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真心話,曾智偉是很不想再見許貫武的。畢竟當初許貫武對他不錯,又是給他機會做編劇,又是給他機會升任導演。在洪家班衆多兄弟裡面,他是第一個混出頭的。而且還是輝煌七人小組成員之一,比程龍都還要威風的多。
但是正所謂人心不足蛇吞象,曾智偉後來受不了嘉禾的誘惑,從許氏出走投奔了老對頭嘉禾。這在江湖上是頂沒義氣的一件事,讓曾智偉也因此與許氏反目。更可惡的是出走之後他反過來對許氏惡言相向,彼此之間更是已成水火之勢。
如今讓曾智偉再返回去求老東家高擡貴手,放過那幾個毛事不懂的熊孩子,對曾智偉而言簡直就是在啪啪打臉。何況這些年他做大哥已經做習慣了,也已經把自己當成是個人物了,心中自然是很不想向許貫武低頭的。
但是現在的關鍵是不低頭也不行了,那五個人雖然他並不認識,只是自己公司的普通員工,偶爾一起吃個飯喝個酒而已。但是既然他們已經喊自己爲大哥,而自己又沒有當衆拒絕的話,其實就等於是默認收下這兩人了。更何況他們這次去炸影院,據說也是想爲自己出頭。如果這次自己裝慫不肯出面保他們,那將來還有誰肯爲自己賣命?
這就是當大哥的難處了,平時看上去好像很威風,但其實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曾智偉現在就覺得自己吞了一口冰水,寒徹骨髓。
曾智偉猶豫來猶豫去,知道怎麼也躲不過。始終都要去一趟的。但是直接去見許貫武的話。只怕連面兒都見不到就被直接轟回來了。所以想要見許貫武還得另外想辦法才行。最好是找個熟人在中間調和一下。
這個中間人曾智偉一想就想到了,那就是他之前跟的大哥洪京寶。只是這也有一個難題,就是他和洪京寶也有兩年沒見面了。自從自己投奔嘉禾之後,洪京寶等許氏的老臣子爲了表明忠心,便與叛將曾智偉劃清界限斷了聯繫。當然也因爲當時新成立自己公司的曾智偉太過張狂,幫嘉禾說許氏的壞話,讓一幫老兄弟無法茍同。所謂道不同不相爲謀,自然就漸漸斷了聯繫。
本來洪家班是固定有幾個地方去耍得。比如溜冰場,夜總會,舞廳,酒吧等等,一般出去玩兒就是去那個幾個地方。曾智偉之前跟洪家班混的時候,自然也是經常出入那幾個地方,但後來他自己成立了曾家班之後,再帶兄弟們出來玩兒,就會刻意避開這幾個場子。因此雖然香港地方兒並不大,但是他與洪京寶等人卻也是兩年沒見了。
兩年沒見面兒。之前就算是親如兄弟,現在這關係也已經淡了。更何況當時出來的時候還有一番口角。這感情更是要大打折扣。因此就這麼大大咧咧的去請洪京寶坐中間人,他也肯定不會賣自己這個面子。所以在找洪京寶之前,他還得再去找一個人,這個人就是七小福之一的元譁了。
想當初在洪家班的時候,曾智偉與元嘩的關係最好。因爲曾智偉早先不是龍虎武師,他是香港足球隊的足球隊員,後來因爲覺得拍戲好玩兒,所以就纏著洪京寶進了電影界。而他開始時候做龍虎武師,學翻跟斗就是跟元譁學的,相當於是他的半個師傅。
曾智偉對元譁自然也是另眼看待,當初在許氏拍戲的時候,就有幾部戲給了元譁好多戲份兒。當他從許氏出來的時候,本來也是想拉元譁一把的,只是元譁比他講義氣沒答應。不過好歹也算是有這份感情在,所以曾智偉想如果自己開口,元譁是應該可以幫自己緩頰的。
七小福因爲從小一起學戲長大的,這份同窗之情可是非同小可。有元譁幫自己說兩句好話,頂的上自己說一百句一萬句好話。
曾智偉打定主意之後,就去元譁家的樓下等他。之所以沒打電話,主要還是覺得用電話沒誠意。再說自己親自來既顯出誠意,而且元譁也不好意思當面拒絕。
元譁現在正隨洪京寶等人開拍《金玉滿堂》,這部電影因爲下半年就要上映了,所以最近也是一直在趕拍,也導致元譁現在收工時間不定。曾智偉在元譁家的樓下等到半夜十二點,才見到一輛車緩緩地駛了過來。
曾智偉原先還沒有意識到是元譁回來了,因爲兩年前元譁不過是個二線末兒的武師,一個月不過一兩千塊錢,是根本供不起車的。沒想到的是車門一開,卻正是元譁走了下來。
曾智偉聽出元嘩的聲音方纔迎了上來,“華哥!”
“誰,誰啊?”元譁嚇了一跳,藉著燈光仔細一看,才認出是曾智偉來,本來還算不錯的心情立刻變得糟糕了。
“你來做什麼?我和你沒什麼好聊的,我也不會離開許氏去你的偉禾的。”元譁一邊說著一邊鎖上車門,然後晃著胳膊就想往樓上走。
曾智偉見狀連忙拉住了元嘩的手,“華哥,兄弟我實在走投無路了,所以纔來找你的。你難道真的見死不救?”
元譁厭惡的甩開曾智偉的手,“路是你走的,腳上的泡也是自己磨出來的。你有現在的下場是你活該,你怪得了誰啊?”
曾智偉一聽頓時心寒了一半,連之前和自己關係不錯的元譁都是這個態度,等回頭見到原來的大哥洪京寶那還得了?恐怕這次自己請他出馬當中間人的事兒,懸了!
“華哥,是我不對,是我不好,你打我也好,罵我也好,我都願意承受。但請你千萬幫小弟一把。”曾智偉一邊說著,一邊抱著元嘩的胳膊哭天抹淚起來。
本來開始哭只是爲了做戲,但是這一哭勾起傷心事,想起這兩年自己過的這荒唐日子。錢也花完了。朋友也得罪光了。面子現在也丟盡了,等於兩年來什麼都沒有落著,不禁是悲從中來,越哭越傷心,眼淚一把鼻涕一把,把元譁都給哭毛了。
元譁從未見曾智偉哭的這般傷心過,所謂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曾智偉哭的這麼厲害。就不禁哭得元譁心軟了。想起之前好歹也算是朋友,既然現在他都承認錯誤,求到了自己的跟前,能幫忙就幫一下吧。
元譁心一軟,這話也就軟了,“行了,別哭了。跟我上去坐一坐,把事情跟我說一說吧。如果能幫忙,我一定幫。”
曾智偉聽他這麼說,也漸漸收了哭聲。“華哥,還是你講義氣。我實在是太感動了。”
“行了,上去吧。”元譁擺擺手,領著曾智偉上了樓。
“我家人都睡著了,你等會兒小點聲兒,不要吵到他們睡覺。”元譁小聲提醒道。
曾智偉點了點頭,跟著元譁悄悄進屋,鑽進了元嘩的房間裡。
元譁看了看曾智偉,“行了,有什麼事,你就說吧。”
“是這樣的,我想見一見許先生,又怕見了面不好說話,所以想請洪京寶大哥做箇中間人。”曾智偉想了想說道。
元譁一愣,隨後反應過來,“是因爲那起爆炸事件吧?!外面都說是你指使人乾的。”
“誤會,我怎麼會讓他們做那種事呢。”曾智偉連忙擺擺手道,“華哥你也清楚,像我們這些做大哥的,哪個身邊不是跟著一羣狗肉朋友?他們那幾個人只是偶爾跟我吃吃飯,喝喝酒而已,我連他們的名字都不記得的。再說許先生那是什麼人呢,我怎麼敢跟他作對呢?”
“恩,我想你也不會做那種傻事。”元譁擺擺手道,“那你要見許先生是爲了什麼呢?”
“唉,雖然難以啓齒,但我還是想請他高擡貴手,放過我那個幾個小兄弟一馬。”曾智偉嘆了一口氣道。
“你又說不是你指使的,現在卻又幫他們開脫?”元譁忍不住叫道。
“噓!”曾智偉連忙衝他噓了一下,“伯父,伯母都還在睡覺呢。”
元譁瞪了他一眼,“這件事你求許先生也沒用啊,爆炸案啊,全香港如今最轟動的大案,現在都已經查的水落石出了,你讓許先生怎麼高擡貴手?”
“憑許先生在政法界的人脈,只要稍微說句話,就能減輕他們好多刑責了。”曾智偉說道,“華哥,那些人都還只是小孩子而已,你也不希望他們被關進赤柱監獄,這輩子就這麼被毀掉吧?”
“唉,這件事難辦啊。”元譁砸了砸嘴道,“算了,看在以往的交情份兒上,我就幫你這一個忙。你回去等電話好了,如果洪大哥願意做中間人,我就給你打電話。如果不行的話,你就另外找其他門路吧。”
“好吧,謝謝華哥。那我回去等你的好消息了。”曾智偉聽元譁答應下來了,知道他是實誠漢子不會撒謊的,便連忙笑著點頭道。
……
回去望穿秋水般的等了兩天,曾智偉眼看都要等不下去了,這時候總算接到了元嘩的電話,洪京寶答應做中間人,幫你約許先生見面了。
曾智偉頓時開心的跳了起來,連忙叫了兩個手下,跟著自己去見許先生。之後就算事情不成,好歹自己也做了一番努力,那些兄弟就算要怪也怪不到自己頭上了。
洪京寶再次見到曾智偉,也不禁是嘆了一口氣。兩年前還是親密無間的好兄弟,想不到現在卻已經是形同陌路了。尤其他再看到曾智偉身後跟的兩個人,更是皺緊了眉頭。
曾智偉身後跟著的這兩個人很明顯不是良善之輩,看他們吊兒郎當的樣子,根本不像是龍虎武師,反而像是街頭的混混多一些。
在電影行當裡雖然有龍虎武師是幫派兄弟出身,但是既然做上龍虎武師,好歹也算是一門正當行業,就都會變得修心養性起來。畢竟拍戲不同於幫派打羣架,都需要小心謹慎纔可以,不然浪費膠捲兒是小事,一旦誤傷了人那可是大事了。
洪京寶也耳聞曾智偉這些年很是混得開,招攬了不少的兄弟,聲勢也蠻浩大的。本來洪京寶還以爲是多麼了不起的人才,但是現在看到曾智偉身後這兩位,洪京寶已經大致瞭解曾智偉招攬的手下到底是什麼質素了。
洪京寶自己也是香港影壇有名的孟嘗君,旗下也招攬了不少的兄弟。但是他招攬兄弟並不是一味的濫收,主要還是看有沒有才華。如果沒有本事的,就算他再會拍馬屁也好,也一律不接納。也因此洪家班纔會一直保持高素質,不像曾智偉的曾家班一樣,簡直就是龍蛇混雜,蛇鼠一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