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裡充滿了芬芳醇厚的酒香,紅泥小火爐的火併不大,卻恰好能使得這陰森寒冷的山窟,變得溫暖舒服起來。
陸小鳳冷冷地盯著端坐著的霍休,目光凌冽。
霍休見狀先是微微一愣,隨即笑嘆道:“每次我喝好酒的時候,你好像總能循著味道找過來,莫不是生了一隻狗鼻子。”
陸小鳳這個酒鬼很少能在美酒之前把持自己,不過這次他卻把持的很好,緩緩說道:“霍老闆並不姓霍的,你本來的名字是上官木。”
霍休居然面不改色,淡淡道:“不錯。”
陸小鳳道:“你跟閻鐵珊、獨孤一鶴,本來都是金鵬王朝的重臣。”
霍休道:“不錯。”
陸小鳳嘆了口氣,道:“但後來你們卻見利忘義,將那筆財富吞沒了,你們一到了中土,就躲了起來,並沒有依約去找那位第十三代大金鵬王……”
雖然已經從閻鐵珊那裡知道了這所謂的真相,陸小鳳卻還是想再聽霍休講一遍事情的來龍去脈,以此相互印證。
霍休所說的版本自然與閻鐵珊一致無二,一直以來都是不願承擔復國重擔的小王子在躲著他們。
霍休冷冷道:“以前也並不是沒有人來找過我們。”
陸小鳳道:“哦?”
霍休道:“外面那四個老頭子,你剛纔想必已見過了。”
陸小鳳恍然道:“他們難道全都是冒充大金鵬王,來謀奪這筆財富的?”
霍休點點頭,淡淡道:“他們要發財,我就讓他們一天到晚面對著那些黃金珠寶,他們要冒充帝王,我就讓他們一天到晚穿著龍袍坐在王位上,他們雖然想騙財,我卻並沒有虧待他們。”
“可這一次終歸是不同的,如果我所料不錯的話,這一次我見到的冒牌貨應當就是你找來的吧。”陸小鳳雙目如電。
“笑話,我怎麼可能找人來對付我自己?”霍休竟絲毫不慌,只是冷冷地道。
‘他是如何發現此事的。’表面平靜的霍休內心卻並不平靜,他並不知道自己是在何處漏了破綻。
此事說來也巧,上官飛燕被霍天青救走後,又被公孫大娘帶走,並未給他傳遞任何消息。他埋在珠光寶氣閣中的暗探,昨夜也恰巧被準備跑路的霍天青全部處理的乾乾淨淨,導致穩坐青衣第一樓的霍休並不清楚事情的動態。
“你當然不會想要對付自己,你想對付的只有閻鐵珊和獨孤一鶴。”陸小鳳肯定道,“昨夜上官飛燕潛伏於珠光寶氣閣內,恐怕便是受了你的指使,想要殺人滅口吧。”
“看來上官飛燕的刺殺失敗了。”霍休淡淡道,他的目光卻變得就像是柄出鞘的刀。
“竟真的是你。”陸小鳳沒來由地感覺到一陣心痛,被朋友欺騙的心痛。
“事已至此,還有什麼好隱瞞的呢。”霍休突然笑道。
“我只是不明白你爲何要對付他們二人,爲了他們的財富?”陸小鳳追問道。
霍休道:“這筆財富本就是我的,只有我一個人辛辛苦苦地保護它,讓它一天比一天增加,我絕不能讓任何人分享!”
陸小鳳嘆了口氣,道:“其實這筆財富就算三十個人花,也花不完的,你已這麼大年紀,將來難道還要將它帶進棺材裡?”
霍休瞪著他,冷冷地說道:“你若有了個老婆,白天反正也不能用她的,但肯不肯讓別人來跟你共用?”
陸小鳳道:“這完全是兩回事。”
霍休道:“在我看來,這兩回事卻完全是一樣的,這些財富就像是我的老婆一樣,無論我是死是活,都絕不讓別人來用它!”
陸小鳳又嘆了口氣,正如閻鐵珊所說,這霍休愛財如命,或者說愛財如老婆,他對財富的癡迷已至瘋狂。
“可惜啊,可惜。”霍休忽然嘆道。
“可惜什麼?可惜你的計劃被我所識破?”陸小鳳疑惑道,心中卻有了一絲不祥的預感。
“可惜你發現的太早,我沒能將這樓中的財寶全部搬走,一會兒染上了血的話還需要仔細清理。”霍休搖搖頭,幽幽一嘆,“陸小鳳能葬在青衣第一樓下,又有如此多的財寶陪著你一起死,也該死而無憾了。”
陸小鳳道:“你果然就是青衣一百零八樓的總瓢把子?”
霍休微笑道:“‘總瓢把子’這四個字的聲音實在好聽,我喜歡聽這四個字。”
陸小鳳道:“難道比你數錢的聲音還好聽?”
霍休淡淡道:“我不數錢,我的錢數也數不清。”
他的手輕輕在石臺上一按,突然間“轟”的一響,上面竟落下個巨大的鐵籠來,罩住了這石臺。
陸小鳳皺了皺眉,道:“你幾時變成鳥的?爲什麼要把自己關在籠子裡?”
霍休道:“你覺得很滑稽?”
陸小鳳道:“的確很滑稽。”
“馬上你就不會覺得滑稽了。”霍休冷冷道,似乎已是勝券在握。
半晌,什麼都沒有發生,氣氛一度十分尷尬。
“來人。”霍休大喝一聲。
青衣第一樓的防衛何等嚴密,除了那些要命的機關陷阱,還有十八位一流高手隱於樓中,況且這十八人常年一起練武,心意相通,佈下大陣來,無人能夠走脫,陸小鳳也不行!
兩道人影應聲緩緩走了進來,看到這兩人霍休瞳孔急縮。
“老朋友,別來無恙啊。”
來者正是獨孤一鶴與閻鐵珊!
陸小鳳笑了,笑的卻很苦,這羣老狐貍們所說的話果然一句都不能相信,嘴裡說著什麼兄弟義氣,原來是讓自己來爲他們探路,果然都不是什麼好鳥!
‘以後我要是再相信這些老狐貍說的話,我就是陸小豬。’陸小鳳默默在心裡立下FLAG。
李平表情古怪,只覺得這江湖前輩怎的如此出爾反爾,說話跟放屁似的!
獨孤一鶴手裡握著劍,劍尖上還滴著血。
“看來我那些不中用的手下都死在你們手裡了。”霍休竟還不驚慌。
“不錯。”獨孤一鶴點點頭。
“霍天青真是個沒用的東西。”霍休突然道,“他本信誓旦旦的要取你二人性命,可終究只是個廢物,當真妄爲天禽老人獨子。”
“年輕人嘛,終究有些狂傲,不時說幾句大話自然是可以理解的。”閻鐵珊笑瞇瞇地說道。
“事到如今,你已經一敗塗地,你還不出來嗎?”陸小鳳不悅道。
“就算我想出去,現在也已出不去了。這鐵籠子是百鍊精鋼鑄成的,淨重一千九百八十斤,就算有削鐵如泥的刀劍,也未必能削得斷,何況那種刀劍也只有在神話傳說裡才能找得到。”霍休道。
陸小鳳道:“可是你怎麼走呢?”
霍休道:“這裡唯一的出路,就在我坐的這石臺下面,我可以向你保證,等我走了後,一定不會忘記將這條路封死的。”
“霍天青雖然沒有殺了你們,可你們竟真的蠢到就這麼進入我的地盤,今日你們也便和陸小鳳這傻瓜死在一起吧。”霍休看向獨孤一鶴和閻鐵珊,恨恨道。
陸小鳳臉色已經變了,可還是勉強笑道:“我們好像並不是從這條路進來的。”
霍休道:“你進來的那扇門,只能在外面開。我知道此刻肯定有人在門外候著,不過我可以保證,絕不會有人替你在外面開門。況且這地方的機關總樞,就在我坐的地方下面。只要我一出去,當然立刻就會毀了它。然後這地方所有的出口,立刻就會全都被石塊封死,每一塊石塊的重量,都在八千斤以上,所以你們插翅難逃。”
“等我走了之後,這裡唯一能吃的東西,已只有你們自己身上的肉,唯一能喝的,就是你們自己的血。”霍休冷冷道。
閻鐵珊臉色變得鐵青,他怕死,所以他已經後悔了,後悔這次竟以身犯險,大大的不該!
霍休微笑著伸手,又道,“只要我的手按下去,我的人就不見了,各位從此以後,也就永遠看不見我了。”
“李平,動手!”陸小鳳突然暴喝一聲。
與此同時,陸小鳳的手突然揮出,十幾枚青銅錢夾帶著勁風,向霍休打了過去。
霍休居然沒有急著按下去,而是待這些銅錢穿過鐵籠的柵欄,他才招了招手,這十二枚銅錢就突然全都落入了他的掌心。這老人手上功夫之妙,連陸小鳳看見都不禁動容,脫口道:“好功夫!”
霍休微笑著道:“有錢可收的時候,我功夫總是特別好的……吼……”
不知何時一把飛刀已插在了霍休的脖頸之上,血如泉涌,他手中的銅錢也已被染上了紅色。
握著這十二枚猩紅的銅錢,霍休一命嗚呼,至死也沒來得及按下機關,亦不知道這柄要命的飛刀究竟來自何處。
獨孤一鶴和閻鐵珊均是深深地望了李平一眼,眼中有種說不出的忌憚之色。
最終他們還是走出了小樓,毫髮無損地走了出來。
給他們開門的是笑的很甜的峨眉四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