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前,衡順鋼鐵特種鋼爐前。
夜晚,天氣沉悶,夜空沒有一絲星光。
這是一個異常沉悶的夜班,高爐長心事重重地坐在搖爐室,對什么事都顯得心不在焉,要不是搖爐的警報器響了,他似乎連搖爐都不知曉。
這個時候,一個身材高大的身影從搖爐室的正門走了進來,看了看心不在焉的高爐長,搖搖頭,用指節重重地敲擊著他面前的桌面,以示警告。
高爐長猛一驚醒,抬頭一望,原來是古廠長,立即就陪上笑臉,掏出香煙就要往上遞,古廠長一擺手拒絕了。
高爐長自顧自點上一根煙,沖古廠長笑道:“廠長,那個煉鋼部主任的位子,不是有個空缺嗎,什么時候考慮考慮我?”
古廠長臉色一緊,問道:“你怎么知道的?”
“那個原來的夏主任,過完年不就過六十了嗎?”高爐長吐出一口煙,滿臉堆笑,訕笑。
“還是先把你自己的工作干好,有了成績,我自然會考慮你,像你現在這樣心不在焉,像什么樣子!?”古廠長狠狠地教訓道。
“嘿嘿!”高爐長訕笑著,“我自己的工作當然不用您操心,但是,你的呢——?”
古廠長面色一變:“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呵呵,你是廠長,你當然知道這個鋼廠是因為什么而建起來的,那是因為,這個——!”高爐長說罷往地下一指,雙眼卻觀向古廠長。
古廠長面色大變。
高爐長得意地笑了一聲,將嘴湊到古廠長的耳邊,雙眼卻望向四周,小聲說道:“你不會不知道吧,我想你與厲老總這么親近,這種內幕總該知曉的……”
“你什么意思?”古廠長面無表情。
“嘿嘿!”高爐長笑道,“你想,如果我將這個內幕捅出去,政府如果知道了,那么衡順鋼鐵的損失,恐怕就不止一個部門主任的年薪這么簡單了。那么你的工作,能好做嗎?”
“你是在威脅我,威脅厲總?”
“豈敢,豈敢——”高爐長小聲道,語氣中卻透出得色。
古廠長面色沉寂了一下,隨即小聲道:“我們出去詳談,這里人多。”說罷推開搖爐室的大門,緩緩走了出去。
高爐長面露笑意,亦步亦趨,也緊緊跟隨出去。
二人直轉過爐臺,來到轉爐的背面,這里較為偏僻,是個死角,一般人都不會來這,正好方便談話。
剛一來到死角處,古廠長立馬就拉下臉來,嚴肅道:“小高,你還是太年輕了點,有的話可不能亂說,你一定是從哪聽了些謠言,說說看,你都聽到些什么?”
高爐長皮笑肉不笑:“嘿嘿,甭管我從哪知道的,這底下是不是有什么礦脈,厲總他們建廠之前是不是挖的那啥礦脈發的家?你就說對不對吧?”
古廠長臉色立馬就黑了下來,左右看了看,低沉著聲音喝道:“你能不能小聲點?”
“嘿嘿,那就是事實嘍!”高爐長掏出根煙點燃,滿面得色。
“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古廠長仍是不死心,追問道。
高爐長吐出口煙道:“嘿嘿,那是因為我去過那地方。”
“你去過!?什么時候?怎么去的?”古廠長大驚。
高爐長彈了彈煙灰,道:“這你就甭管了,我自有自己的辦法。”
古廠長緊皺眉頭,試探問道:“那,除了你,還有沒有人去過?你,沒有告訴別人吧?”
高爐長道:“當然就我一人去過,廠長您放心,要是升我職,也不會有別人知道這事兒的,嘿嘿——!”
古廠長心里明白,那“嘿嘿”的笑聲后面,飽含深意。
古廠長看了看高爐長,突然面色一變,就沖著他笑了起來,接著還拍了拍他的肩膀。高爐長突然被古廠長這么一下,感到受寵若驚,便熄了煙頭,沖他哈腰點頭起來。
也是,有些人再橫,但奴才的本質還是改不了的。
古廠長突然就面帶笑容起來,拍著高爐長的肩膀就說:“提拔你也不是不可以,不管怎么樣,你的能力還是很強的,只要以后更加用心,以后我走了,廠長的位置也都可能是你的。”
這話很可能是暫時敷衍高爐長的,可他也不知是太自信還是怎么,竟然得意地咧開嘴了。
“你看,那是怎么搞的?”這時候,轉爐朝這邊翻轉過來,開始搖爐了,古廠長突然拍了一下高爐長,指著爐口就詢問起來。
高爐長轉過頭來,說:“哦,可能是有點廢渣,氧吹得不夠!”為了表示自己用心,竟然還朝前走了幾步,想仔細看個究竟。
古廠長也往前走著,似乎也想看清出了什么問題。廠長都這樣了,這爐長當然不能落后,頂著高溫,竟然都快湊到爐口邊上了。
就在這時,古廠長從背后忽然就攔腰抱住高爐長,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一用力,猛然就將他掀進滾燙的轉爐中,就聽“咕咚”一聲悶響,霎時一片沉寂。
古廠長滿身大汗,死死盯著爐口,突然就見一個包裹著火紅鋼水的人形掙扎著往上,那人形不住往下融化,只剩一條手臂高舉,但不消片刻也消融不見,只剩下一團氣泡在鋼水中翻滾。
古廠長嚇得面色煞白,他也是頭一次干這種殘忍之事,何時見過這等場面,此時回過神來,急忙四下回望,好在此處是爐臺的死角,并無人在意此地,況且爐臺四周的噪聲本就很大,高爐長死前卻也來不及發出一聲呼喊。
古廠長松了口氣,抹了抹額頭的冷汗,朝著爐口重重啐了一口,惡狠狠道:“哼,我最恨別人要挾我,這是你自找的!”
話剛說完,卻聽另一處黑洞洞的角落突然傳來一聲脆響,像是杯子落地破碎的聲音。古廠長大驚,急忙定目望去,果見一黑漆漆的人形,但看不真切,不知到底何人。
古廠長大驚,但他即為廠長,卻也并不是泛泛之輩,很快就鎮定下來,急忙打開隨身的手電朝那人形照去。這一照不打緊,就聽撲通一聲,那人形猛地就坐倒在地,面色煞白直喘粗氣,褲襠已然濕成一片。
古廠長緩緩將電光朝那人臉照去,卻見那人面色煞白,睜大一雙眼,竟也不用手遮擋那強烈的光源,顯然是駭到極點,竟有些癡了。
...
(書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