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槍居前,短兵居中,刀盾兩側(cè),此為小三才。”
“若遇大陣,則弓弩手在前,弩手去賊一百五十步即發(fā)箭,弓手去賊六十即發(fā)箭。”
“若賊至二十步內(nèi),即射手、弩手俱舍弓弩,令駐隊人收。”
“弓弩手各先絡(luò)膊,將刀棒自隨,即與戰(zhàn)鋒各隊齊入奮擊。其馬軍、跳蕩……”
“殺殺殺——”
辰時,在酒泉城軍營內(nèi)將士們都忙碌修葺軍營屋舍的時候,校場上卻也響起了肅殺之聲。
盡管聲音不大,卻也引來了許多人側(cè)目。
在軍營內(nèi)的校場上,身負甲胄的十名兵卒正在按照劉繼隆的指揮進行操練。
他一邊講解第三伙平日訓(xùn)練的小三才陣,一邊講解大軍作戰(zhàn)方式。
相比較許多不識字的伙長,他娓娓道來,還能時不時解答并翻譯為白話的方式讓第三伙將士并不難理解。
沙州軍收復(fù)酒泉已經(jīng)是三天前的事情了,而劉繼隆等人也在三天內(nèi)坯出了足夠的土,就等著陰干后建筑土屋。
眼看衣食住行的問題都解決了,劉繼隆也就開始對本伙人馬的訓(xùn)練。
他沒有引進什么現(xiàn)代的訓(xùn)練方式,因為沒有那么多糧食供他每日操練。
在當下以粟米為食,每人不過二斤,油鹽肉等物資極為缺乏,基本就是野菜搭配小米、頂多再加點醬罷了。
這樣的吃食條件下,訓(xùn)練也只能從簡而來,因此劉繼隆只能訓(xùn)練本伙人馬的臨敵配合。
只要把“小三才陣”練成了肌肉記憶,他們這伙人馬也就練出來了。
饒是如此簡單的訓(xùn)練,不過訓(xùn)練區(qū)區(qū)一個上午,張昶他們便叫苦不迭的躺在了校場上。
“沒力了……”
張昶大口喘著氣,其余九人也好不到哪去。
“休息休息,稍許張昶你和趙遷去買點米肉,晚上加餐!”
劉繼隆說著,突然從腰間掏出半吊子錢丟了過去。
張昶聞言連忙坐起來,伸出手一把將這半吊子錢搶到手里:“好嘞!”
其余九人也紛紛坐了起來,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伙長,都買啊?”
“都買!”
張昶詢問,劉繼隆作答,并補充道:“先買三斤肉、一斗米,如果還有剩的,就買些油鹽。”
“那標下這就去!”張昶高興的把錢揣進懷里,同時轉(zhuǎn)頭看向一個爬起身來的青年示意:“趙遷,走!”
“誒!”趙遷樂呵呵跟了上去,其余八人也來了精神,說說笑笑的討論著上次吃肉是什么時候。
在他們討論約一刻鐘后,劉繼隆身后響起了一道聲音:“聽聞你自己拿錢給兵卒買米肉吃?”
劉繼隆下意識轉(zhuǎn)身看去,只見一身甲胄的張淮深不知什么時候來到了他的身后。
他回頭看向那群說笑的家伙,心里暗罵:“一幫憨貨!”
“校尉,這都是先前在戰(zhàn)場上繳獲分配的錢糧,非標下私藏!”
劉繼隆連忙起身與張淮深解釋,張淮深頷首:“我沒說你私藏錢糧。”
深吸一口氣,張淮深緩緩開口道:“城外的大軍已經(jīng)集結(jié)準備開拔了,我剛才在校場角落看你練了幾個時辰的兵,手段不錯……”
“標下不敢當。”劉繼隆依舊小心應(yīng)對,這舉動讓張淮深皺眉的同時又添了幾分欣賞。
“第三伙是本團的塘騎伙,我給你調(diào)來的這些人,也都是放牧出身,馬上功夫不錯。”
“大軍開拔,我是沒有辦法給你留什么好馬,但駑馬卻給你留了十一匹。”
“好生照料它們,希望我回來后能看到第三伙恢復(fù)曾經(jīng)。”
張淮深畢竟器重劉繼隆,因此給他留下了可以訓(xùn)練馬術(shù)的駑馬。
劉繼隆也知道張淮深不會平白給東西,所有的東西背后都有需要付出的回報,因此他連忙作揖。
“標下一定盡快將弟兄們訓(xùn)練成材,待校尉凱旋后參入團中!”
他這話讓張淮深若有深意的看著他,劉繼隆卻不回避,目光與張淮深四目相對。
“當下,西域和河西、隴右都為吐蕃人所占據(jù),我們?nèi)羰悄軚|征成功,西域必然震動,西域各族百姓也都會揭竿而起,推翻吐蕃暴政,與我們一起重歸大唐。”
“我給你這些物資,如此關(guān)照你,不為別的,只為你上陣時能多殺幾個番兵。”
“你若是……算了,你忙吧。”
張淮深似乎有很多話想和劉繼隆傾訴,只是說到一半后,他又覺得說這么多沒用,嘆氣過后轉(zhuǎn)身離去。
瞧著他離去,劉繼隆錯愕片刻,反應(yīng)過來后,依舊隆聲送禮:“待校尉凱旋!”
不多時,張淮深已經(jīng)走遠,劉繼隆這才回身罵道:“一群蠢材,見校尉來,竟不通知我!”
“這般輕怠,日后上了戰(zhàn)場,怕是番賊摸到邊上都不曾知曉。”
“全體都有,給老子站起來,加練半個時辰!”
眾人被罵,卻也不敢反駁,只能連忙站作一團開練。
很快,校場上再度響起了喊殺之聲,而離去的張淮深也在走出校場后上馬,一盞茶間便來到了城外。
此刻,城外近兩千沙州將士厲兵秣馬,其中穿上甲胄的兵卒已然擴大到了六個團,著甲達到了六成。
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這群兵卒都是穿著吐蕃甲胄,而非眾人心心念念的唐甲。
望著沙州的將士,張淮深心里有激昂振奮,也有些許失落。
在這樣的復(fù)雜情緒中,他策馬來到了大軍中軍的位置,熟練翻身下馬走入帳內(nèi)。
此刻大帳內(nèi)充滿了進進出出的人,張淮深走入其中后,便見到了被搬空的環(huán)境,以及站在主位的張議潮。
“叔父!”
由于不是正式場合,張淮深便將稱呼叫成了叔父。
張議潮聞言看了他一眼,隨后將手中地圖示意道:
“我布置在福祿、張掖等城的間客沒了消息,大抵是被發(fā)現(xiàn)了。”
“從酒泉前往福祿雖然只有九十余里,但這一路上有龍家和回紇的人馬,將士們負甲進軍,恐怕需要四日才能抵達福祿。”
正常來說,大軍行軍路上是不著甲、不騎馬的,也正是如此,古今史上才會有許許多多以少勝多的突襲戰(zhàn)例。
著甲的三千人,若是對毫無防備的十萬大軍發(fā)動突襲,那足夠?qū)⑦@十萬大軍擊潰。
只可惜,河西情況復(fù)雜,沙州兵馬沒有不著甲趕路的權(quán)力。
面對這樣的局勢,作為指揮者的張議潮只能穩(wěn)扎穩(wěn)打,而將士們也需要多吃許多苦。
“福祿城小,兩日便可拿下,關(guān)鍵是從福祿去張掖這一段路。”
張淮深聞言回應(yīng)道:“這段路三百二十余里,城外基本都是龍家與回紇人的草場,便是連吐蕃人都不敢與他們?yōu)閿场!?
“我們?nèi)羰沁M軍張掖,難免會和他們生出矛盾。”
“嗯……”張議潮頷首表示認可:“這群回紇人被黠戛斯人擊敗后便四處潰逃,聽聞昔年北庭治所的庭州便被他們所占據(jù)。”
“假以時日,這些回紇人,恐怕會在西域形成一股強大的勢力……”
張議潮說罷,他緩了一口氣,而張淮深卻道:“我剛才去試探劉繼隆那廝了。”
“那廝果然知道我大軍會進取甘州,他還特意說會等我凱旋福祿而歸。”
“不出意料。”張議潮并不覺得奇怪,只是吩咐道:
“這劉繼隆身負勇力還懂文識字,出身又干凈,這樣的人不可放過。”
“此次收復(fù)福祿后,你也不必回來,直接將他調(diào)往福祿便是。”
“是!”張淮深應(yīng)下,可又遲疑道:
“若要拉攏他,伙長倒是委屈他了,可若是拔擢他為隊正、旅帥,位置卻又不是那么足夠,這……”
面對他的遲疑,張議潮眸光沉著,沉穩(wěn)開口:“收復(fù)甘州后,有的是位置給他,不過得先看看他能不能建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