
一句話未完,高云娜面前的所有全息屏幕倏然在瞬間轉黑。
祁風看著那屏幕反應,意識到X組織的人物終于決定采取措施:“沒想到他只是個特例。”
實驗室中除了室內的燈光依舊,其余電子設備全部癱瘓。
高云娜和祁風沉默等待著,但許久也沒見有人來對他們做什么。
兩個人之后又討論了一些關于穿越時空的理論,算是理清楚兩人在X組織棋盤中各自的作用,雖然他們一直在等待這次入侵主機系統的后果,但始終沒人來對他們進行“懲戒”。
正當兩人以為這件事情就這么不了了之時,接下來連續三天都沒有人給他們供應飯食。
祁風情況還稍微好些,但高云娜那個平時不鍛煉的體質很快就顯得相當虛弱。
第四天清晨,高云娜在洗手間餓昏后,祁風快步走到那黑屏的監控屏幕前嚴肅道:“我知道你們看得到。我在你們的計劃里是很重要的棋子不是么。”轉頭看了眼洗手間,他堅定道,“如果她有什么問題,我絕不可能幫你們實現你們的計劃。要殺要剮隨意,不過我們死了,對你們來講只可能是損失,想找其他人代替我們需要多久時間,你們好好想想。”
祁風這半威脅的話語在半小時后見效。
幾個身材健壯的男人給他們帶來了足夠的補充食物,并扔了一套雪色風摩服給祁風。
費力地喚醒高云娜,祁風架著虛弱的對方勉強吃了四天來第一次飯食后,自己便被幾個男人強迫穿上那風摩服。
明白自己要被帶去參加X組織監控下的風摩賽,祁風在臨走前走到高云娜面前蹲下,朝對方抿了抿唇:“堅持一下。”
跟祁風點了點頭,高云娜雖然不明白這些人要帶對方去哪兒,但還是沖對方勉強玩笑道:“你最好活著回來,別扔我一個人在這鬼地方。”
忍不住一笑,祁風點頭,伸手拍了拍高云娜肩膀。
但他轉身準備離開時,高云娜又忽然捉住他手臂,叮囑道:“喂——”
不解,祁風垂頭看著她。
“我說認真的。”深深探著他的眸,她苦笑,“別扔我一個人。”
“放心吧。”知道自己不能安慰對方什么,祁風只能用一句沒任何保證但又能足夠讓對方安心的話收尾,隨后轉身跟隨那幫男人沒入長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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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凌飛和邱赫各自在21世紀的楚肖和陳躍天身軀內蘇醒。
兩人在地下賽場外發現昏厥的齊紹駿,將對方身軀帶回邱赫寄身的陳躍天居所。
在21世紀又逗留了一段時間,兩人大致摸清了任恒淵和齊紹駿接觸過的人群后,開始一一排查。
在對葉文秋排查的第二個星期,任凌飛表示他不認為葉文秋本人是被原發者選中的寄生體,尤其是他以楚肖身份接觸對方時,并沒近距離發現任何可疑之處。
邱赫也沒異議,兩人決定將目標轉移到名單上的下一人。
點著宋昱銘的名字,任凌飛和邱赫制定了簡單的跟蹤計劃后,決定在實施正式跟蹤前先回28世紀完成臥底項目。
“先回埃薩組織么?”邱赫將私車停在一處穿越點前,轉頭向緊皺眉頭的任凌飛確認。
“對。”長長嘆了口氣,任凌飛道,“恒淵那小子最近準備參加X城的市賽,不知道還會有多少麻煩。”
“別太擔心他。”邱赫雙手撐在方向盤上有節奏地點著,“你已經寄給他了新身份,那孩子也不傻,不會再冒險用原名的。”
“我了解恒淵。”任凌飛苦笑,“他應該早就察覺有人暗中針對他。如果他真不傻,他就應該拿著那新身份銷聲匿跡,這樣埃薩的人怎么都不可能定位他。但現在他決定繼續參賽,那這新身份頂多短時間內不讓他曝光。但只要他參加正規賽,他的動作都會被研究,身份是藏不住的。而且就他本人來講,有些事情他不追根到底不可能罷休的。”
“追根到底?比如什么?”邱赫挑眉,“他房子被燒的事情?畢竟是臥底的事情,你還能怎么辦?不幫埃薩做么?如果你不做,你就暴露身份,就這么簡單。”
“我欠他太多。”任凌飛閉眸,“如果當初我知道埃薩實驗對象里面有他,警隊這臥底任務我是不可能接的。”
“你是他哥,他會理解的。”邱赫長長吸了口氣,看著前方的夜色嘆道,“而且我反而覺得這任務只有你合適。你想想,只有你在敵營里,你才能掌握動向不是么。畢竟換了別人,你覺得他們會用心保護你弟?不可能。反正等有朝一日咱端了這組織,你就可以回去正大光明地告訴你弟你這些年為他做的犧牲。”
“他不會原諒的。”任凌飛苦笑,“當年我騙他說我出國經商,丟下他一個人面對一堆爛攤子。”
“行了凌飛,別太自責了。”邱赫伸手拍了拍他肩膀,“不是你的錯,畢竟是為了警隊和國際安全。將來他一定會理解的。”
任凌飛并未再回應什么。
這一切的一切,他只希望自己那個志向宏大的弟弟平安順和,但那小子做的事情處處和他的想法相對,讓他“保護”對方的任務相當吃力。
之后邱赫和任凌飛回到28世紀,在埃薩組織綜合實驗樓走廊上,他們看到三五個壯漢架著一個頭上被罩了黑色頭罩,身穿雪色風摩服的男人向走廊盡頭邁步。
走了兩步,任凌飛又駐步轉頭朝那被蒙著頭的男人望了眼,眉梢緩緩蹙起。
“怎么?”邱赫見他停步,忍不住詢問。
“沒。”
“見到熟人了?”
“不是。”任凌飛搖了搖頭,重新和邱赫邁步前行,“剛才那個應該是風摩圈的人。”
“風摩圈?”邱赫笑,順便虛起聲音用手肘撞了下任凌飛肩膀,“你別為了你弟的事情走火入魔了。”
“不是。”任凌飛道,“那個隊服我應該認識的。”
“哦?”邱赫聞聲轉頭朝身后正在遠去的眾人張望,“你說那個白色衣服的?”
“嗯。”
“哪個隊?”
“我應該沒猜錯。”任凌飛又轉頭確認了一下。
“所以哪個隊?”
“風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