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蘭平平安安回到長信宮,進了正殿向順嬪回稟。
“皇上收下了?”順嬪本來以爲是次無用功,沒想到卻有如此驚喜,“沒想到你還挺有本事的,”順嬪看著看似呆呆傻傻實則卻聰敏的如蘭,一高興便提了她做一等宮女。
“娘娘,這不妥吧?”秋桐沒想到如蘭只因一件小事便和自己平起平坐,心下不免有些不平。
順嬪的臉一下就垮下來,“有什麼不妥的?本宮說話什麼時候輪到你插嘴了!”
“奴婢失言,娘娘恕罪。”秋桐一抖,趕緊跪下求饒,順嬪性子急躁,惹惱了她自己可就沒什麼好果子吃了。
“哼!”順嬪沒空與秋桐掰扯,她正高興呢,心裡還想著明日可以好好在其他妃嬪面前顯擺顯擺了。
“娘娘!”一個宮女在垂簾外頭傳話,“勤政殿那邊傳話,皇上要來長信宮用晚膳。”
這個消息可比如蘭送蔘湯讓順嬪高興多了!她的喜悅溢於言表,一雙纖手捂著嘴不敢置信,“真的?真的!”一時間竟不知該做什麼了,還是剛剛升了一等宮女的如蘭善意提醒,順嬪才沉下心來,吩咐人把西暖閣收拾好,小廚房多做些皇上愛吃的菜品。
西暖閣?如蘭眼皮一跳,她想起之前的那個人影,心下不安起來,總覺得會有什麼發生。現在她還在長信宮做事,而且已經是頗爲顯目的一等宮女,不管如何都要保住順嬪。
想到這兒,如蘭自告奮勇去收拾西暖閣,順嬪正覺得如蘭稱她的心意,自然是滿口答應。
進了西暖閣,如蘭裝作檢查的樣子,四處溜達,順便翻了翻各處,都沒有什麼發現。
怎麼會什麼都沒有?難道是自己多心了麼?
“如蘭,這個瓷瓶放哪兒?挺漂亮的,就是隻有一個瓶子蠻單調的,不如插幾支臘梅吧。”
如蘭看過去,一個宮女正捧著一個繪著穿花戲蝶的瓷瓶,另一個宮女點點頭說道,“正好今兒早上花房送了幾枝過來。”
那宮女放下瓷瓶,去找臘梅了,如蘭瞧著瓷瓶上的花紋,拿起來把/玩了幾下,這一看便看出了不對勁。
這瓶子裡好像有什麼?
如蘭趁其他人不注意,偷偷用手掏了掏,這一下掏出一個布人偶來,上面還寫著一個生辰八字,紮了兩根細針。
這難道是傳說中的巫蠱!
如蘭大驚,不管這八字是誰的,若是被人發現這個豈不是死定了!如蘭腦海裡閃過各種因爲巫蠱被抄家流放乃至身死的小說片段,趕緊先把人偶藏在懷裡,裝作不在意放下瓷瓶,一邊繼續四處檢查是否安排穩妥,一邊悄悄朝外挪去。
出了暖閣溜到後殿,找個沒人的地方,先把人偶扯開,撕得亂七八糟,再也看不出人偶樣,然後把寫著生辰八字的紙片撕碎了丟到水池裡,銀針也丟到水裡,全部銷燬後她才懷著一顆不停亂跳的心回到西暖閣。
此時西暖閣已經準備妥當,順嬪也已經在門口恭迎皇帝了。
“你剛剛去哪兒了?”
秋桐並肩站在如蘭一旁,神色如常,但說的話卻讓如蘭一愣。
如蘭很快就調整好表情,手上依舊做著該做的事,不理會秋桐的話。
“你以爲我沒看見你鬼鬼祟祟去後殿麼?”
秋桐惡狠狠盯著如蘭的側臉,當初還以爲這個小丫頭是個被人當靶子的綿羊,沒想到卻是一隻狡猾的狐貍,本想著讓她做事隨便一個錯就能打發回浣衣局,沒想到她誤打誤撞竟得了順嬪的心,才一天就與自己平起平坐!要知道自己能坐到這個位置可足足花了半年的時間!
如蘭依舊不說話,秋桐還想逼問她,順嬪這時候扶著皇帝跨上暖閣的臺階,斜著目光瞪了秋桐一眼,秋桐微張的嘴凝滯了一下,最後還是恨恨地閉上了脣/瓣。
順嬪和顧容禎坐了下來,如蘭和秋桐站在順嬪身後。
“這個宮女挺眼熟,”顧容禎拿起筷子,目光卻朝左右晃了一圈。
“皇上記性真好,她叫如蘭,是昨日皇上賜給嬪妾的,”順嬪心情好,也不計較如蘭頻頻得皇帝青眼,“皇上親賜的宮女果然是冰雪聰敏,嬪妾多謝皇上。”
“是麼?”顧容禎不在意這些細節,他來長信宮,一來是不想見皇后,二來是爲了順嬪那張臉。
順嬪笑得嬌羞,親自夾菜遞到顧容禎碗裡,“皇上嚐嚐這個佛手卷。”
“嗯。”
難得離皇帝如此之近,幾個侍奉的宮女都在偷偷亂瞟,就連秋桐也時不時用餘光看向顧容禎,而如蘭並不在意皇帝如何,她靜靜盯著不遠處那個瓷瓶,只待所謂的變故發生。
晚膳行至一半,暖閣門口突然傳來幾聲貓叫,還有宮女驅趕貓兒的急切的聲音。
“怎麼回事?”
打斷了用膳,顧容禎不由得蹙眉,捏住筷子的手摩挲了幾下。
一隻奶白色的貓兒竄過宮女的手,直接躍進了暖閣,絲毫不理會暖閣裡的人或驚訝或惶恐或不悅的表情。
“回皇上的話,這是昕嬪娘娘的貓。”秋桐應聲答道。
“奴婢參見皇上,皇上息怒,”外頭走進來一個宮女,神色慌張,話都有點說不清了,“奴婢,奴婢這就把貓兒抱走。”
那貓兒步態優雅,一會兒竄到桌下,一會兒跳到架子上,最後“喵呀”一聲竟竄到了放瓷瓶的案桌上,如蘭一見一顆心頓時提了起來,目光緊隨著貓兒移動。
那來抱貓兒的宮女一個箭步上前想要抓/住,不想那貓身手矯健一下就跳下案桌,也不知是那宮女無意還是貓兒的尾巴一掃,那隻精美的瓷瓶就這樣在混亂中摔下來碎了一地。
“呀!”
順嬪嚇得高聲叫起來,皇帝顧容禎的臉也沉了下來,那宮女渾身發抖,跪地不起,哭聲求饒,然而如蘭在這其中卻發現,這個宮女雖然痛哭流涕,但在瓷瓶碎地的一瞬間卻露出了困惑的表情,顯然她知道些什麼事但卻沒有發生。
“拉出去!”顧容禎被吵煩了,額上青筋暴突,一拍桌子低吼,“還有這隻貓,也趕出去!”
一陣喧鬧嘈雜之後,暖閣終於安靜下來,可氣氛已不再祥和,順嬪一臉的不高興,捏著帕子的手攥得緊緊的,顧容禎抿了口香茶想平復心情,可悶氣難消,最後還是罰了昕嬪。
晚膳不歡而散,順嬪躺在內間的軟榻上,讓如蘭替她捶腿。
“我早就說過那畜生總有一天會惹禍,”順嬪摸著皇上爲了安撫她而送的玉鐲,冷笑道,“因爲這隻貓,我可沒少受氣,這次昕嬪被罰俸三個月禁足一個月,連除夕夜宴都參加不了,算是爲我出了口惡氣!”
“皇上對娘娘,自然是最好的,”秋桐站在順嬪側方,一張嘴像是抹了蜜,說的順嬪嘴角的笑越來越濃,“放眼這諾大的後宮,就屬娘娘最得聖寵了,等娘娘生了皇子,那貴妃之位還不是唾手可得。”
如蘭安安靜靜捶著腿,心裡默默思索著這皇宮裡的格局。
皇后虞氏似乎不得皇帝寵愛,從前聽浣衣局的人說起,皇后之位本不該是虞氏的,虞家用兵權相威脅以致皇帝不得不放棄自己心愛的人,讓虞氏做了皇后,登基四年來虞氏雖無所出,但地位卻因虞家而十分穩固,極難動搖。
淑妃張揚,賢妃恬淡,德妃直爽,都是朝中重臣之女,地位崇高,三妃中只有德妃有一女樂陽公主。
貴妃之位一直空懸,不知道皇帝在想些什麼。
“娘娘,”一個宮女進來報信,“昭陽宮那邊來信兒邀請娘娘,明日午後到寒梅園賞梅。”
“知道了,”順嬪撐著下巴合上眼,伸出指尖點了點如蘭,“明日如蘭陪我去。”
“娘娘!”秋桐急了。
“你閉嘴!”順嬪猛一睜眼,目光如利劍一般,“如蘭,更衣!”
如蘭面不改色,應聲起身,繞過呆若木雞的秋桐,服侍順嬪更衣就寢。
昭陽宮裡,氣壓極低,昕嬪正坐在淑妃面前低泣,淑妃煩悶至極,身後的宮女斂秋扶著她的頭按摩也無法舒緩她的頭疼癥狀。
“娘娘您可得救救嬪妾,嬪妾的宮女都被,都被打死了!”昕嬪被罰,貓兒和宮女都被亂棍打死,她一下就慌了神。
淑妃心煩神亂,一把拍開斂秋的手,怒目道,“夠了!不就是死了一隻貓一個下人麼!有什麼好哭的!”
昕嬪正哭訴,被淑妃一罵,一肚子話都被憋了回去,只能委委屈屈的抽泣。
“皇上不是讓你閉門思過麼?”淑妃押了口茶,“那就好好思過,皇上那兒失了寵,還有太后呢。”
昕嬪得了指點,大喜,感恩戴德地回了毓秀宮。
“長信宮那邊傳過話了麼?”淑妃斜眼看向斂秋,得到肯定答覆後,淑妃挑起眉梢冷冷道,“不過是仗著一點寵愛竟然得意上天了,等冷宮裡那位出來了,看她還能笑幾天!”
斂秋扶著淑妃坐到梳妝檯前,替她卸下釵環,附和道,“長信宮的不過是長了一張有三分像的臉,等正主出來她怕是就該進冷宮了。”
“冷宮那邊有動靜麼?”聽到這裡淑妃便問了一句。
斂秋偏著頭仔細想了想,微微搖頭,“只有傅家大公子去過冷宮。”
“傅庭修?”淑妃聽到這個名字倒是不在意了,“他每個月都會去,不稀奇了。”
另一邊,皇后的正陽宮裡靜悄悄的,虞皇后正在寢殿裡更衣梳洗準備就寢,宮女憫枝快步進來,附耳稟道,“娘娘,計劃失敗了。”
皇后梳髮的手都沒有停,看著銅鏡中模糊的面容,淡淡開口,“知道了。”
憫枝退後一步,不再言語。
皇后擱下木梳,起身走向牀邊,憫枝跟上,鋪開牀鋪,服侍皇后躺下。
“奴婢告退。”
憫枝退下,熄滅了燈燭,黑暗中虞皇后閉上眼,發出一聲淺淺的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