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情況,在機關大院里也很正常。晚上有應酬的人,在辦公室里打上幾把牌,拖上一會時間,再去飯店賓館,也是恰到好處的安排。既過了一把牌癮,也讓主人稍許等上一會,體現了自己的身價。
這么一個習慣,苦了這么幾個守候的人。別人在打牌娛樂,他們卻要忍受寂寞,連說話的聲音也不敢高上一點。其他的奢望也不敢有,只是盼著費存旺少打一會牌。
果然不錯,到了接近七點鐘的時候,費存旺才在幾個部下的圍繞下,走下了樓梯。很快就又被汽車給接走。丁一和郭明的臉上,都露出了一絲失望的表情。
年輕,還是太年輕了一點。看到兩個部下如此表情,任笑天有點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如果事情都是這么容易,世上哪兒還會有什么麻煩的事。他忘記了一點,自己也才是二十六歲,比起兩個部下,還要小了一、兩歲。在官場上,也才是一個初出茅廬的后生代。
“走吧,還楞在那兒干什么?”任笑天有點不客氣的笑罵了一聲。
聽他這么一說,本來就有點犯楞的丁一和郭明,更是不停地在抓自己的頭皮,不知領導還會有什么安排。真笨,已經過了下班時間這么久,還能到哪里去?
時間不長,任笑天和自己的兩個部下,又出現在‘風味飯店’里。同時出現的人,還有張大隊長和他的幾個嫡系部下。
八十年代中期,雖說是**之風已經開始。到了具體辦事人員這一塊,就是想**,也是可望不可接的事情。就拿這種吃飯的事情來說,想要吃了原告吃被告,更是不可想象的事情。就象今天這個樣,雖然因為辦案而錯過了吃飯的時間,也只能是回家吃上一碗茶泡飯。
“小天,你總是這樣弄,長思兄弟又能要提你的意見了吧。”剛一坐下,張大隊長就說起了笑話。他這話一說,有個把知情的人,就‘吃、吃’的笑了起來。其他的人,則是有點疑惑。任書記請我們吃頓晚飯,怎么會有人提意見呢?
看到大家不解的樣子,張大隊長笑逐顏開的解釋說:“今天這餐晚飯,可不是公款招待喲。”接著,他就把上次治安方面突襲‘歡樂時光歌舞廳’時,趙長思的那么一番表演解說了一番。說到最后,他才小結道:“自從這家飯店開張以后,小天為了工作而招待同行,已經是多得不好統計。”
面對大家驚異的目光,任笑天有點不以為然的聳了聳肩頭:“張大哥,別說得這么煽情。警察的苦,我是知道的。如果我再不能體諒一點,還讓別人怎么理解?再說,賺了錢不就是由著用的嗎?”
“是呵,是呵,我天哥說得對。”趙長思一手端著一個盤子,樂呵呵地走了進來。
看他開心的這個樣子,張大隊長打趣說:“長思,又在吃你的白食,難道你的心不疼?”
“說不疼,那是假話??芍灰翘旄缯f了的話,就是心疼也要做。”現在的趙長思,真的是有了幾分文化。這話一說,在場的人都是刮目相看。讓誰也不會相信,這還是那個幾個月前在街頭巷尾到處亂竄的小混混了嗎?
對趙長思這種表現,就連任笑天也滿意地在點頭。以前的趙長思,那可是不能提到錢的事。只要一提到錢,那是要算筋算骨,算得讓人不敢與他打交道,何曾有個這么豪爽的時候!
酒席開始以后,當然是一邊喝,一邊談論著今天的事情。也有人低聲提到,會不會掌握的情報有誤?不然,怎么一點也看不到動靜呢?丁一和郭明更是有點犯疑。要知道,費存旺這個人雖說是貪了一點,但說他是偷自行車的賊,這事確實是讓人有點難以置信,匪夷所思。
張大隊長倒好,充耳不聞,只是找人斗酒,好象此事與他無關一樣。有疑問的人,只好把目光投向了任笑天。
“你們呀,如果能象張大哥這樣,把酒喝得這么香,一個個也就都成了破案專家嘞。”任笑天看得興起,話一說完,也舉起杯子說:“張大哥,來,走上一杯?!?
連干了幾杯酒后,他才算是歇息了下來,看到有人仍然在怔忡的望著自己,任笑天失笑道:“干偵察工作,是一項枯燥無味的事情??赡苁且恢?,也可能是半個月,甚至于時間更長。有的時候,還能根本看不到結果。象你們這樣,才過了一天時間,就想打退堂鼓,能干什么事情?”
“你們呀,干偵察員的時間,要比小天兄弟長上不少。為什么進步不如他大?單純是機遇嗎,我看不見得。實力,實力決定一切?!睆埓箨犻L的話,雖說是在教訓自己的部下,丁一和郭明聽在耳中,卻是浮現出一種欣然的笑容。
酒席結束后,任笑天沒有陪趙長思說話。剛一和張大隊長告別,就急著離開了飯店。
“玉蘭姐,今天好安逸,一家人都在看電視?!币贿M任玉蘭的家門,任笑天就咋咋呼呼的嚷嚷開了。
“小天,快,家里坐。”任玉蘭連忙起身招呼。姐夫阮棟翰和侄女小娟都站了起來讓座。一時之間,全家人都忙活了起來。知道任笑天喝了酒,任玉蘭趕忙上鍋燒了一碗醒酒湯,端到了任笑天的面前。
“嗯,真香?!比涡μ熨澚艘痪洹=又团阒惴蛉顥澓擦牧似饋?。得知侄女小娟的成績很好,也滿意地表揚說:“小娟,好好努力,一定要和柔萍阿姨一樣,考上燕京大學?!?
“嗯,小天叔叔,我一定好好學習,也象柔萍阿姨那樣,到燕京去上大學?!毙【暌粋€勁兒的點著頭。
這么一說,倒也讓任笑天勾起了思念。柔萍那丫頭自從開學前離家以后,就沒有消息傳回家來。過國慶的時候,本來是說好了要回家,到了最后,也說是陪同學去了南海。用任四海的話說,這丫頭是玩野了心。
“小天,你今天晚上來,是為了丹丹的事情吧?!睕]等到任笑天想得太多,任玉蘭就發了話。她把女兒打發回房間休息,直接就問起了任笑天的來意。
哦,玉蘭姐也能知道我的來意,任笑天暗暗心驚。下午上班的時間,在農機廠幫忙的方廠長突然給他打了一個電話,說是想要辭職返回金陵。至于繼任人的事情,方廠長在電話中笑呵呵的說:“小天呵,你是捧著金飯碗在討飯,有了這么好的人才不用,拿我老頭子在開心呀。”
任笑天想再問個究竟,對方已經用一陣大笑結束了通話。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才會讓方廠長突然想要離職而去。任笑天的直觀感覺,就是根子通在劉丹丹的身上。
是經營思路發生了分歧,還是相處不睦?任笑天的腦袋變得一個有幾個大。在他的分析下,覺得不應該是劉丹丹恃寵而驕所產生的矛盾。要說有問題,很有可能是劉丹丹的書本知識,與方廠長這種實踐出真知的人才,在理念上產生的沖突。
要想得知真實情況,當然是來找任姐夫婦。他們是自己親近的人,也是自己委以心腹的人。對廠里的一切,也應該是了如指掌的人。只是因為白天的工作跑不掉,這才拖到了此時。聽到任姐一問,任笑天只是點了點頭,也沒有說話。
“小天,方老找你去過了?”阮棟翰笑瞇瞇的問道。任笑天還是在點頭。不過,他的心情明顯好上了許多。就連姐夫這樣的書呆子,都沒有一點意外之色,顯然說明事情沒有自己想象得那么糟糕。
任玉蘭端來了一杯茶放到任笑天面前的茶幾上,樂呵呵地說:“小天,方老是想讓丹丹來接替他吧。呵呵,這個主意好,我舉雙手贊同?!?
“哦,看來你們的意見,倒是都很一致喲。說說看,到底是什么情況?”只要不是鬧矛盾,任笑天的心中就沒有壓力。
任玉蘭聽到自己的兄弟要了解情況,立即就呱嘰呱嘰的說了起來。阮棟翰的脾氣很溫馴,這種對外發言人的工作,歷來都是讓給妻子來做。今天也不例外,只是笑吟吟的坐在一旁做聽眾,偶爾做上一點補充。
這一聽,可算是讓任笑天給嚇了一大跳。原來在這不長的時間里,劉丹丹竟然在廠子里做了這么多的事。不但解決了禮品的麻煩,還從體制和經營思路上,提出了許多新的想法。
最主要的原因,是劉丹丹很潑辣,有嘴有手,拉得下情面。廠子里的那些中層干部,看到了劉丹丹就會兩腿打顫,唯恐又被她給挑出了新的麻煩。她要么不說話,說出來的毛病,那是一點也無法推托。
“小天,別看大家怕丹丹。說到最后,還就沒有人恨丹丹。一切的事情,都照規矩來。被她懲罰過的人,也說不出什么怪話來。不象我這個大喉嚨,到處都在討人嫌?!比斡裉m對劉丹丹的佩服,從說話的語氣之中就能聽得出來。
阮棟翰也在點頭說:“丹丹說得不錯,用制度管人,比用人管人,是要管用得多。兄弟,我勸你一句,這樣的人才,你可千萬一定要抓住?!?
任笑天的眼睛亮了起來,丹丹姐還真的一塊寶玉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