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妃驚恐萬狀的跌坐在地上,雙眼裡一片冰冷的茫然。“嚴貴妃娘娘一定要趕盡殺絕麼?”
嚴一凌垂下頭與她四目相對:“趕盡殺絕?良妃用這樣的詞,是還沒有意識到自己的過錯麼?本宮分明是在幫你贖罪。”
“皇上,杖責五十隻怕良妃折筋斷骨,一命嗚呼。這懲罰未免也太重了!”沈音苒品著一口氣。死也不願意就這麼認了。
就算一定要懲罰良妃,她也要保住良妃的命。
否則今天不光是丟臉,還一無所獲。賠了夫人又折兵的事,她決不允許發(fā)生。
奉臨從殿上走下來,停在皇后身側(cè),點頭:“杖責二十,以儆效尤。”
他的語氣,帶著天子高高在上的威嚴。
彷彿聽見的人,都得沉浮在他腳下。
沈音苒自然是欠身應下。
良妃冰涼的眼底涌出淚意:“多謝皇上。”
嚴一凌沉了一口氣,脣邊的笑容一點也不好看。“臣妾遵旨就是。”
言外之意,她其實是非常勉強的。一點也不高興皇帝這樣的旨意。
不過無所謂,她的目的達到了。
“小侯子。去準備。”奉臨很清楚,如果不依著嚴貴妃,這宮裡想安寧怕是難了。
但很顯然,她根本就不滿意這樣的安排。
隱隱覺得,她是在怨自己因爲良妃告密而試探。這口怨氣出不來。就撒向了良妃。
奉臨耐著性子走過去,停在坐著不動的嚴一凌面前:“揭秘信的事,朕沒有相信。”
“是麼。”嚴一凌雲(yún)淡風輕的笑:“皇上要第一神偷試探臣妾的事,臣妾也沒生氣。”
兩個人說的都是自欺欺人的話。
如果當時皇帝的心沒有動,看過信箋揉碎了,她或許還會對他存有那麼一絲感激。
可惜,他心動了,動了邪念,動了相信的念頭,動了要利用這件事,打壓她的風頭扶持皇后上位的念頭。哪一樣,都是她不能忍受的。
即便沒有情愛,她也接受不了一個這樣渣到爛透了的男人當自己的夫君。
“碧兒。”奉臨有些話,不便當著皇后說,只是皺眉:“朕改日去瞧你。”
“哦。”嚴一凌愛答不理的應了聲,又問:“皇上不去看良妃受刑麼?”
奉臨抿著薄薄的脣。反問:“你覺得朕當不當去?”
“自然是要去的。”嚴一凌知道。良妃用刑那麼悽慘的畫面,只會激起皇帝對她的憤怒。但是她一點都不畏懼。要一個人深刻的記得另一個人,未必是對她有愛,有恨同樣可以。
他不去,那打在良妃身上的板子又怎麼能抽在他臉上。
他既然那麼喜歡保護皇后,那麼喜歡保護他在意的人。
她就偏要讓他試試,力有不及,顧此失彼的滋味。
想要左擁右抱,還要美人個個聽話,和睦相處,他以爲他是韋小寶?
“好。”奉臨一口答應:“你說了,朕便去。”沈音苒注意到這兩個人奇怪的對話,心想皇帝也是忍而不發(fā)。能叫皇帝這樣憋屈自己,這嚴貴妃也是真有本事。
怕就怕接下來的局面,她會難以應對。
小侯子辦事得力,不一會的功夫就帶著刑房的奴才返回來。
兩名內(nèi)侍監(jiān)走上前行了禮。拱手對良妃告一聲得罪,便將人駕著出去。
嚴一凌看的很清楚,良妃的確是被駕著出去的。她的鞋面蹭在地上,掉了一隻都不沒有感覺。告狀的時候,討好萬貴妃的時候,她的本事可大了。這要捱打了,就成了慫包,腿軟的路都不會走了。
對這種人,嚴一凌真的沒有一點同情。應了那句話,不作死就不會死!
沈音苒隨在皇帝身後,側(cè)首望了嚴貴妃一眼,終究只是輕嘆。
嚴一凌正好聽見了,少不得問:“皇后娘娘是替良妃惋惜麼?”
“本宮是覺得此事完全可以不用見紅。”沈音苒有些難過:“良妃侍奉皇上多年,幾乎是和本宮差不多時間入宮。心中不忍罷了。”
“嗯。”嚴一凌點了點頭:“娘娘悲天憫人,寧可自己出宮受苦,也不想難爲臣妾。讓臣妾敬佩。可惜啊,臣妾的性子就是這麼烈。凡是必得以理而行,想免責不難,不做錯事就行了。娘娘比臣妾明白這個道理。”
沈音苒不再說話,只是低著頭默默的走出殿去。
今天的情形大大的出乎她意料。
知道嚴貴妃會因爲被試探的事情不高興。甚至想過她真的會答應和那個假扮肅親王的偷兒私奔。也猜到事情敗露,她會大鬧毓秀宮。
卻萬萬想不到,當著皇上的面,她能鬧得這麼兇。
以至於自己和皇帝聯(lián)手,都沒有抗衡的住她!
自己的容忍,無非是爲了顯得寬厚仁慈。可皇上的容忍又是爲了什麼?
難道說,他對嚴貴妃的情分已經(jīng)到了這個程度,能由著她比徐天心更狂傲,更目中無人的在宮裡橫行?
越想,沈音苒心裡越不踏實。
煩躁,怨懟,憤怒,甚至擔憂,攪得她一顆心七上八下,心神難寧。
疑惑之間,一聲慘叫險些刺破耳膜。沈音苒被墨蘭扶著來到殿前,才發(fā)現(xiàn)刑房的奴才已經(jīng)將良妃按在長凳上,結(jié)結(jié)實實的給了一棍。
“住手!”嚴一凌環(huán)視了一週,發(fā)覺奴才來的不夠多不夠齊,心裡不高興。“上行下效,以儆效尤,怎麼就來了這麼幾個人?難道宮裡前前後後就這幾個奴才會辦事,其他的都是扯閒篇打醬油的?”
小侯子嚇得臉色發(fā)白,連忙道:“其他宮人都在各宮當值,未能前來。是怕耽誤了各宮主子的事情。”
“耽誤不了什麼的。”嚴一凌脣瓣輕啓:“二十板子而已,一盞茶的功夫都用不了。”
擡眼看了皇帝的臉色,小侯子趕緊道:“奴才這就去。”
“素惜,你帶著人去搬椅子出來,請皇上皇后略坐片刻。”嚴一凌拗著性子。看看今天是羞辱誰,是誰讓顏面無光。你們不是要羞辱我麼?怕到頭來只能是自取其辱。
她這麼想,嬌嫩的面龐泛起一絲沒有溫度的笑容。“天太暗了,一會兒黑了就看不清楚。萬一板子打在腰上,豈不是廢了良妃一雙腿。”
汪泉機靈,忙道:“奴才這就去掌燈。”
嚴一凌點頭:“多拿幾盞過來,省的不安全。”
已經(jīng)捱了一般子的良妃紅著雙眼,疼的恨不得捂著臀在地上打滾。可是這臉她丟不起,除了含著淚閉著眼睛趴在長凳上,她不知道還能往哪兒鑽。
素惜清冷的笑了一聲,附耳道:“小姐,您瞧,良妃八成是想找地縫呢。”
“自作孽,我饒不了她。”嚴一凌還是不解氣。
倒不是她心胸狹窄,俗話不是說,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麼!
她自問從來沒有的罪過良妃,也根本就沒想過和她爲難。憑什麼她就得一次一次忍受她的騷擾,污衊,由著她騎在身上潑髒水?
如此一來,她更喜歡下一句: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人來齊了,烏泱泱的一片。
汪泉會辦事,幾乎隔著一個人,手裡就發(fā)了一盞燈。
各宮的奴才都到了,自然也驚動了宮裡各位主子。很快,徐天心、嚴卿,楊絮甚至王嬪她們也都來了。
沈音苒在心裡掂量著這件事,只怕來的越多,皇帝的臉面越掛不住。
要是妃嬪知道,是嚴貴妃逼著皇帝懲戒良妃,那後果就真是有意思了。
“皇上,可以行刑了吧?”嚴一凌問。
奉臨“嗯”了一聲,滿面霜意。
她這張死人臉是要做給誰看?嚴一凌纔不理會,反而很舒心的看著良妃挨棍子。
甩臉子你就甩,有本事臉甩下來別你別撿!
嚴卿看得出帝后的臉色都不好,唯獨姐姐一副悠然自得的樣子。猜測這件事肯定因姐姐而起。心裡總覺得有些害怕。
趁著沒有注意,她輕輕湊到嚴一凌身邊,低低喚了聲姐姐。
嚴一凌握住她的手,只是輕輕一笑。木司找扛。
“啊——”良妃尖利的叫聲,震得人耳朵直嗡嗡。
燈光耀亮了她扭曲的表情,叫人看著瘮心。沒有一個人,敢上前一步替她求情。
此時,嚴一凌也注意到了樺嬪。方纔在殿上,她知道良妃免不了受責,便一直垂著頭不語。
現(xiàn)在,也是一臉的難過。
倒是很難得,作爲交好的姐妹,樺嬪沒有落井下石,又深明大義。
這不禁讓嚴一凌對這個失去孩子的年輕女子高看了一眼。
“啊——”良妃疼的忍不住哀嚎:“皇上,臣妾知錯了,求您饒了臣妾吧!”
沈音苒想要起身想皇帝求情,只是還沒有站起來,就被身邊的墨蘭拉住衣袖。
墨蘭輕輕搖頭,示意她不要這麼做。
是啊,連個小丫頭都瞧出來,皇上改變不了嚴貴妃的初衷,又何必在這個時候給自己難堪呢!杖責的規(guī)矩是每打三下,換個奴才。
嚴一凌眼珠子不錯的看著,看著每一棍子落在良妃身上。聽著那聲沉重的悶響,以及良妃殺豬似的嚎叫,心裡禁不住又想,這要是打在狗男女身上該多好。
今天這臉,她算是找回來了。不過事情沒這麼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