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覺得謝青沅實在瘦弱,但是想到她這一手醫術還是挺管用的,那雷瞄了一眼謝青沅擱在膝頭上的小臉,清了清嗓子:
“小謝,不如你以後就在我們蒼族生活吧,我們族人都很好的,沒有你們北燕人那麼多勾勾彎彎的心思。我們這邊也有很多外界沒有的好藥,就在玉雪山上,我可以幫你去採!”
這是看中了她的技術想誘拐?謝青沅掃了他一眼本來不想理他,想了想還是敷衍了一句:“我到時再考慮?!?
這個“到時”,自然指的是那雷放了她的時候。
聽到謝青沅明顯帶了敷衍的話,那雷扯了扯嘴角躺了下來。
他是說到時覺得安全了自然會放人,可沒說具體是什麼時候。等他帶著謝青沅進了蒼族的聚居地,一句謝青沅知道了聚居地點放她走不安全的藉口,就是謝青沅想走也得留下來。
反正過幾天就要回到族裡了,小謝大夫還真是到時就知道了!那雷看著天上明滅閃爍的星星,慢慢闔上了眼,鼻息悠長均勻起來。
夜色下的草原看起來很安寧,但是並不靜謐,有無數草蟲兒的聲音不知疲倦的響著,謝青沅在無數蟲鳴的交奏聲中輕輕閉上了眼,一枚細小的石子兒卻不帶風聲地輕巧打在她手上,然後落到地上發出了細微的“啪”的一聲。
那雷猛然睜開眼坐了起來。
謝青沅兩手各握著一截乾枯的小灌木枝,愕然地看著他這樣突然的動作,明顯是正在無聊地掰斷枯枝想加到火裡,所以才發出了剛纔細碎的脆聲。
那雷鬆了一口氣,還不忘審視了謝青沅一遍:“很晚了,你怎麼還不睡?!”
謝青沅低頭“哦”地應了一聲,伸手把身邊攏來的幾叢枯枝幾捧枯葉都加進了火堆裡:“我先去淨個手就睡?!?
她夜裡懼冷,一直都是蜷縮著睡的,現在想加旺一點火也是很正常的事。那雷看了謝青沅的背影一眼,重新倒了回去,繼續瞇了眼養神。
藉著枯枝枯葉燃燒的氣味,一絲清淡的草木香在篝火中升騰起來,不僅讓那雷瞇著的眼閉實了,還讓橫七豎八睡倒在篝火邊的其他幾個蒼族人都安然響起了鼾聲。
謝青沅循著剛纔小石子兒打來的方向摸黑走了一小段路,就被人一把捂住嘴緊緊拽進了懷裡:“沅沅,是我!”
低沉的聲音幾乎像在她耳邊的細碎呢喃,謝青沅身子一顫,剛纔繃緊的肩背旋即放鬆下來,伸手去拉開紀霖捂著自己的手:“知道了,快放手。”
因爲說話而翕動的嘴脣劃過紀霖剛剛鬆開一點的大手,許久未曾如此親近的少女清淺的氣息噴在掌心,柔軟的嘴脣更激起了從手到心的一層異樣的酉禾麻;紀霖身子微僵,將謝青沅猛地摟緊:“我帶你走!”
“我現在不能走,你放開我!”謝青沅沒想到這人來不來就這麼用蠻的,壓低了聲音掙扎起來,“我給他們都下了藥——”
“沅沅,”紀霖緊緊箍住了謝青沅柔軟的身子,聲音帶著壓抑的顫音,“別動!”
謝青沅一下子失了聲,正在掙扎的身子也像瞬間被冰凍住了一樣,陡然僵直。
伏在遠處的玉承忠聽到“啪”的一聲清脆的響聲,忍不住急步靠近,還不忘記儘量壓低了聲音:“出什麼事了?”
黑暗中傳來了紀霖悶悶的有些含混的聲音:“沒事,打了只吸血的草蟲……你先別過來。”
“吸血的草蟲”好容易才尷尬地讓受到磨蹭刺激而凸起的部位平復了下去,頂著一張暗夜裡看不見的印了一個巴掌印的大紅臉,小心地重新靠近了謝青沅:“剛纔,對不起…那是…我也沒想到的……”
思念、掛念了這麼些天的人兒在自己懷中掙扎,不可避免地就輕蹭到了那裡,那處根本就不受他控制,自己就反射性地擡了頭;他也不想的,起碼不想在這個時候……
現在不是追究這些的時候!謝青沅深吸了一口氣,很快壓下了自己的羞惱,聲音微微揚了揚:“玉將軍,你過來吧。”
玉承忠心裡咚地一跳,飛快地跑了過來,聲音壓得極低:“謝九殿下,你聲音輕點兒,這曠野裡聲音傳得很遠的!”
“不用擔心,我在篝火裡撒了些藥粉,他們都會睡得很熟?!敝x青沅不再看紀霖,側轉身跟玉承忠商量起來,“似乎蒼族的聚居地離這裡不遠了,你們有什麼打算……”
紀霖聽著謝青沅有條不紊地跟玉承忠商量著後續事項,一時間啞然無聲,心裡雖然一千一萬個想把她就此帶走,卻是再也不敢造次。
“好,此計甚妥!就這麼辦!”玉承忠興奮地以掌擊拳,“我這邊聯繫好援軍,讓他們保持半天的路程悄悄綴著,到時候我們掏他的老巢!”
玉承忠跟謝青沅商量好了,正要催促她快回去,紀霖卻搶先對他開了口:“大表哥,你先藏回去,我跟她還有幾句話要交待!”
現在謝九人好好的,自己這表弟怎麼語氣還是那麼臭?不過好歹不再是那副差點要吃了自己的表情了……
玉承忠看了紀霖一眼,見他在星光下的輪廓硬朗中透著一種說不出的氣質,那雙秀長凌厲的鳳眸此刻只關注著謝青沅那邊。
這時候紀霖還要交待什麼?爲什麼他會突然有種奇怪的感覺?玉承忠摸了摸下巴,老實地閉嘴不言,轉身先走回了遠處的草叢中。
紀霖上前了一步,謝青沅就警覺地退開了兩步:“還有什麼事你快說!”身爲醫者,她瞭解一些男人的正常反應,但是不代表她能接受紀霖對她這樣。
紀霖心裡長嘆了一聲,不敢再靠上前:“如果沒把握,就不要逞強,哪怕先讓那雷把你帶進蒼族,我也很快就會想辦法把你救出來的。”那隻想伸出去撫一撫她發頂的手也強忍著垂在了自己腿側,緊緊捏成了拳,“別一門心思想掙軍功,你的安全才最重要,那是什麼都換不了的!知道嗎!”
夜風驟然大了起來,將一隻螢火蟲吹到了兩人的面前,紀霖伸手一撈,那隻螢火蟲就暫時憩在了他的掌中輕輕合了翅膀;可是謝青沅鬢邊的碎髮還隨著風鼓盪飛揚,他其實更想做的是把她的鬢髮捋到耳後,然後輕輕捂住她的小臉,用自己的身體爲她擋住夜風的清寒。
明滅的螢火一閃一亮,風中似乎隱約有一聲極輕的嘆息,謝青沅不自覺就擡起了臉,沒想到會正正對上一雙深邃憂慮的眼,彷彿能吸走人的靈魂,只一觸就讓她慌亂地撇開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