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開與沈忱的矛盾容易,因為兩個人命運里已經糾纏了多年,即使不在一起,也不可能因此而斷了聯系。
黎淺想:可是秦天,是不一樣的存在。他出現的時機太巧,又不夠早,如果這時候吵一架,有可能就是從此天各一邊。
她因此而瞻前顧后,自那天遇上景芳后就畏葸著不敢給他電話。
秦天來時未通知她,只是在她欲去馬路對面坐公車時拉了下她,黎淺詫異回頭,落入那雙陽光溫暖的眸。
“黎淺。”他叫她,五指纏上去,把人拉到他身邊,“問過你公司的人才知道你回老家了。”語氣有半真半假抱怨。
黎淺微微笑:“回去看了看。”本想靜心,卻反而更亂。
因為看不到秦天,就忍不住猜測他是不是已經被景芳說服,也覺得這樣女大男小的戀情并不如想象中美妙,從而決定放棄。
秦天卻笑著殷勤:“坐我的車吧。”
年少輕狂時,黎淺也愛在戀人面前撒嬌,看那人為自己的喜怒哀樂心急,才能覺得自己被在乎。為此,吵幾次似真似假的架,并不算什么大事。
可是可能是年紀大了,黎淺再不愿意與人有意氣之爭,有事能坐下來談最好,如果不能,那么請回去冷靜一下,能談了再來好了。
秦天與她一起讓她覺得舒服,因為那個人也足夠好脾氣,“好”脾氣,美好的脾氣,而不是慢脾氣。它們的區別在于,不是有架不吵,而是有架可以用談的方式,吵架也因此成為一件美好而不是痛苦的事。
另外,黎淺不喜歡有事拖著。在經歷了沈忱遲到多年的解釋后,尤為如此。所以當秦天拉住她的手時,她已打算問清楚。
他母親的決定,他父親的態度,以及,秦月的意見。
他的家庭比她復雜,不是自己一人喜歡就能決定。
可是秦天這次不打算配合,他回過頭來問她:“不同意呢?如果我爸和我媽說不同意呢,你就決定放棄我,因為所謂的阻力?”
黎淺皺了眉,仍想與他解釋:“父母對孩子的感情,不能用三言兩語來簡單解釋。為他好,希望他一世無憂,有什么災難甚至可以代他承受,你懂嗎?這樣,怎么可以讓他們為你難受?”
秦天笑,然而眼眸并未溫暖:“于是,你呢,我呢,我們呢?你這是已經做好決定,也早看出我媽的態度,消失幾天是為了平靜,然后現在回來,只是在執行任務,把界限和我劃清?”他把她剖析地如此徹底,卻沒弄清楚她的感情。愛一個人,如何劃清?
他的手,不知何時松開。黎淺感覺到了,只好握緊了空了的的手。還是,吵架了嗎?
他們已經在車前,卻沒有了一起的理由。
黎淺勉強笑了,她揮揮手,有點無力:“算了,不和你一起吃了,回頭再聯系。”
可秦天不同意,擋住她的路,無言拉開車門,沉默對抗她的決定。
最后他嘆息一聲:“黎淺,上車,飯一定要吃,否則你胃又該難受。晚飯結束之前,我們不談這個問題就是。”是誰說的,心軟的人,總會先認輸。
黎淺猜到會有人來找她,只是不確定會是兩位中的哪一個。現在看著坐在她年輕妝容正式的景芳,又覺得自己果然是被愛情混沌了腦袋——這種事,哪有父親出場的劇目?她原本還想著,秦時鄺她好歹有交情,多少能摸清他脾氣。可現在,景芳,黎淺自認目前無法應付。
因為此,她突然覺得有些頭疼。說過的,她不喜歡無把握之事。
“黎小姐,我的兒子是我的寶貝。”景芳沒有咄咄逼人,她眉眼溫和,帶一絲憔悴,對黎淺示弱。
商場上黎淺見過太多爭名奪利,為了半分利潤也能大打出手。可誰知道黎淺其實是遇強則剛,現在讓她如何面對這位全心為孩子的母親?
“伯母,所有孩子都是他父母的寶貝。”黎淺牽強回答,在第一刻就失了先機。
“黎淺,你已成熟。你知道橫亙在你們之間的差距多大,為什么還要決定開始這樣的感情?”說實話,景芳也有點拿捏不準。她什么都不缺少,與秦天相戀是為了什么,一份那人比她年輕的優越感嗎,直覺告訴景芳黎淺不是那么膚淺的人。
是因為真的愛。這樣的話黎淺卻沒法出口,因為明白真的愛才應該放手,這認知堵得她自己都不好意思開口。年近三十是她,背負一段過往的婚姻,如何要求眼前這位美麗優雅的婦人,讓她把自己的兒子讓予自己?
黎淺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么,最后只好干脆先喊出人:“伯母,我……因為秦天覺得很快樂,不后悔與他相遇這一程。”想了太多,被省略后只剩了開口這一句,耗盡心力,感覺像是一瞬衰老了三歲。
如果她仍年輕,絕不會這樣輕易不戰而降,可……呵,如果她仍年輕,又如何會經歷被拒之門外的這一場景?不流淚,不是不痛,只是突然忘了,痛與流淚間其實是互通。
景芳看著黎淺離去的背影,突然長嘆了一聲:“我是不是預先客串了惡婆婆,為什么總覺得這么做對不起兩個孩子?”
秦天,我不想和你分開,可是,讓我如何面對你母親懇求的眼神?
我是膽小鬼,不敢確定我們倆站在一起就能對抗全世界的荊棘叢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