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味聊齋 黑寡婦?(十六)
“你聽娘說…”黑姬不顧痛處,拉住了黑筱子的手。“不要為娘報仇,你斗不過她的。”
“不….”
“筱子,你聽話,娘想說….”說到這里,黑姬已經接不上氣了,眼看快不行了。“找..四叔。”說完,馬上就斷了氣,人形保不住,變成了一只蜘蛛。
黑筱子看到娘死在自己面前,號啕大哭起來,她的任性害死了自己的娘,叫她怎么能不哭…哭到天昏地暗,一切卻沒有轉還的余地,黑筱子深受失去愛人,又失去親人的痛苦,對這花花世間,已經提不起半點兒興趣,當天夜里,她便帶著黑姬悄然離去了,不過短短幾日,黑姬母女所開的酒樓就易了主,久而久之,人們再也想不起在這里開酒樓的這對母女。
離開市井,黑筱子重回了深山,費用了力氣才找到了胡逍遙的四叔,四叔看到黑筱子并不驚訝,從容的問:“來了?”
“娘讓我來找四叔。”黑筱子雙手捧出了黑姬的尸體。
四叔看了一眼,站起身來,走出洞外,在一棵大樹下挖了個洞,淡然的說:“給你娘立個墳吧。”
“…”黑筱子沒有說話,卻聽話的走了過去,輕輕的把黑蜘蛛放進了四叔挖的坑中,眼見著四叔掘土,一點點的將黑姬埋了。
“你娘說什么了?”
“娘沒來得及說,只讓我來找您。”
“嗯。”老頭子點頭,似乎預料到這樣的結局。“你娘走了以后,你有什么打算?”
“不知道。”黑筱子面無表情,已經萬念俱灰。
老者笑了起來,看著黑筱子,問:“那你知道你娘想讓你怎么樣嗎?”沒等黑筱子回答,老者又說了:“你娘用自己的命還了你欠下的債,為的就是讓你能有機會再與逍遙繼續前緣。”
“四叔這是什么意思?”黑筱子聽糊涂了,明明胡逍遙已經死了,如何再續前緣,再看老者并不悲傷,這讓她好生奇怪。
老者不答,只看著黑筱子,看了好一會兒,才對著天空嘆息:“緣是孽,孽也是緣,注定了的事情誰也不能改變。”說完,便化升白云,上了青天。
這時,黑筱子才知道,老者已經修行成仙,此是騰云而去,在這深山之中,再也不會有與她相識的妖精鬼怪,而老者的那句話卻像個謎一樣,印在了黑筱子的心中。
說到這里,黑筱子坐在沙發上一個勁兒的嘆息,小鸚聽了覺得很是感傷:“怎么會這樣?真是造化弄人。”
“…”雪狐這時心生疑竇,黑筱子口口聲聲說那廚房里的尸體是她的相公,可這故事中黑筱子的相公早已化為烏有,而且看那尸體的裝扮倒像是現代人,沒有古時的氣息。“那后來你可是又出了深山,與凡人婚配了?”
“我確是出了深山。”黑筱子點頭,繼續說:“山中一日,人間十年,當我再次出山時,世間已經變了模樣,人活不過百年,可我是妖精,任世事再怎么改變,我還活著,為了不讓世人覺出我的怪異,我不斷的更換居住的地方和姓名,在世間活了下來…”黑筱子雖然不明白自己為何活著,但當她想到黑姬想她活著,她便活了,幾百年里,她更換了無數的名字,連她自己都數不過去她自己改名換姓去了什么地方,朝代更換著,一遇戰事,她便隱回深山,實在不想與那戰事有任何關聯,原以為就這么一直無盡的過下去,不仙不人,世世做個妖精,卻不想,她會有再遇到河蚌精的這一天。
民國初期,國家政事混亂,黑筱子入世后一見如此,便有再回深山之意,誰知,她在回到深山的途中,竟然遇到了攜子逃難的河蚌精,百年以來,模樣未改,那河蚌精似乎也認出了黑筱子。同于破廟過夜,河蚌精趁愛子睡著,走到黑筱子旁邊,輕聲的說:“隨我來。”
黑筱子點頭,這時,她已經激不起對河蚌精的半點兒怨恨,幾百年的時間,她已經說不出是自己和河蚌精之間是誰欠了誰。兩人出了破廟后,看著彼此,竟同時嘆了氣,這讓河蚌精笑出了聲,笑完問道:“還恨我?”
黑筱子笑著反問:“你恨我嗎?”
“過去了那么久,還有什么恨不恨的,雖然沒死,但我相信,你我的心都已經重生過了。”河蚌精的臉上滿是灰塵,依然如百年前的質樸。
黑筱子回頭看了一眼在草堆里睡得正香的孩子,開口問道:“那是你兒子?”
“嗯。”河蚌精說到兒子,滿臉幸福。“你不覺得奇怪?”
“奇怪什么?奇怪你為什么還要相信凡人,跟凡人結婚生子?”黑筱子猜出了河蚌精所想。
河蚌精點頭,看著一臉笑容的黑筱子,輕聲問:“你還過得好嗎?”
“沒有你好,我跟你不同,我不會相信凡間的男子,也不會像你一樣盲目的去愛一個人。”黑筱子實在是佩服河蚌精的堅持,經歷了那么傷心的事,還能再次去愛,這換是她,萬萬做不到的。
河蚌精搓著雙手回答:“也不竟然,好與不好,一念之間,我只慶幸上天給了我這個孩子,讓我有了一個活下去的希望。”
“孩子?”黑筱子有些傷感,曾記何時,她有個孩子,也有個希望,只是那希望破滅了。
河蚌精自顧自說道:“我跟孩子的父親成親以后,他就去了戰場,一去,就沒有再回來,也許他活著,不知道在何方,也許他死了。”說著,嘆了口氣。
黑筱子知道現在的局勢,于是關心的問:“你今后怎么打算?”
“好好帶大兒子,讓他過得快樂。”河蚌精微笑著回答,看了看黑筱子,問:“那你呢?這是要去往何處?”
“回深山,這人世戰事不斷,沒有什么意思。”
“一個人?”
“一個人。”
“既然你一個人,不如跟我一起吧,我們兩個人也好有個伴兒。”
黑筱子看著河蚌精,實在沒想到河蚌精會有如此的邀請,但是她能理解河蚌精的心情,這飄搖的人世,一個人活著皆是困難,何況不死不滅的妖,那種孤獨是凡人不能體會的,黑筱子想了想后,笑著點了點頭。
“那以后,你就是我兒子的干媽。”河蚌精笑著握緊了黑筱子的手。
兩個有著百年宿冤的妖,因為寂寞和緣份又走到了一起,黑筱子欣然的接受了這個朋友,也接受了河蚌精的兒子。
時間一晃就是十年,河蚌精的兒子也已經長大了,成長為了一個年青少年,放學后高興的跑回了家,看到黑寡婦后,高興的喊:“干媽。”
“旗生乖。”黑筱子放下了手里的青菜,指了指屋里小聲的說:“還不去看看你媽在給你做什么好吃的?”
“不用看,我端出來了。”河蚌精穿著一身旗袍,梳著端莊的發髻,手上端著一盤餃子。
旗生一看母親端出餃子,驚訝的問:“今天什么日子啊?”
“傻瓜,今天是你十九歲的生日。”河蚌精放下餃子后,為兒子擦了擦臉上的汗。
黑筱子坐在那里看著旗生,十年前,她和河蚌精并沒有回深山,而是選擇了留在人世,因為她們想給旗生一個正常人的人生,也不想旗生知道自己是妖的兒子那么孤獨,一眨眼,十年過去了,旗生變成了小伙子。
旗生嘿嘿的笑著,抱著黑筱子的肩說:“我都有十九歲了呀?我怎么沒發現,我看我媽跟干媽像十九歲還差不多。”
“你這孩子,就是貧嘴。”黑筱子拍了拍旗生的頭,笑了起來,這時,她看到河蚌精在看自己,她明白,是時候要有改變了,畢竟兒子長大,母親不老,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連旗生都發現了,外人能不發現嗎?這是作為一個妖活在人世最大的困難。
晚上,趁旗生睡著,黑筱子和河蚌精來到了屋外,兩個人許久都沒有說話,還是河蚌精自己開了口:“我想我們是時候該離開了。”
“就這么走,你舍得?”
“舍不得能怎么樣,難道要讓孩子知道我們是妖?”
“可是,我們就這么走了,旗生會難過的。”
河蚌精沒說話,看著黑筱子笑了:“我看啊,你比我更像旗生的娘。”
“瞧你說的。”黑筱子這些年沒有白疼旗生,雖然說是喊干媽,旗生當黑筱子是親媽一樣的孝順和聽話,黑筱子也待旗生像親兒子一般。
河蚌精和黑筱子相視一笑,知道最終還是得做這個決定,于是第二天趁孩子去上學后,便離開了家,這一走,就是三年,兩人忍住沒有回去看過一眼,要不是河蚌精感覺到兒子遇難,她也不會下山。
黑筱子陪著河蚌精下山后,在城外的荒地里的發現了旗生的尸體,河蚌精沖過去抱著兒子的尸體失聲痛哭,黑筱子的眼睛里強忍著淚水,旗生是被槍打死的,打聽后才知,旗生參加了革命,結果被小日本抓住后,給亂槍打死了。這一次,不管河蚌精如何勸阻,黑筱子都要重回人世,她要為自己的干兒子報仇,河蚌精不能阻止,也控制不住夜晚時襲來的喪子之痛,遂與黑筱子潛入人世,等待時機,要將那把旗生至死的人全部殺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