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幾天,陸小鳳痛並快樂著。
痛苦,自然是因爲還要繼續挖蚯蚓還債,快樂,則是源於終於一日能吃上三頓飽飯了。
薛冰雖天天觀看陸小鳳挖蚯蚓取樂,卻也堅持每天三頓給他送飯,晚上還監督他洗澡,若不是李曉萍百般阻撓,估計連人都要給他吃幹抹淨了。
整整十天時間,陸小鳳終於挖到了六百八十條蚯蚓,如數交給了司空摘星。
可是司空摘星卻隨即做出了一件讓陸小鳳差點七竅生煙的事情——他將所有蚯蚓全部放生了,就當著陸小鳳的面,將他十天辛辛苦苦的勞動成果全部給放生了!
陸小鳳差點氣的三天沒吃下飯去,可現在他卻在美美地吃著素齋,苦瓜大師親自烹製的素齋。
苦瓜大師的素席天下無雙,連他自己都說,他做的素菜就算菩薩聞到,都會心動的。
就連一向以肉食動物自居的李曉萍都顧不得形象地胡吃海塞起來,雖然她平常也沒有什麼形象可言。
薛冰和上官雪兒同樣毫不客氣地大快朵頤,桌上本就不多的幾個菜眼看就已經快要見底。
縱使是涵養極佳的苦瓜大師也不由得麪皮一抽,他哪裡想得到陸小鳳會帶來三個蹭飯的呢。本以爲三位女施主應該吃的不多,可萬萬沒想到這哪裡是柔柔弱弱的三個女施主,簡直是三匹餓了不知多少天的餓狼呀!
“這和尚偏心。”木道人走進來後,不由嘆了口氣道。
木道人,自號圍棋第一、詩酒第二、劍法第三,實則劍法超羣、內功深厚,爲天下頂尖的高手。
黃山古鬆居士道:“他請的是我們,卻讓別人先來吃了。”
走在最後面的是花滿樓。
陸小鳳停了下來,向這三個人笑了笑,道:“你們儘管罵你們的,我吃我的,你們罵個痛快,我也正好吃個痛快。”
三人才不上當,趕忙坐了下來,你爭我奪,不多時,桌上便只剩空盤子了。
“人人都說你陸小鳳身邊不缺美女,可也沒想到是這般美女如雲呀。”沒有吃盡興的木道人故意打趣道。
素來脫略形跡,不修邊幅的木道人爲了這頓飯可謂是煞費苦心,不僅沐浴薰香,甚至脫下了他那件千縫萬補的破道袍,換上了件一塵不染的藍布衫。哪成想被陸小鳳一行人全給攪和了,他可饒不了陸小鳳這個始作俑者。
今日李曉萍恢復了女子裝扮,又變回了青春可愛美少女的模樣。
薛冰則是橫了陸小鳳一眼,纖手已經來到了陸小鳳的腰間。
陸小鳳強忍腰上的劇痛,恨恨地看著木道人這個老不修。
“怪不得你這麼久都不去看我,原來是身邊美女如雲,有了新人就忘了舊人。”薛冰咬著嘴脣道。
女人若是真的吃起醋來,一向是不講道理的,也很少會分場合。
可是無論任何情況,任何場合,只要女人吃醋,男人就必須是要去哄的,只要他還在乎這個女人。
所以陸小鳳已經開始低聲下氣地哄薛冰了,也不知他在薛冰耳邊說了什麼俏皮話,薛冰很快轉怒爲喜。
這倒是讓想要看好戲的木道人等人有些失望。
“想不到鼎鼎大名的陸小鳳不只武功高明,哄女孩的本事同樣厲害的緊。”古鬆居士笑道。
苦瓜大師忽然道:“其實近來江湖中最出風頭的人,早已不是他了!”
陸小鳳道:“不是我是誰?”
苦瓜大師道:“你猜呢?”
陸小鳳道:“難道是李平那小子?”
“當然是繡花大盜咯。”李曉萍幽幽道。
“繡花大盜?”最近一直在西北活動(挖蚯蚓)的陸小鳳當然沒聽過繡花大盜的大名。
李曉萍當即將她聽過的繡花大盜的斑斑劣跡講與陸小鳳聽。
“居然有這麼猖狂的大盜,難道就沒人治得了他嗎?”聽罷繡花大盜所做的大案,陸小鳳憤慨道。
“阿彌陀佛,這繡花大盜神出鬼沒,沒人摸得清他的蹤跡,再加上他武功極高,見過他的人都已變成了瞎子,所以也沒有人知道他到底長成什麼模樣。”苦瓜大師搖頭道。
陸小鳳道:“你是什麼時候變得消息如此靈通的?”
苦瓜大師嘆了口氣,道:“莫忘記我一直有個消息最靈通的師弟。”
陸小鳳道:“金九齡?”
苦瓜大師苦笑道:“幸好我只有這麼樣一個師弟!”
金九齡,當年的天下第一名捕,被公認爲六扇門中,三百年來的第一位高手,無論大大小小的案子,只要到了他手裡,就沒有破不了的,然而這一次他卻被繡花大盜案給難住了。
“所以他一定要找一個幫手!”陸小鳳的眼睛突然亮了起來。
苦瓜大師也承認。
陸小鳳道:“你既然只有這麼樣一個師弟,當然要幫著他找幫手!”他嘆了口氣,苦笑道:“最倒黴的是,我恰巧就是個最理想的幫手,無論誰遇著解決不了的事,總是會來找我的,所以……”
苦瓜大師道:“所以怎麼樣?”
陸小鳳嘆道:“所以你請我來吃這頓飯,只怕沒安什麼好心。”
苦瓜大師道:“莫忘記這是你自己撞上來的,我並沒有請你來!而且他並沒有要你管這件事,你何必自作多情!”
陸小鳳怔了怔,道:“他沒有?”
只聽一個人微笑道:“我真的沒有!”
江湖中有很多人都知道,金九齡身上有兩樣東西是很少有人能比得上的。他的衣服,和他的眼睛。金九齡的眼睛並不特別大,也並不特別亮,但只要被他看過一眼的,他就永遠也不會忘記。
金九齡穿的衣服,質料永遠最高貴,式樣永遠最時新,手工永遠最精緻。他手裡的一柄摺扇,也是價值千金的精品,必要的時候,還可以當作武器。金九齡認穴打穴的功夫,都是第一流的,事實上,他無論什麼事都是第一流的。
不是第一流的酒他喝不進嘴,不是第一流的女人,他看不上眼,不是第一流的車,他絕不去坐。但他卻並不是第一流的有錢人,幸好他還有很多賺錢的本事。他精於辨別古董字畫,精於相馬,就憑這兩樣本事,已足夠讓他永遠過第一流的日子。
何況他還是個很英俊、很有吸引力的男人,年紀看來也不大,這使得他在最容易花錢的一件事上,省了很多錢。別人要千金才能博得一笑的美人,他卻往往可以不費分文。
所以他生活一向過得很優裕,保養得一向很好,看來絕不像是個黑道上朋友聞名喪膽的武林高手,卻像是個走馬章臺的花花公子。
李曉萍目不轉睛地盯著金九齡,熟讀原著的她心中當然清楚此人便是繡花大盜,而且還和她那位紅鞋子中素未相識的二姐有姦情!
看到他進來,古鬆居士立刻詢問他手中是否有什麼精品,古鬆居士生平最大的癖好,就是收集古董字畫,他珍藏的精品絕不在華玉軒之下。
可金九齡卻微笑著拿了出來——是塊鮮紅的緞子,繡著朵黑牡丹。
古鬆居士怔了怔,道:“這算是什麼?”
金九齡笑道:“最近針繡也很搶手。”
古鬆居士道:“這難道是神針薛夫人的真跡?”
衆人不約而同地看向薛冰,看到薛冰在此,金九齡微微一怔,隨即便又恢復了正常。
“這怎麼會是奶奶繡的,奶奶閉著眼睛繡也要比這個強百倍不止。”薛冰看了看金九齡手上的紅緞子,十分嫌棄地說道。
“你不是不會繡花嗎?”陸小鳳低聲問道。
“不會繡花難道就不懂得鑑賞嗎?”薛冰理直氣壯地反問道。
“這就叫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李曉萍嘻嘻一笑道。
“這比喻倒是貼切的很呀。”木道人大笑道,衆人也跟著笑了起來。
“這當然不是神針薛夫人的手跡,而是那位繡花大盜所繡,他在王府寶庫中繡的。”金九齡第一個止住了笑意,認真地說道。
陸小鳳隨即問了幾個關於繡花大盜的問題,得到的答案卻並不令人滿意。
如今他們所知道的只有他是個長得滿臉大鬍子,在熱天還穿著件大棉襖的人,連武功路數都尚不清楚,可以說是近乎沒有任何線索。
詢問過後,陸小鳳不甘心道:“你本來並沒有要找我的意思?”
金九齡道:“沒有。”
陸小鳳笑道:“很好,那我就可以放心喝酒了。”他嘴裡雖然在說很好,笑得卻很不自然,甚至連酒都似已喝不下去。
金九齡忽然又笑道:“可是你現在既然來了,我倒有件事想請教!”
陸小鳳的眼睛立刻亮了,笑道:“我早就知道你一定有事要請教我的!”
金九齡道:“能找出這個繡花大盜,揭破這些秘密的人,放眼天下,也許只有一個。”
陸小鳳的眼睛更亮——能解決這種難題的人,整個江湖中舍他其誰?!
但他卻偏偏故意問道:“卻不知你說的這人是誰?”
金九齡道:“司空摘星!”
陸小鳳:“……”
看到陸小鳳吃癟,李曉萍和上官雪兒相視一笑,像是兩隻偷到雞的小狐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