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來就是個盲人,在我的世界裡,只有一種顏色,那就是黑,像幽深的海底一樣的黑,像漫漫的長夜一樣的黑。
??八一中文?W㈧W?W?.?8㈠1?Z㈧W㈠.?C?O㈧M?還好,我有個妹妹。
她叫小芹,肖小芹。她是帶著使命出生的,這個使命當然就是我。因爲我是盲人,所以父母才又要了一個孩子,爲的是將來在他們走了之後還有一個人可以照顧我。不過當時的政策是不允許一家有兩個孩子的,所以父親爲此丟了公務員的工作,開始下海經商。
小芹是我和外界聯繫的唯一的窗口,她總是能夠帶給我各種各樣新鮮好玩的東西,比如一朵花,一隻小鳥或是一本書。正因爲她的存在,我才覺得生活中並非處處都是黑暗,她就像一隻螢火蟲,給我帶來生命中唯一的一點光亮,哪怕這光是如此的微小,但它對我而言卻是生活的全部。
可在九歲那年,我永遠的失去了她,小芹是被車軋死的,因爲無人認領,她的屍體在太平間整整躺了三個月。也是在九歲那年,我因爲角膜移植重見了光明,可是,我卻沒看到我最想見的那個人,甚至想看一眼她的遺體都被母親給阻止了。我的眼睛雖然能看到了,但是心底的那點光卻永遠的消失了。
“小芹真可憐,”閆紅的眼淚不知不覺流了下來,“她好像真的是爲了某種使命而來的,使命不存在了,她也就去了。”
“沒有人是應該爲別人活著的。”肖旭突然衝她吼了一聲,他的聲音那麼大,把還在哭泣的閆紅嚇得愣在原地,微張著嘴巴一動也不敢動。
“肖旭,我……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想安慰你。”她結結巴巴的解釋。
肖旭沒有回答她,他的眼神飄忽不定,一會兒看著閆紅,一會兒又在牆面上四處打轉,突然,他站了起來,歪歪扭扭的朝電梯走了過去。閆紅不放心,趕緊隨在後面跟了上去,“肖旭……”她輕聲喚著前面那個瘦弱的身影。
“我會保護他,我一定會保護他的。”
“你要保護誰?”閆紅大爲不解。
肖旭突然回過頭,他的眼光變了,那裡面好像住著一個她完全不認識的人,她不由自主的向後退了幾步,“肖旭,你怎麼了?”
“叮。”電梯的門打開了,肖旭走了進去,他冷漠的看著一臉驚懼的閆紅,輕輕的問了一句,“上來嗎?”
閆紅本能的拒絕了,電梯裡的這個人是她熟悉的肖旭沒錯,但是這一刻,她卻覺得他是如此的陌生,不,單單陌生還是好的,她心裡甚至陡然升起了一股沒有來由的怕,這怕讓她本能的想回避他,這是大學四年她都從未對他產生過的感覺。
“二叔,我給你打了筆錢過去,今年我爸媽的祭典還是要麻煩您了。”劉崢站在窗前,神色黯然的衝電話那頭說道。
“我都看到了,不過小崢子,你給的太多了,農村祭拜個人哪裡用得了這麼多錢。”
“二叔,也不光是祭拜我父母,家裡那麼多人需要你照料,我人沒辦法回去效力,錢上再不多拿點怎麼過意的去。”
他二叔嘆了口氣,“你說說,我到現在都不明白你和你爸究竟爲什麼鬧得這麼僵,父子之間哪有隔夜仇,他竟然連家都不讓你回。不過崢子啊,他都去世那麼多年了,你回來一趟也無所謂的,再說了,你不去他墳上,至少去小峰墳上看看嘛,我前幾天去了,他墳頭的荒草都長了好幾茬了……”
劉崢打斷了他的話,“二叔,我爸生前立下的規矩,我也不好在他死後去打破,會讓鄉里鄉親們看笑話的,”他頓了一下,“我這邊還有點事,就先不和您多說了,有什麼需要用錢的地方您儘管開口,千萬別和我客氣。”
一陣敲門聲傳來,劉崢掛了電話,淡淡的衝門口說了句,“進來。”
肖旭拿著本書急匆匆的走了進來,“劉教授,這裡面有個實驗我做了好多次都不成功,想問問您……”
“是誰允許你來請教我問題的?”劉崢的心情本就不好,再加上肖旭唐突的拜訪打斷了他的電話,於是整張臉剎那間變得黑的嚇人。
“對不起,我是看這本書是您寫的,所以……所以一時著急就找過來了。”肖旭怯怯的看著他,“那我出去了。”
“別呀,既然來了,就把問題搞清楚再走,考研的時間多寶貴啊。”門口傳來一個溫柔的女聲,楊芝抱著一隻飯盒走了進來,和善的衝肖旭笑了笑,然後走到劉崢面前,“劉教授今天心情不太好,但是也不要衝小孩子火嘛,他們多不容易啊,快,你就隨便講兩句,他就能明白了。”
肖旭看著眼前的這個女人,她看上去比劉崢小個七八歲,大概只有三十出頭的樣子,模樣倒不見得有多突出,但是一笑起來整張臉顯得顧盼神飛,生動俏皮。肖旭突然變得張口結舌起來,他不知該如何稱呼她,只能像個木頭似得站在原地,呆呆的瞅著她瞧。
“哦,忘了自我介紹了,我叫林芝,如果你今年考上了研究生,那就得叫我一聲師母了。”
肖旭終於反應過來,原來她就是劉崢的夫人,“林老師,對不起,今天打擾到劉教授了。”
劉崢倒是被她逗樂了,“還師母呢,也不怕被人給叫老了,好了,你,過來,”他衝肖旭一指,然後在紙上列了個公式遞給他,“想想看自己是不是從一開始就搞錯了,公式都沒用對,還指望能得出正確的實驗數據嗎?”
肖旭目瞪口呆的看著他,“教授,您是怎麼知道我要請教的是這道題的?”
“我自己編的書,當然知道陷阱在哪裡。”
肖旭一臉崇敬的走出了辦公室,看著他走遠了,林芝把飯盒打開,成了一碗雞湯遞給劉崢,“每到這個日子你心情就不好,劉大教授,事情都過了這麼多年了,是不是也該放過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