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蘭沒有想到虞皇后有了小皇子, 竟還會把手伸向大皇子。
“貴妃為太后神傷多日,怕是照顧不了大皇子,小皇子在本宮那兒正好也缺個伴兒, 憫枝, 去把大皇子抱到正陽宮。”
這是虞皇后的原話, 如蘭聽到的時候倒吸了一口涼氣, 跪在地上愣了好一會兒, 眼看著憫枝就要把憋著嘴要哭不哭的大皇子抱出了華陽宮,如蘭才沖上去攔住了憫枝的去路。
“怎么,你是要違背皇后娘娘的命令嗎!”憫枝豎著眉毛厲聲呵斥如蘭。
如蘭自然不敢, 但她還是得硬著頭皮說兩句,“奴婢不敢, 但是這么大的事還是要先稟報皇上吧?”
憫枝眉尖一挑, 聲音越發高亮, 語氣也不客氣起來,“放肆!娘娘乃一國之后, 是所有皇子的嫡母,只是把大皇子抱到正陽宮養幾日,何須勞煩皇上?”
如蘭聽著這話就壓力很大,傅妍君還沒恢復過來,其他宮人都畏畏縮縮, 偏殿里想要攔一攔的秀珠都被小公公踹了一腳。
憫枝越說越激動, “皇上正在為了戰事憂心, 你竟然要用這等小事打擾皇上, 你是何居心!你把邊關百姓置于何地!”
如蘭心里暗罵, 怎么扯到了邊關百姓的身上!
憫枝一番話大獲全勝,昂著脖子撞開如蘭, 邁開大步離開了華陽宮。
“如蘭姑姑,怎么辦啊?”秀珠一手捂著腰,一手拉著如蘭的袖口晃著。
如蘭眉頭皺緊了,她還不知道虞皇后打的什么算盤,最近宮里氣氛怪怪的,她也不敢輕舉妄動,“先看看再說吧。”
勤政殿里,憂心戰事的顧容禎此時被虞大將軍的一封折子折磨得快暴怒了。
虞大將軍領了兵卻遲遲不出發,顧容禎派人前去詢問,得到的答案竟是士兵突然身染怪病,無法出兵!
虞大將軍更是第二天就遞了折子,先是表明不是自己不愿意出發而是軍隊有異,然后又語氣激昂講述士兵身患怪病卻依舊愿意為國捐軀,最后表達強烈懷疑京城內有西貢奸細,不然為什么士兵們連站都站不起來了呢?
顧容禎這幾個月因為接連的打擊,神色憔悴不說,連頭發都白了好幾根,戰事始終不見好消息傳來,整個大俞陷入了恐慌之中,本來都把希望壓在了這最后的十萬人馬上,偏偏出了個怪病。
顧容禎不是沒有懷疑過虞大將軍說謊,但是派去的監軍和太醫也都回稟消息屬實,不少士兵確實渾身難受,行走都成問題。
“嘭!”顧容禎一拳砸在桌上,震掉了好幾本奏折。
收到同樣消息的傅庭修也凝神沉思,如果消息屬實,要么是虞大將軍收買了監軍和太醫,讓他們配合糊弄皇帝,要么就是真的犧牲一部分士兵來達到留在京城的目的。
如果是為達真實效果而選擇犧牲一部分士兵,那皇帝為了西貢戰事也會讓其他士兵先行,虞家的計劃也會付之東流。
這么看來,虞家已經把手伸進了皇宮,或者說是有人在皇宮里做內應,比如——虞皇后。
此時的虞皇后正看著羅漢床/上的兩個奶娃娃,一個還未滿月,眼睛都沒怎么掙開,一個也不過半歲,剛剛會爬。
“娘娘,要動手嗎?”憫枝看著大皇子又大又圓的眼睛,怎么也不忍心看著這樣一個孩子悄無聲息的消失。
虞皇后正想著如何能夠完成父親的任務,同時又可以保全自己。現在她可算是看出,虞家就是把她做棋子一般送進宮來的,想必早已不管自己死活。
“急什么,先養幾日再說。”虞皇后還沒做好打算,可不想冒失動手。
憫枝輕扶著大皇子,微微點了點頭。
京城郊外的駐地,虞大將軍坐在臨時搭建的書房里,等了好些天都沒有虞皇后的消息,這讓虞大將軍的心情越發沉重,這個女兒開始不聽話了。
“父親,家姐還沒有消息,我們什么時候動手?”虞子臣身穿盔甲走進書房,語氣有些不耐煩,對虞皇后多有埋怨之意。
虞大將軍也等得心思不再冷靜,本想著借由宮中混亂起兵,但現在宮中平安無事,這對虞大將軍的計劃可是不利啊。
正左右不定時,外面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沒多大一會兒,副將進來稟報說,在駐地外發現祁王妃和祁王府的人。
“祁王妃在這兒做什么?”虞大將軍目光透出一絲陰狠。
“好像是祁王妃不相信祁王已死,想要混在軍隊里一起去邊關。”
虞子臣推著副將出去,敷衍道,“這種小事就不要匯報了,打發趕緊走就是了。”
副將看了眼虞大將軍沒有出聲,低頭應了一聲就出了書房。
趕走了副將,虞子臣又開始勸說虞大將軍,“父親,再不動手皇帝就會發現軍隊有異了,還有那個傅庭修,一直在追著兒子查,再等下去咱們虞家就沒機會了!”
虞大將軍的拳頭越捏越緊,眉間皺成一個“川”字,半晌,用力一推桌沿,低聲道,“今夜子時,還沒消息就動手。”
虞子臣臉上露出興奮的表情,大聲應下,轉身步履矯健出了書房。
正在華陽宮冥思苦想的如蘭,還沒想出辦法把大皇子要回來,又有一個難題送到了面前。
“祁王妃這是怎么了?”如蘭很頭疼地看著同樣以淚洗面的祁王妃,不知道為什么祁王府要把人送來華陽宮。祁王府的管家也有些為難,“我家王妃似有些魔怔了,嘴里一直念叨著王爺還在世,”管家說到這兒聲音輕了不少,目光還小心地瞥向神思恍惚的祁王妃,“今兒還趁下人不注意溜出了王府,好不容易才在城郊駐地找到了。”
如蘭也是一驚,沒想到祁王妃對祁王如此深愛,她輕輕拂開祁王妃頭上的亂草,遞上一杯清茶。
“老奴也是沒辦法,王府都看不住王妃了,只好送進宮來,勞如蘭姑娘費心了。”
如蘭吩咐小宮女把祁王妃扶進偏殿休息,然后才回了管家的話,“管家也辛苦了,還好駐地軍隊近期生了怪病,遲遲未出發,否則還不知王妃會吃多少苦。”
“怪病?”管家露出奇怪的表情,似乎沒有聽說一般。
如蘭見管家反應,心中不由得起了一點疑惑,但還是回道,“是啊,最近皇上也在為此事煩心。”
管家語氣也遲疑起來,“可能老奴許久未打聽消息了,只是去駐地接王妃之時,并未見有異樣。”
如蘭表情凝滯,管家看了也不知是不是說錯了什么,言說王府還有事匆匆就告別了。
如蘭在廊下呆站著,突然如夢初醒般沖回寢殿內,直接撲倒在了傅妍君的床前,先是喊了一句,“娘娘,大皇子已經抱到正陽宮了!”
傅妍君睜著眼睛一動不動仿佛什么也沒聽見。
如蘭狠了狠心,抓/住了傅妍君的胳膊搖晃著,聲淚俱下,“娘娘,太后仙逝到如今已經一個月了!大皇子被皇后帶走了您都不管,只是每天抹眼淚,現在虞家要反了,您也不管嗎!”
傅妍君終于動了動眼珠,張開嘴問了一句,“什么?”
“虞家要造反,虞皇后已經拿住了大皇子來威脅娘娘,虞家人手握十萬大軍就在城郊等著!”如蘭正聲道。
“娘娘要看著大俞換做他人姓嗎!”如蘭賭了一把,刺激一下傅妍君。
傅妍君撐起上半身,咬著牙從嘴里吐出一個字,“不!”如蘭扶住傅妍君腋下,支撐她坐起來,“去,去勤政殿!”
“娘娘你的身子……”
傅妍君揮開如蘭,想要走的快一點,然而在床/上躺了一個月,身體早就虛弱,如蘭剛松開,傅妍君就軟倒在了地上。
“奴婢扶娘娘去!”如蘭也心急如焚,追著爬也要爬出去的傅妍君一路出了華陽宮。
傅妍君依靠著四個小太監抬著的軟轎,不斷催促著加快腳步,如蘭小跑著跟在一側,提醒小太監穩一點,再穩一點。
好不容易到了勤政殿,卻被攔在了門外。
“娘娘,皇上正在和大臣商議軍務……娘娘!”綠辛伸手攔下傅妍君,有些驚訝于傅妍君的虛弱。
傅妍君腳還是軟的,剛好借力撐著綠辛的胳膊往里沖,如蘭趕緊扶住傅妍君的后背免得摔倒,三人在勤政殿門口揪成一團。
“吱——”
勤政殿的門開了,安德總管神情嚴肅走出來,往旁邊一讓,“娘娘請吧。”
傅妍君不知哪兒來的力氣,一把推開綠辛和如蘭,踉踉蹌蹌就闖進了勤政殿。
夜里,城郊駐地。
此時的書房里燈火通明,虞子臣面上興奮的表情越來越明顯,握著劍柄的手來回張了好幾下。
“父親,子時已經到了!”
虞大將軍兩手撐著書桌沉思了片刻,虞子臣不停的催促,身后的副將也被帶動得一顆心蠢/蠢/欲/動,附和著勸虞大將軍下命令。
盯著跳動的燭火,默不作聲又等了一刻鐘的虞大將軍,終于直起身子,握住了桌邊的長劍,低吼一句,“不等了,現在出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