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邊侯新近才領兵打退北狄,如今是侯府老夫人的壽宴,自然是高朋滿座,前來祝壽的人絡繹不絕。
紀霖已經從寧州回來以後,身爲外孫,自然也是早早就到了,不過怎麼著玉家也不可能讓寧王幫著迎客招呼客人,只爲他先安排了一間雅廳坐了,又讓玉承勇專門陪著他。
玉承勇先拿著賓客名單給紀霖看:“霖表弟先看看,你到時願意見哪些賓客,我就讓迎賓將他們引過來坐。”
紀霖拿著那本厚厚的花名冊掃了一眼,點了幾個職位重的文武官員,然後把謝青沅那四個以及成大夫一起點了進來。
謝青沅是南楚的皇子殿下,引過來倒也罷了,其餘幾個除了陸遙是寧王府的府醫,剩下的都是民間大夫,怎麼自己這位表弟都願意接見?玉承勇眼神有些詫異地閃了閃,想著可能是這幾人來月城後都是在一處的,紀霖不好見一個不見一個的,才索性都請了來吧。
玉承勇不是刨根問底的人,見紀霖勾了人名出來,立即拿著花名冊出來找大管事要安排下去,才走近前,就看到大哥玉承忠站在那兒吩咐大管事:“一會兒南楚那位謝九殿下過來,你就把他帶到寧王殿下那邊去……”
玉承勇不由笑了起來:“大哥,你倒是先想到了?!卑炎约菏种泄闯鰜淼娜嗣o大管事拿去吩咐了,玉承勇心裡一時也忍不住好奇起來,這位南楚的謝九殿下是何方神聖,這麼得寧王看重,以致於自己的大哥也要格外交待一番?
半上午的時候,前來祝壽的客人三三兩兩地過來了,外院內院搭了兩處戲臺子,不愁男女客們沒事做。整座靖邊侯府頓時熱鬧起來。
玉承勇不用站在大門後迎客,不過來見寧王的人也有很多,一時笑得他臉都有些僵硬了。正送了一位客人進去,回頭就見一名迎賓帶了幾位明顯氣質不同的人過來,玉承勇心裡微詫,一眼就在那幾人中看到了一名雋秀少年。
心中剛剛一動,迎賓的外管事就在他耳邊輕聲稟報了:“四爺,南楚的謝九殿下來了;旁邊還跟著陸大夫、成大夫幾個?!?
玉承勇連忙堆起了笑容客氣地迎了上去,嘴裡寒暄打著招呼,眼睛忍不住就往謝青沅身上脧了一遍,只覺得這少年容貌不是俊美無儔的那種,可身上似乎多了一種尋常貴人都沒有的氣質,到底是什麼,他一時半會兒卻又說不上來。
謝青沅感覺到了這位玉家四爺的目光,側頭回視,見他目光清澄並沒有惡意,衝他微微一笑頷首致禮。
玉承勇正要踏過門檻的腳不由一個趔趄,幸好旁邊的陸大夫一手扶住了他,不然今天可要出醜了。玉承勇尷尬地道了謝,心裡還在撲通撲通跳得厲害,這個南楚謝九殿下剛纔對他微微一笑,他竟然會……突然有一種心中一蕩的感覺。
穩了心神,玉承勇剛將謝青沅等人帶入座,就一眼瞥見了自己那位霖表弟的眼神,不由吃驚地愣了愣。他沒瞧錯吧,紀霖這麼一個凌厲兇煞的人,剛纔看向謝九殿下的是什麼眼神?溫柔,歡喜,還隱隱帶著幾分激動。
玉承勇平常也是常在外面玩樂的,各種事情都知道個門道,一見這情形,第一反應就想到了南風那方面,心中一凜,立即打消了想跟謝青沅好好結交之心;他可沒那麼大膽子動紀霖的禁臠。
有了玉承勇心知肚明的“意會”,謝青沅也被安排進去給薛老夫人拜壽,還是跟紀霖一起。
她送給薛老夫人的壽禮不過平常,而且質子的身份也有些尷尬,怎麼還要進內院去拜壽?
謝青沅輕皺了皺眉,走在她身邊的紀霖已經敏銳地側過頭來深看了她一眼,將身子也傾近了幾分:“別擔心,一會兒說幾句吉祥話我們就走?!甭曇舻统林袔еz無法言說的纏綿。
謝青沅下意識地垂了眼想避開一點:“我沒有什麼擔心的。”
“嗯?!奔o霖輕輕應了一聲,手臂垂下,藉著寬大的袖子遮掩,極快地抓住謝青沅的手緊握了一下才放開。
謝青沅吃了一驚,雖然紀霖小動作做的隱秘又快速,可是男人乾燥掌心的那一抹熱意觸在自己的手背上,似乎久久都沒有消散,那熱度還慢慢地沿著手臂一路燒了上來,讓她忍不住擡頭氣惱地嗔了他一眼。
見她白嫩的小臉一下子潤了粉色,紀霖鳳眸輕閃,嘴角掛上了一絲笑意,只覺得那一眼嗔得他心裡像漾開了水波一樣,一圈圈的漣漪連綿盪開,蕩得他心裡酥酥的癢,也渾不計較謝青沅拉開的那點距離了。
內院的春暉院正廳裡,一屋子的女眷都笑容可掬地或坐或站在那裡,聽到管事媳婦通傳寧王殿下過來拜壽了,跟在祖母或母親身後過來祝壽的妙齡少女們連忙偷偷整了整自己的衣飾,生怕有什麼儀容不整失禮的地方。
門簾子被打開,紀霖氣勢軒昂地走了進來,見薛老夫人要起身行禮,忙搶上一步扶住了自己的外祖母:“外祖母,今天您可是老壽星,您只管坐著受孫兒的禮!”說完退開幾步對薛老夫人先行了一個晚輩禮,說了幾句祝壽的話,這纔回了諸位女眷向他行的禮。
紀霖平常戰功赫赫卻不茍言笑,諸位女眷多是聽說過他的兇名,等今天見了真人,不僅容貌清俊之極,而且溫和有禮,一屋子的少女幾乎都攥緊了手中的絹帕子,只盼著能得到他一個眼神的停駐。
謝青沅隔著湘妃竹簾子,將裡面的情形看了個清楚,目光掃過紀霖高大挺拔的背影,心裡隱隱梗了梗,又旋即自嘲地輕勾了勾嘴角。
別說月城了,放眼整個北燕,多的是這兒那兒的貴女想撲上來做紀霖的正妃側妃侍妾,紀霖如今已經解了毒,後院早不用再放空了,喜歡收幾個納幾個,都由著他來就是了。
有那麼多鶯鶯燕燕,自己不過是男人得不到時暫時起的心魔罷了,何苦貪戀那一時的溫暖而自陷囹圄?先前不知不覺縈繞在心間的一點曖昧情愫瞬間消失殆盡,謝青沅忍下心裡的那一絲難過,眼神慢慢恬淡清明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