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香出去后,病房里馬上陷入寂靜,我走到淺田床側的另一張床上坐著,這床是空著的,看到淺田在朝我淡淡笑著,那笑容就像從窗戶傾瀉進來的陽光一樣,很暖和。我們在兩張床上聊天,隔著一個白色茶幾,還有大概一米多的距離。
“好點了么?”我問。
“嗯,好很多了。”淺田深深點了下頭笑說道。
“那就好,什么時候出院?明天?還是后天?”
“情況好的話,明天就可以,怎么?牧舟君想請我吃東西么?我不會忌口的。”淺田俏皮的眨了下眼睛。
“這個沒問題,如果你高興的話,隨時都可以。”
“說的真好聽。”淺田嘟了下嘴偷瞄著我。
“這是真話。”我加重語氣道。
淺田嘿嘿笑了笑,淺田往自己床沿旁拍了拍,我起身坐到淺田床沿邊,抓起淺田的手,隔了一會說道,“淺田,你有沒有覺得有時候我很沒有安全感。”
“嗯,牧舟君看起來就很花心。”淺田表情帶有開玩笑似的鄙夷說道。
“是啊,有時候帶有點反復無常,有時候連我自己都討厭自己,反反復復,做事情也很糟糕,毛病一大堆。”我說。
“牧舟君做事情還是很不錯的。”
我朝淺田笑了笑,撫摸著淺田的手背繼續說道,“可是你呢?最近我想的挺多的,有時候總覺得真的挺對不起你的。”
淺田眼里也顯出一絲的失落,緊接著有兀自強顏歡笑,“不要這么說。真子很好啊。牧舟君不要為我擔心。”
我沒有理會,繼續說道,“我也在想,如果當初沒有跟你分手,我們現在應該會更好點,兩年會改變很多事情,像我們這么大的年齡,變化更快,有時候幾天不見,便仿佛變了一個人似的,性情也好,喜好也罷,總是在變換,像我以前喜歡吃熟魚片,現在卻喜愛上了生魚片。有時候覺得昨天的自己跟今天的自己又完全不一樣,總之,很多人和事,在經歷時間后,都模糊掉或者換了樣子。”我把淺田的手塞回被毯里,繼續說道,“記得以前小時候,也是想你現在這樣生病住院,那時候還小,上小學,十二歲,當時我記得我爸爸問我以后理想是什么,我毫不猶豫的說當人民警察,可是現在呢,居然跑到異國參加了暴力團,理想啊,現實啊,有時候總覺得不靠譜,包括人,有時候也覺得不靠譜,目標和理想也因為在走人生路的過程中被路邊的景色吸引偏離,回首一看,都是錯錯錯。”
“牧舟君在真子心里一直沒變。”淺田低下頭端視著自己另一只手背上的針管說道,“是不是牧舟君對真子的態度有變化了?不再喜歡真子了么?”
“如果……我想跟你和好的話,你會答應么?”我攥了下淺田的手,看到淺田猛地抬起頭,驚訝的瞪著眼睛不可置信似的看著我。
看到淺田驚訝的望著我,我繼續說道,“我的意思是,想和你在一起。我也總覺得,你身體好也罷,壞也罷,那都是你身體的事情,我不介意,而且,我不得不承認,你在我心里占有的位置,有時候想想都可笑,明明分手了,看到以前的事物,你的影像就又一次莫名其妙的蹦出來,呼…”我長舒口氣,繼續道,“我真的不想在以后走人生路的時候,感覺自己還是錯錯錯,我不知道現在跟你和好是不是對,但起碼在我看來不是錯的,所以,干脆我們和好算了,不然那種感覺真的煩死人了,你愿意么?”
淺田眼里開始泛淚花,搖了搖頭,后又點了點頭,而后又像想起某件事情似的叫道,“不行,那惠美小姐怎么辦,真子不能那么做。惠美小姐會傷心的。”
“這…”
“真子知道失去自己喜歡的人的那種感覺,真子也知道惠美小姐是喜歡你的,真子怎么能看到惠美小姐那么傷心呢!?牧舟君你不是女孩子,你體會不到那種傷心,真子不能這么做。”真子說著嘆口氣似的垂下身子念道。
“暫時不要管她好么?我現在是在問你,愿不愿意跟我在一起。你還喜歡我么?”
淺田點下頭。
“我也還喜歡你。既然你喜歡我,我也喜歡你,為什么我們不能繼續在一起呢?”
淺田眼神復雜的抬頭看了我一眼,又垂下頭去,搖了搖頭,“沒那么簡單,真的。”
“我們不要管那么多好么?其實就是這么簡單。我喜歡你,你喜歡我,然后在一起。”我重復說道。
“惠美小姐……”淺田帶點吃驚似把頭側向一旁。
“我說了,現在是談我們倆,不是…”我說著也瞥了一眼,猛然發現惠美佇立在病房門口,手里捧著一束百合花,穿著得體的正裝。其實,這個世界上巧合多的事,盡管這一幕是如此的富有戲劇性,但是,確實是實實在在發生了。惠美應該是上班時間過來的,她來的毫無預兆,像是海底里擅長偽裝的石頭魚一樣,與病房混為一體,在我們談話最緊要的關頭出現在我和淺田的視野,吞噬掉我們的談話目的。惠美的表情一貫的冷冷的,我站起來,問道,“你…怎么過來了?”
“你昨晚上說的淺田小姐生病,早上店里事情不是很多,就特地去買了束花來探望下淺田小姐。”說著就抱著花往這邊走過來,遞給淺田。
她沒有聽到我跟淺田的對話么?
“謝謝你,惠美小姐。”連一貫自然的淺田也不禁表情微微牽強的笑著接過花來,贊美道,“花很漂亮。”
“呵呵,喜歡就好。”惠美轉頭看了我一眼,又對淺田說道,“我現在還在上班,有空再來看你,祝你早日康復。”
“真的太麻煩你了。”淺田欠身謝謝www。qb5200。Com道。
惠美在此停留沒有幾分鐘,興許就一兩分鐘,我本想送下惠美,被惠美拒絕,讓我留下多陪下真子。因為惠美來去匆匆,以至于在惠美走后,我跟淺田發愣般眼對眼都覺得自己方才出現了幻覺一般,可淺田手里捧著的那束花證明了她來過。
那是一束百合花,純百合,白色的,沒有摻加其他花朵,甚至連那種裝飾意味的小花也沒有,單純的百合。
“她走了么?”淺田問道。
“應該走了。”我側臉往病房外望了望,心想惠美應該做不到石頭魚那種偽裝術,醫院那么白,就像白色泡沫那么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