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明柔並不爲所動，規矩地福身後，事不關己地走開。
紀氏深深看了她幾眼，轉身，朝外院書房走。
琴東山聽到小廝的稟報，小小地皺眉，卻還是讓紀氏進來了。
“可是那邊提了什麼要求？”琴東山是人精，自然知道俞榮不過是礙於琴琬的身份，否則，事情不會這麼容易就算了。
可畢竟是斷香火的大事，他知道俞榮不會善罷甘休，肯定會處處刁難。
琴明柔不過是個庶女，他並不在意，真要認真分析起來，這門親事對相府還是有好處的。雖然工部不及其他部門重要，可也是個勢力範圍，多個人脈，總是好事。更何況，俞榮是個有本事的，否則，單憑他兒子闖的那些禍，就足夠摘掉他的烏紗帽了，可他依舊在工部混得風生水起。
所以，在琴東山的小算盤裡，犧牲琴明柔是必須的。
“也不是什麼大事，就是俞夫人想讓兩個孩子提前成親。”紀氏語氣輕鬆，似乎真的不是什麼大事。
“提前？明月還未及笄，太早了吧，她才八歲。”琴東山說道。
“妾身也是這麼與俞夫人說的，可俞夫人說，兩個孩子的親事，本就讓那孩子心裡彆扭，再加上他身體殘缺，所以這段時間性子古怪。她就想著，讓明柔早點過門，趁著年紀小，兩人好好相處，也算是青梅竹馬，或許那小子的性子能掰回來。”
琴東山理解地點頭，這種事，是個男子都無法接受，就算是個孩子，也懵懂地知道一些，好一點的，就自卑地活著，甚者，心裡扭曲，變得暴躁，甚至血腥。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這門親事就要仔細斟酌了。
他是需要這份助力，可也不能罔顧女兒的安危，落人口實，說他賣女求榮。
紀氏自然是瞭解琴東山的，見他面色一沉，趕緊說道：“俞夫人的意思是，兩個孩子也不需要圓房，早點晚點，兩人都是在一起過日子。俞夫人瞧著我家明柔性子不錯，是個貼心的，有她陪著，那孩子身上的戾氣會輕一些。而且，兩個孩子相處久了，有了感情，這門親事也就順理成章，佳偶總比怨偶好，所以，妾身就想問問老爺的意思。”
“話是沒錯，可是……”琴東山有幾分意動。
“而且，俞夫人也說了，其他的，她保證不了，但一定會把明柔當女兒來疼。”紀氏下了猛藥。
也就是說，琴明柔不會被苛刻，至少不會讓外人看到被苛刻的痕跡，面子上，大家都過得去。
“老爺……”紀氏適當地開口，逼迫琴東山做決定。
“如果是這樣的話，也不是不行，只是……”
只是大家都是官宦人家，在盛京也是有頭有臉的，做出這樣的事，百姓肯定會議論，朝中大臣明著不會說什麼，私底下指不定會如何擠兌他們。
琴東山也是要面子的人，多了點猶豫。
“老爺，換個角度想，只要這兩個孩子感情好，外面的傳言便不攻自破，相反，還能消除這件事的負面影響。這門親事怎麼來的，大家都知道，
要是兩個孩子處得好了，大家只會說我們成就了一對佳偶，對焯哥兒，對相府，都有好處。”紀氏不遺餘力地慫恿道。
“我再想想。”琴東山最後說道。
紀氏知道見好就收，說多了，反而起了反作用，便不再在此事上糾結。
而琴明柔那邊，在面無表情地將整件事敘述完後，琴明柔端起了面前的茶杯。
“你是怎麼打算的？”陸姨娘又變回了之前那個柔柔弱弱，似乎沒什麼主見的嬌媚小女人。
琴明柔微微一笑，“紀氏肯定會不遺餘力地慫恿爹，成就這門親事，現在的紀氏，看我們母女倆極不順眼，正好藉此事給我們一個下馬威，順便拿捏你，要你知道，這個後院還是她說了算，我們母女的命運，還是掌握在她的手裡。”三言兩語，剖析出了紀氏的心態。
“那你是怎麼打算的？”陸姨娘再次問道。
“順其自然，她要我嫁，我嫁就是，不過，以什麼方式出嫁，嫁給誰，就不是她能控制的了。”
見琴明柔說得信誓旦旦，陸姨娘也有幾分底氣，可心裡終是不放心，追問道：“此事，那人會幫忙？”
那人要利用她們，她都知道，可這是琴明柔的私事，那人不見得會出手，而且貿然插手此事，沒準還會暴露自己，所以她纔不確定。
琴明柔卻不以爲意地擺手，道：“我要是這麼早就出嫁了，他們還能從我這裡得到什麼消息？我不管那人針對的是相府還是琴琬，我都會幫他達成願望。”
琴琬，一直以來，都踩在她的頭上，外人畏懼相府，是畏懼琴琬的身份，而她們這些做姐妹的，卻沒有從琴琬身上得到好處，相反，還處處受制於琴琬，所以琴琬的生死，她絲毫不在意，相反，還樂於見到琴琬的落魄。
只是，琴琬的身份太高，高得她不能輕易死掉，否則，不管是護國公還是聖上，都不會善罷甘休，徹查此事的話，卻牽扯出很多問題。
真是遺憾啊，不然，以琴琬的性子，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
而相府……
琴明柔冷笑。
換做是在以前的話，她對相府還是有幾分感情的，畢竟相府是她的家，她出嫁以後，就是她的孃家，姨娘是相府的人，是她的牽掛，相府好了，她在夫家纔有底氣，才能固寵。
可現在看看……
呵呵，相府的好壞與她何干？
在夫家，她靠的，是夫君的寵愛，是自己的能力。
紀氏的背景有多硬？
不過是琴老夫人的遠房侄女，她在相府後院獨大，靠的不就是爹的寵愛，與自己的手段。
只要她以後也能成爲夫君的助力，還怕管不好一個後院？
所以，琴明柔篤定那人會幫她。
她好，那人才會好。
她還有利用價值，要是她嫁得好了，那人也能從她身上得到不少好處。
與虎謀皮？
端看怎麼謀了。
陸姨娘聽琴明柔這麼一說，心裡也踏實不少。
嬌苑。
琴琬懶洋洋地躺在牀上，轉眼都要立夏了，她卻後知後覺地開始春困了。
瞄了一眼同樣無精打采，趴在桌上的章鈺熙，琴琬說道：“你還要在我這裡待多久？不怕你母妃擔心？”
“母妃說了，我想玩多久就玩多久。”章鈺熙伸手，端起桌上的蜂蜜水，美滋滋地灌了一口。
琴琬皺眉，“每天喝這麼多糖水，也不怕蛀牙。”
“蜂蜜而已，能有多甜？”章鈺熙舔著嘴角，吧唧著嘴，說道，“對了，我七哥也快回來了，這次父皇交代了事情給七哥，也不知道他處理得怎樣。”
琴琬好笑地看著人小鬼大的章鈺熙，“這你可以放心，你七哥的能力比你想象得強多了，既然皇帝伯伯把事情交給了他，自然就是相信他的能力。你人不大，心眼倒是多，不長個子，光長心眼去了吧。”
邊說邊拿手指戳章鈺熙的腦門。
個頭是章鈺熙的硬傷，小布丁吃得不少，可就是不長個，上面的皇兄、皇姐們經常嘲笑他。最可悲的是，在皇子中，他是最小的，可下面還有幾個妹妹，最大的妹妹比他小了半個月，個子卻比他高了半個頭。
換做是別人，敢這麼拿他的個子說事的，他立即就翻臉了，可對象換成了琴琬，章鈺熙就無可奈何了。
看著他撅著嘴，一臉哀怨的模樣，琴琬好心情地揉著他頭頂的軟發，“你還沒到長個子的時候呢，放心吧，會長高的。”
前世的章鈺熙，玉樹臨風，即使做了和尚，那也是迷了多少芳心的“俊”和尚。她雖然沒看到那個時候的章鈺熙，可有一個在美男榜上排名第一，風華絕代的大哥，章鈺熙能差到哪裡去？
想到章逸曄，琴琬正色問道：“你七哥最近還喜歡晚上遛馬？”
章鈺熙點頭，“七哥就那點愛好，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對，喜歡晚上遛馬，我都說了他好幾次了，他偏不聽，”嘆氣，章鈺熙又道，“遛馬不是不好，可大晚上的，連路都看不清楚，很容易出事。”
章鈺熙眉毛皺在一起，一臉惆悵。
琴琬不禁笑出了聲，“你母妃可知道這件事？”
“知道的，”章鈺熙點頭，“母妃說七哥是個仔細的人，有分寸，不會有事。母妃就是太相信七哥的能力，一點也不擔心。”
那既擔心又哀怨的模樣，很可憐。
“等你七哥這次回來，我們再和他說說。”算算日子，差不多就是這個時候了吧。
琴琬做了兩手準備，要是能改變章逸曄的命運，那自然是好事，她又多了個幫手，要是改變不了，她也不失望，反正這輩子有很多種可能，唯獨沒有一個可能——她不會再死在琴明月的手裡。
只是……
垂眸，琴琬心裡有幾分惆悵。
要是章逸曄能改變死亡的命運，她對自己的未來，更有信心。
要是改變不了……
不，不會的！
她與章逸曄不一樣，她知道自己前世的命運，不會再重蹈覆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