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場不同于商場,領導表態答應的事,追蹤落實了才算數。否則以只能叫做冠冕堂皇的空話,糊弄下屬或者老百姓的鬼話。怎么追蹤落實?那得靠自己的本事。
曾家輝省城之行,請求配備齊全長豐市委、市政府班子的事,得到了魏豐華、項不凱的支持,答應的人選在長豐市內部定,這事省長湯中和也同意??墒?,長豐市的干部雖多,卻不知道誰人合適?選誰為好?他沒有主觀臆斷。
有人向曾家輝鄭重推薦了政協副主席陳遠生,他曾經做過某領導的秘書,后來又干過財政局長,是一個說話脾性溫和,低調正直的干部,由于跟蔣百年不在一條線上,以至于陳大平任書記的時代,本欲提撥為副市長,受到蔣百年陣營的強力擠兌,最后只作了政協副主席,據說這人業務能力強,政治素質高,可信可用。
曾家輝到長豐任市長以后,也接觸過陳遠生幾次,但由于政協工作一直是市委書記在聯系,他剛剛走馬上任,對這位政協副主席的工作情況還不了解,印象不太深,正好作一番走訪。
借著晚上散步之余,曾家輝決定去陳遠生家里看一看。陳遠生家世代都是長豐市里人,他住在城西邊上的自家小院里。一進院門,他聽見陳遠生在不耐煩地喊“不行”的聲音,他不禁站住了,這個陳遠生正在粗腔大嗓地發火呢。
這是個小雜院,陳遠生站在房子門口,門邊還站著一個穿著樸素的中年婦女,四十多歲,估計那是陳遠生的老婆。她正看看陳遠生埋怨:“你就一點不管?”
“這事我管不了。”陳遠生說。
“你就一個政*協干部,管了還能有人說啥?”
陳遠生不耐煩地長嘆一口氣,道:“一是我沒本事,只是個政協干部,沒能耐管;二是這也是有違政策的事,你這不是讓我犯錯誤嗎?”
“那我求別人幫忙辦去,你可別攔我!”中年婦女看看陳遠生,有些生氣地道。
“不行,我告訴你這事不行?!标愡h生還是那么語氣堅定地道。
中年婦女放低聲音道:“就算我為兒子求你一回,行不?”
陳遠生發火了,道:“你咋這么渾呢?!闭f完就欲轉身走出來,曾家輝無法再進行隔墻有耳了,只好走進院子,看了一眼陳遠生,向那個中年婦女問道:“嫂子,怎么回事?”
陳遠生一見曾家輝到來,趕忙招呼進屋坐,曾家輝擺手。繼續看著陳遠生的老婆,他在等著她的回答呢。她看了看曾家輝,想要說什么,看了看陳遠生,又閉住了嘴。
見她不好回答,曾家輝只得看著陳遠生,問道?!霸趺椿厥??”
陳遠生道:“這是我老伴,沒事埋太我而已?!彼麍桃庹堅逸x進屋。
陳遠生的老婆實在忍不了,道:“兒子畢業在家,想在城里找個正式工作,我想找人事局想想辦法照顧一下,他擋住不準?!?
陳遠生本想攔又攔不住,無奈地嘆了口氣。生氣地道:“別嘮叨這些行不行?還不快燒開水去?!?
女人沒動,道:“家里兩個老人七八十了,都有病,兒子想找個正式工作,他又說不行。”
陳遠生瞪起眼訓道:“你今天咋了,不懂個理了?”
“我咋不懂?”陳遠生老伴流出眼淚,“跟你二十幾年了,伺候老人,帶大孩子,我跟你叫過苦?你在外面做事,我拖累過你?”有人在旁邊同情,女人訴開苦了,說著還嗚嗚的哽咽著哭了。
陳遠生暴躁地道:“你別給我丟臉好不好?這是我們市委曾書記?!?
陳大嫂抬眼看了一下曾家輝,一下止住了哭訴,低頭道:“曾書記,你們有公事商議,我走了?!闭f完就轉身要進屋。曾家輝連忙攔住道:“嫂子先別急著走,我沒事。你有什么困難,就跟我說說吧?!?
她垂著眼皮,然后看了陳遠生一下,道:“曾書記,我們沒什么困難,一天沒事找他瞎胡鬧鬧,打發時間呢?!闭f完先進屋去了。
曾家輝看了陳遠生一眼,道:“孩子大學畢業?”
陳遠生從鼻子里發出:“恩。”
曾家輝又看了看這個簡陋的小院落,道:“老人、孩子跟你住在一起?”
陳遠生又點了點頭,算是回答了。曾家輝這才向里面走了進去,到得里屋,但他并沒有看到老人和孩子,不禁問道:“老人和孩子呢?”
陳遠生回答道:“兩位老人身體不好,早早地就睡了,兒子去外婆家了?!?
曾家輝沒有再問下去,看了看簡單的屋內擺設,開始與陳遠生隨意的聊起天來,從陳遠生的家庭狀況開始聊起,一邊扯一邊想:陳遠生不像個領導干部,更不像是做過財政局長的人,生活狀況甚至連個普通的公務員都不如,估計是老人生病與兒子上學拖累了。但這種狀況無疑表明,他是一個清正廉潔的好干部,這種干部現在不多了,就是自己沒有家庭財富的支撐,估計也做不他這般。不由在心中暗暗地點了點頭。
最后聊到了政協的工作,曾家輝問道:“在政協這邊工作,感覺怎么樣?”
陳遠生有些猶豫,這個問題要不要回答?想了想,還是覺得回答比不回答好,淡淡地道:“政協工作就那么回事,可干可不干,干好干壞一個樣?!?
在一般人們的眼里,政協工作就那么回事兒,雖然說人民政協是一黨專政下的多黨合作和政治協商制度,有政治協商、民主監督、參政議政的權利,可以對黨和國家機關及其工作人員工作都提出批評意見,但實質上也就平常搞搞調研,一年也就是開個會,發個言,連舉個手的機會都沒有,有什么好說的呢?
曾家輝沒有再問什么,一人政協干部什么都不說是最好的工作配合了,你還要求他們怎么樣。他道:“你就抓緊調研一下長豐的財政金融狀況,一周后給我一份報告。有困難沒有?”
陳遠生坦率的道:“我盡力吧?!?
“好?!?
曾家輝站起身來告辭,陳遠生將他送到門外,看著他消失的背影,久久沒有回小院。他感到這個報告很難,如果胡編亂造,對不住市委書記的信賴,也對不住自己的良心;要是實事求是的寫,又擔心撥出蘿卜帶出泥,惹禍上身,全家性命堪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