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將軍,請回罷,皇上不過酒後寵幸了一個女史罷了,不算什麼。”鄭貴妃走到他面前,笑道。
司馬南擡頭瞧著她,良久,嘶啞的聲音,重重的說道:“她是個女史不假,不過是我心愛的女人,我不會這麼放棄。”
“大將軍三思。”鄭貴妃聞言,花容失色,伸手去拽他的衣襟,卻沒有拽住。
司馬南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衝上臺階,一腳將門踹開。
孝帝斜歪在牀上,正呵呵大笑。
而冷靜,則衣衫整齊的端坐在椅子上,垂頭喝解酒茶。
司馬南愣住。
“冷靜,你說的沒錯,如果我真寵了你,夏家的天下就此可以完結了。”孝帝玩弄著手裡的酒杯,笑道。
“皇上乃明君,怎會做出不堪之事。”冷靜面無表情的奉承道。
“皇上!怎麼回事?”鄭貴妃邁步進來,笑著問道。
孝帝從牀上起來,拉起鄭貴妃的手:“愛妃,我喝的有點頭暈,陪我到御花園走走。”
鄭貴妃一臉驚詫的應著,隨他走出寢宮。
司馬南終算是緩了過來,面露憂傷:“你和皇上串通一氣,耍我?”
“沒有,我就是好奇心太重,想知道皇上和你,究竟是怎麼樣一種關係。”冷靜低聲回道。
司馬南重重的倚到門上,苦笑一聲:“那你現在知道了?”
冷靜搖頭:“我只明白了一件事,皇上並不是你說的那種昏君,他是個好人。”
司馬南臉上的苦笑變成更深的憂傷:“那就是說,我在你眼裡,已經是十足的奸臣賊子了?”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皇上他很痛苦,這些年,他一直壓制在你的光環之下,他也想升騰,成爲一顆璀璨的明星,可惜總是被你的光芒遮住,他真的苦惱。
因爲他沒有辦法變的比你睿智,沒有辦法變的比你果斷,爲了這個國家爲了黎民百姓,他只能委屈自己,一切聽從你的安排。”
冷靜道。
“你相信了?”司馬南絕望的聲音。
“老實說,我沒有理由不相信,因爲他說的,就是我親眼所見的。”冷靜道。
“所以,就算他要你侍寢,你也會心甘情願?”司馬南悲憤的聲音。
冷靜皺眉:“你說的,跟我說的,明明不是一件事。”
“你知不知道,我剛纔在想什麼?”司馬南盯著她的臉,問道。
冷靜垂下頭,不吭聲。
“我剛纔什麼都沒有想,因爲我的腦子已經廢了,我只想踹開門,看看他是不是已經和你睡在了一起。”司馬南道。
“司馬南,就算我跟他睡在一起,你也沒資格看,沒資格管,你不是也娶了管雍嗎?”冷靜道。
司馬南咬住嘴脣,暗紅的血漬順著嘴角流下,眸中光芒黯淡,完全失去光彩。
“放棄罷,人生最痛苦的事,莫過於愛上不該愛的人,長痛不如短痛,就此放棄,還我們彼此一條活路,好不好?”冷靜冷靜的說道。
“對你來說,是不是從來就沒有開始過,一直以來,都是我的一廂情願?”
沉默良久,司馬南方纔艱難的擠出一句話來。
冷靜默默點頭,速度之快,像是沒有經過大腦考慮。
司馬南重重的吸口氣,歪了歪頭,露出自嘲的笑容。
“是我纏你纏的太辛苦,給你添麻煩了。”司馬南道。
冷靜垂頭喝茶,沒有應聲。
“原諒我的自私和一廂情願,我似乎在你這裡,從來就不有得到過迴應,我說愛你,你左右顧而言它,我說喜歡你,你彷彿沒有聽到。
是我太自負,以爲我愛上的女人,一定會愛上我,其實這世間,又哪有那麼多兩廂情願。我早該明白,
我對你,從來都只是一個內侍監的大將軍,而不是愛人。”
司馬南悲切的說道。
冷靜倔強的沉默著,沒有回聲。
解酒茶已經喝完,她依舊垂著頭,捧著空杯子,雙眼盯著那杯子,彷彿要再盯出一杯茶水來。
“今天以後,我會試著放棄,你可以不愛我,卻不能阻止我繼續愛你,也許有一天,我會累,等我累的那一天,我就會放棄。”
司馬南繼續說道。
冷靜立起身來,冷漠的看了他一眼,冷漠的沒有感情的聲音:“你想繼續做傻事,也是你自己的事,與我無關,從此以後,我們只是陌路。
我已經跟皇上說的清清楚楚,他也相信了。
你莫要糾纏我,也莫要與我的前程設置任何障礙。我想成爲尚宮還是想成爲寵妃,都是我自己的事,與你完全無關。”
冷靜走到門口,要他讓路,讓自己出去。
司馬南卻不肯讓開,垂頭瞧著他,嘶啞的聲音問她:“那你倒底想成爲尚宮,還是想成爲寵妃?”
冷靜不回答,冷漠的聲音請他讓開。
司馬南一點點的挪開,捧著胸口,慢慢倒地。
冷靜看到了,卻假裝沒有看到,她不能回頭,她怕一回頭,就再沒有堅持下去的勇氣,就再沒有跟他說分手的決心。
自她進宮以來的遭遇無時無刻都在提醒她,她與他根本不能在一起,她是給他惹禍的根源。
只要他身邊沒有了她,任何想動他的人,便沒有了下手的契機。
她寧願看著他孤單的活著,也不願看他被人算計,死在自己手裡。
裴少芬早已經擦乾了眼淚,坐在梅樹下飲茶,面色早已經平靜下來,好像從來不曾哭過一樣。
冷靜從袖裡摸出幾丸藥來,遞給她,指指她的寢宮,裴少芬會意,拿起藥衝了進去。
冷靜回頭瞧一眼,透過門上糊的輕紗,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慢慢立起來,站直的身子,偉岸挺拔,嘴角露出抹淒涼的微笑,慢慢的走進牆邊的陰影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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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帝拉著鄭貴妃走進御花園,心情大好,掐了朵鮮花給她攢在鬢上,左右打量一番,哈哈大笑:“朕的貴妃果然是衆妃之首,好看,甚是好看。”
“皇上如果喜歡冷司設,就由臣妾去跟太后提,要了來如何?”鄭貴妃在迴廊的欄桿上坐了,笑著問道。
孝帝閃閃眼,呵呵笑一聲:“巧兒,這個冷靜是朕這輩子見過的最冷靜也最冷酷的的女人,這之前,朕以爲夫引和你,作爲女人來說,就已經夠冷靜夠冷酷了,沒想到,山外青山樓外樓,竟然還有她這樣的女人存在。”
“哦?臣妾陪皇上這些年,還從未聽皇上如此誇過一個女人,如果剛纔那話算是誇讚的話。”鄭貴妃笑道。
“她確實聰明,她不喜歡司馬南,又無法擺脫他的糾纏,便裝作與朕拼酒,哄朕進了寢宮。
朕抱著她求歡,她卻與朕說了一通利國爲民的大道理,說司馬南可能是真的喜歡她,如果我睡了她,可能與司馬南反目成仇,到時候於誰都不利。
我原不信,可她看上去信心十足。
果然,雖然有你及時趕到,阻止司馬南,司馬南卻依舊不聽勸阻,硬闖了進去。”孝帝道。
鄭貴妃直了直眼,搖頭嘆息:“皇上,你本來就不應該與冷靜作賭,你最瞭解司馬南,依他的個性,定會硬闖進去的,這不是自取其辱麼?”
孝帝眸中劃過一抹狡詰:“確實有些自取其辱,不過至少證明了一件事,這個看上去石頭一樣的司馬大將軍,也不過是個紅塵中人,也會被女人俘虜,正所謂英雄難過美人關,他也不例外,總算也有了個可以被攻破的弱點。”
“可惜,皇上今天親自將他這個弱點給堵上了,以後怕再沒機會攻之了。”鄭貴妃惋惜的說道。
“你是指冷靜?”孝帝笑道。
鄭貴妃點頭:“可不是麼?你纔剛說過,冷靜並不喜歡司馬南,不過是想借你擺脫他的糾纏,如今成功了,我們走後,冷靜自然會跟他講清楚。
依司馬南的聰慧,又豈能不知冷靜這麼做的目的?此舉,不正好讓司馬南從此戒了這個女人,又變的無懈可擊了麼?”鄭貴妃笑道。
“他能戒了冷靜不要緊,重要的是,朕知道了他喜歡什麼樣的女人。天下的女人多如牛毛,想訓練出另一個冷靜,也非難事。
多則三個月,少則一月,他的身邊就會出現另一個如冷靜一般的女子,到時候不信他會不動心。”
孝帝撫摸著鄭貴妃的頭髮,陰陰的說道。
鄭貴妃只覺身上汗毛倒豎,心中有說不出的寒意。
皇上恨司馬南,爲什麼會恨,她不知道。
可這種恨,竟然到了這種變態的地步,真的是讓她不寒而慄。
其實沒有愛,又哪來的恨?
皇上可能自己都不有發現,他曾經是多麼的依賴過喜歡過司馬南。
就算是現在,他也是那樣的依賴他,如果沒有司馬南,他可能都不知道日子要怎麼過下去。
他每天費的最多的心思便是與司馬南作對,司馬南越難過,皇上看上去倒是越開心。
“鄭巧兒,你說,朕究竟是不是上應天命,下順民意的堂堂正正的一國之君?”孝帝整了整衣衫,問鄭貴妃,認真的神情。
“當然,皇上當然是。”鄭貴妃嚴肅的回答,心中卻納罕,皇上爲什麼會問這樣的問題,而且不止一次的問這樣的問題。
冷靜出現在不遠處的甬道上,垂著頭,慢慢的朝尚宮局方向走去。
鄭貴妃盯著她瘦削的身影,瞇了瞇眼,低聲道:“皇上,冷靜絕不是個普通的女人,她的野心也絕不是個普通女人的野心。”
“朕當然知道她有野心,一個沒有野心的女人,又怎麼會讓司馬南如此動心呢。”孝帝陰測測的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