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得標夫婦是吃過晚飯后才離開灞橋的。現(xiàn)在的路好走了,不管是什么時間離開,都沒有什么問題。
任笑天送他們上車,目睹著汽車消失在一片黑暗之中,還一直佇立在原地沒有動彈。
他瞇細著眼睛,只是盯著那虛無飄渺的夜空。倏地,烏云密布,漆黑一團,不見星云,須臾功夫,大雨傾盆,剛才那停汽車的地方瞬間就成了一片汪洋。
透過這滂沱的大雨,任笑天仿佛看到了簡寧奇等人正瞪著猙獰的目光,狠狠地盯著自己。如同一只只窺伺在身旁的野狼,正躍躍欲試,想要將自己撲倒在地,好張開那血盆大口吞噬自己。
“來吧,不管你們有多大的道行,我都給你們接著。”想到這兒,任笑天忽作顛狂狀,大聲疾呼道:“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一些吧!”
任笑天的吶喊,穿透了重重雨幕,穿越了漫漫路途。是時,簡寧奇正佇立在市區(qū)‘又一村’飯店包廂的落地窗前,看著那瓢潑大雨正由天而降落下來。
這是距離海東區(qū)政府不遠的一家飯店。規(guī)模不是很大,勝在精巧。就和女老板的體型一樣,處處都顯得小巧玲瓏,慧心巧思,許多細節(jié)處,也盡力做到了精妙絕倫。
‘又一村’是春節(jié)后才開張的飯店。時間雖然不長,生意卻很火爆,每天都是座無虛席的情形。之所以會生意這么好,除了菜肴美、環(huán)境好這些原因外,更重要的原因是有一個玉貌花容,氣質典雅的女老板。
李震民是這兒的常客。自從飯店開張之后,只要是私人應酬,都會把酒席放在這兒。而且,女老板毛小敏也必定會到場接待。時間一長,大家也就明白了其中的貓膩,知道這個女人已經(jīng)成了李震民的禁x,不可再動歪心思。
今天晚上,李震民請簡寧奇吃飯,也把飯店選在了這里。毛老板知道這兩個男人是有正事要談,客套了幾句,就退了出去。
簡寧奇瞅了一眼體態(tài)苗條的女老板,心中暗道:這個李震民,倒也是人老心不老。找的女人,一個比一個年輕,一個比一個漂亮。呵呵,靠的不就是手中的那點權力嗎?
他這一瞅不要緊,身旁的李震民急得額頭上直冒大汗。如果真讓眼前這位小爺看上了毛小敏,那自己可就徹底沒戲可唱咯。想到棄自己而去的那個喬丹容,他就感覺到好象有毒蛇在吞噬著自己的心。
說起來,簡寧奇在京城的時候,也是花中王子,什么樣的欲海嬌娃沒有見識過。此時盯著毛小敏的背景看,也只是好奇而已,并無半點欲念。
當他收回目光時,聽到李震民那如釋重負的喘氣聲,心中暗笑,這人說起來是一個老奸巨滑的家伙,其實也是一肚子小家子氣。就憑這樣的女人,哼,也能讓本少爺動心?
自從準備到海濱掛職,簡寧奇就對李震民的一切,都進行了認真的打聽。知道這個老家伙有一個最大的特點,那就是干兒子、干女兒特別的多。為了這個原因,也就鬧出了不少的笑話。
最讓人不恥的笑話,就是他的干女兒沈新梅流產(chǎn)的故事。特別是李震民得知自己的私生子夭折時,放聲大哭的情景,在海濱城里更是成了一幕鬧劇。至于后來那個喬丹容,被孔達人橫刀奪愛的故事,也同樣在省城官場上流傳。
簡寧奇到海濱之后,為了自惜羽毛的原因,就一直是刻意與李震民拉開距離。他不想讓人把自己與李震民相提并論。作為一個想在官場上多走幾步的豪門子弟,可不想在這種事情上讓人垢病。
對這種刻意的冷漠,作為當事人的李震民,當然是冷暖自知。他知道原因何在,也就沒有主動用熱臉去貼簡寧奇的冷屁股,而是采取冷眼旁觀的方法,看著簡寧奇與任笑天之間斗法。
當農(nóng)機廠事件發(fā)生后,他才捕捉戰(zhàn)機,迅速讓皮磊志趕了過去。雖然也沒有見效,還是讓簡寧奇感覺到了自己的不足,感覺到了李震民的誠意。
事后,簡寧奇主動去了一趟海東區(qū)委,與李震民交換了意見。今天晚上的聚餐,也是增進友誼的一種方法。暴雨降臨的時候,兩人正在就灞橋最近發(fā)生的一些事,相互攀談著。
“李書記,你說這好好的,陳市長怎么就突然做起了好事,幫著灞橋那個冷鎮(zhèn)長的老婆解決了一個行政編制。”簡寧奇是有點看不懂這中間的玄機,想不通陳中祥為什么要對冷山施惠的原因。
“簡少,來,走一杯。”李震民對灞橋的一舉一動都了然于心,聽到簡寧奇這么一問,喝掉杯中的酒后,立即不假思索地回答說:“簡少,這個事情很簡單,因為冷山手中有灘涂對外承包的權利,陳市長的舅老爺賈誼又想要上這一班船。所以啊,呵呵,陳市長不得不做出姿態(tài)。”
“哦,是這么一個原因。”簡寧奇也來了一個一飲而盡,用桌子上的小毛巾擦了一下嘴后,又問道:“這么一個熱門的權力,任笑天為什么要輕而易舉的給放掉呢?”
對于這個問題,李震民也想不透。說是為了攏絡冷山,好象有點說不通。他搖了搖頭,沒有吱聲。
簡寧奇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皺了一下眉頭。一抬頭,正好看到毛小敏款步姍姍,儀態(tài)萬方的走了進來。李震民心中叫苦,你這個小姑奶奶,怎么老是在簡少面前轉悠哩!心中一急,他也就起身迎了上去。
看到李震民如此情急的模樣,簡寧奇心中好笑。他也不吭聲,只是站到了落地窗前,遙望著漆黑一團的夜空。不由想到了孫佳佳,當然,也想到了任笑天。這么一想,他的心中仿佛有一種撕裂的痛。
“任笑天,你給我等著。”簡寧奇的手指甲,深深地掐入了自己的掌心。
六月里的天,是神鬼天。
昨天晚上那么一場傾盆大雨,讓誰看起來,都象是要下上十天、半個月的樣子。誰料,到了今天早晨,就是雨過天晴,撥云見日,反而多了幾分熾熱。
按照任笑天的計劃,今天的任務是巡視。所謂巡視,也就是騎著自己那輛招牌式的‘飛鴿’自行車,從新大街建筑工地開始,再走村串戶,看看鄉(xiāng)村的變化,了解有沒有什么新情況、新問題。到了最后,就是到灘涂檢查二期開發(fā)的掃尾情況。
他這樣的做法,從好處說起來,是不攬權,把權力都分給了班子里的其他人。但要換一個角度來看,也是偷懶,別人忙得不亦樂乎,他卻是悠閑得很,樂滋滋的一個人騎著自行車在鄉(xiāng)村小道上晃蕩。
有人為這事提過意見,任笑天莞爾而笑道:“你們說讓我要照顧大家的感覺,可我要問一句,有誰嫌手中的權力大了嗎?沒有吧,哈哈,我告訴你們,他們這是忙碌并快樂著,誰也不會嫌累的。”
任笑天的想法雖然很美好,只是計劃比不上變化快。從早晨起身開始,他那想圖安逸的想法就注定不會實現(xiàn)。
九龍鎮(zhèn)的黨委書記張維漢,是個急性子的人。昨天晚上,戚得標從灞橋回到市區(qū)之后,就給老張通了電話。依照老張的性格,當時就要給任笑天打電話。
鎮(zhèn)長朱仁勸說了一句,說是時間已經(jīng)太晚,不管是什么話,還是明天早晨說比較好。最好的辦法,就是到灞橋鎮(zhèn)參觀學習,有什么事情都當面說清楚比較好。
張書記一聽,這話也對。這種事情只能是錦上添花,可不能畫蛇添足。千萬不能由于自己的一時心急,反而把一件大好事給弄巧成拙。對,朱鎮(zhèn)長說得對,明天就去灞橋鎮(zhèn)找任區(qū)長,不管有多大的難處,都要把事情給敲定才好。
話是這么說,可這一夜也不好過。躺在鋪上的張書記輾轉反側,總是睡不著覺。一會兒在想灘涂開發(fā)中的困難,一會又想到承包款到手之后,對九龍鎮(zhèn)帶來的變化。
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的睡著之后,又夢見到李震民怒瞪雙目,一只如同巨無霸般的大手擋在了自己的前面,大聲叱責道:“沒有我的同意,誰也別想這么干!”
張書記一嚇,當即坐了起來。醒來一看,原來只是蘭柯一夢。心中也覺好笑,多大年紀的人了,怎么還如此沉不住氣哩!只是看到窗外電閃雷鳴的樣子,他又在擔心能不能成行。
就這么折騰了大半宵,好不容易看到東方發(fā)白,張書記翻身起床,推門一看,哇塞,萬里無云,風和日麗。想不到,連老天爺都會這么幫忙。嗨,這樣的好天氣,注定了今天的好事一定能夠成功。
洗漱的時候,張書記照了一下鏡子,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兩眼成了熊貓眼。暗嘆一聲,想要辦成一件事,我容易嗎?
還好,時間不長,他找到了一個同黨。他在隨后而來的朱鎮(zhèn)長臉上,找到了安慰。看來,昨天夜里,自己的這位老搭檔也沒有睡得好覺。
朱鎮(zhèn)長注視到張書記的目光,心中好笑,我們是五十笑百步,還不都是一個樣嘛。嘴皮上還是分辨了一句,說:“都是昨天夜里這雷聲給鬧的,響得睡不著覺。”
言畢,兩個人心知肚明,‘嗤、嗤’的笑出了聲。想到也不再作解釋,直接就給任笑天打起了電話。
“任區(qū)長,你好,我是九龍鎮(zhèn)的老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