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冤死的陳瑤
半年前,趙多剛到南遠市不久,前去大眾商場聯系產品擺放事宜,認識了一個叫陳瑤的漂亮女孩,是商場采購部經理。
因為那時剛下海沒多久,趙多心里沒底,出手也非常大方,甩手就是兩萬塊塞了過去。陳瑤從來沒有遇到這么豪爽的客戶,自然也就盡心幫忙。
出身機關部門的趙多不但一表人才,而且對人寬厚體貼,既有生意人的精明,又比一般商人多了一些超凡氣質,經過幾次接觸,陳瑤暗暗對他產生了好感。
陳瑤其實是個很自立的女性,否則也不會年紀輕輕便坐上采購部經理的位子。自從認識趙多后,工作空閑時,她便常常陷入發呆的狀態,不斷在心里問自己:我是不是愛上這個男人了?她忍不住反復拿趙多與自己的男朋友作比較。
她的男友是市第二人民醫院的外科醫生,名叫黃通,雖然才三十來歲,卻憑借過硬的醫術,在醫院里贏得了“外科第一刀”的美譽,他對內外科兼有研究,聽說是醫院重點培養的好苗子,現在是醫院里無人不曉的主任醫師。
按理說黃通也算是很有成就和前途的男人了,但由于沉迷于醫術研究,他有些沉默寡言,對見慣了商業場合的陳瑤來說,黃通簡直就是木訥。
人比人該死,貨比貨該扔。陳瑤就這樣離開了黃通,就像扔掉了一件不合眼緣的貨物,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為了趙多才這么做,畢竟她與趙多暫時僅僅是客戶關系而已。
與趙多交往更深一些后,兩人經常一起吃頓飯什么的。趙多告訴她,他老婆性格潑辣能干,不過卻與自己沒有什么共同語言,生活的并不幸福,他很想離婚。跟陳瑤在一起,才使他覺得快樂。
有時候明知是謊言,陷入旋渦的人卻把它當成甘露,感覺到心清氣爽。
從此以后,陳瑤默默的改變了自己的性格,獨立自強的個性掩藏到了心底,每次在趙多面前,總是溫順的樣子。
趙多不是木頭,早就知道了她的心意,當然是喜不自禁。
女追男,隔層紙,更何況趙多本來就不是君子之流,自然樂意享受自動送上門的漂亮女孩,兩個人很快如膠似漆,陳瑤也搬到了趙多的住處。
遭受如此打擊的黃通,多次痛哭流涕的哀求陳瑤,希望她能回心轉意。當時陳瑤正沉浸在與趙多對未來的美好暢想中,怎可能還會有一絲心動?
沒過多久,由于貪圖歡樂,不注意采取安全措施,陳瑤便中標了。
陳瑤骨子里還是十分保守,覺得既然遇到了心儀的男人,而且又為他懷了孕,于是婉轉的向趙多提出,讓他盡快辦理離婚手續,給自己一個名分。
趙多的一切,包括金錢和權力,都是齊美給的,如果離了婚,自己就會一無所有。他已經不是年輕沖動的小伙子,當然不可能答應,只是勸陳瑤不要著急,先把孩子打掉,結婚的事再從長計議。
剛與黃通分手沒多久,就要去打胎,陳瑤哪里拉的下面子?而且這是她和深愛的男人的結晶,她堅定的想把孩子生下來。
她對趙多更加溫柔,想以行動來感動趙多,同時也加緊了催促的力度,而且死活不同意打胎。
當時的趙多畢竟是第一次出軌,背著老婆做出這種事,多次搪塞不過后,他開始覺得陳瑤是在利用懷孕來脅迫自己。跟齊美離婚是不可能的,讓陳瑤離開更不可能,陳瑤的威脅讓他只想遠遠的逃開。
可逃避是不現實的,陳瑤像是一塊膏藥,緊緊的貼住了自己。趙多萬般無奈,只好暗暗計劃如何弄掉陳瑤肚子里的孩子。
終于,他從網上搜索墜胎方法時,想到了一個辦法。
這天,趙多特意去市場上買來了烏雞和藥材,回來親手燉了一鍋湯,先給自己盛出了一碗,然后把暗地里買來的米非司酮放了鍋里,這是他在網上查到的墮胎藥。
陳瑤下班回家后,趙多從廚房端出兩碗雞湯,把有藥的一碗放在了陳瑤面前,不明就里的陳瑤見趙多對自己這么體貼,不疑有他,很幸福的把湯喝了下去。濃濃的中藥味掩蓋了米非司酮的異味,很快在陳瑤的胃里起了作用。
飯后,肚子里傳來的絞痛讓陳瑤大腦幾乎停止了運轉,血水從下身流了出來。
慌張的跑到洗手間坐在馬桶上,她聽到血從下身滴落水中的聲音,很快馬桶里一片血紅。
聽到她在洗手間呻吟的聲音,趙多假裝關心的樣子幾次推開洗手間的門,都被陳瑤趕了出來。最后一次開門的時候,陳瑤正呆呆的坐在地上,潔白的地磚上有個“恨”字,是蘸著血寫的!
也許是藥量太少,兩顆藥溶化到一鍋湯中,一碗里的含量并不足以產生足夠效果,陳瑤并沒有流產,她只是流了一些血,很快就恢復了正常。
陳瑤也一直很平靜,好象沒有對趙多產生任何懷疑的樣子,還是一如既往的對他順服、周到,每天下班回來勤快的做好飯菜,等趙多回來享用。
但趙多心里并不輕松,盡快他已經向陳瑤解釋,說這次意外可能是中藥的作用,但一想起那個讓他觸目驚心的“恨”字,他就感覺陳瑤已經發覺了什么。
所以,陳瑤的不動聲色,反而使他越發不安,他感覺在陳瑤平靜的背后,也許正隱藏著令他恐怖的陰謀。
也許,她會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在飯菜里放毒藥,讓自己為狠毒的手段付出代價,或者如果不能在一起,會與自己同歸于盡。
經過幾天的思想斗爭,趙多再也忍受不了等待的折磨。他甚至冒出了一個讓自己不寒而栗的念頭:殺掉陳瑤!只有她死,自己才會平安無事。可是,他又實在下不了手,殺人償命,這是小孩子都知道的事,況且,這個女人對自己確實一往情深。
眼看著陳瑤的肚子一天天鼓了起來,逼著趙多下了最后的決心。無毒不丈夫,區區一個女人的脅迫,很可能讓他變成一文不名的窮光蛋,對養尊處優慣了的趙多來說,這比死還難受。
殺死陳瑤的念頭,像魔咒一樣在大腦里揮之不去,趕走了僅存的一絲理智。他需要一個萬全之策,使自己不會惹禍上身。
陳瑤每天下班回家,都喜歡靜坐一會兒喝杯牛奶,然后洗澡。開始趙多想在這里面做文章:在牛奶里下大量安眠藥,制造自殺的痕跡。但很快他覺得這樣不妥,因為如果有人無緣無故的自殺,警方肯定會調查自殺原因,到時萬一回答不慎,很容易便漏出蛛絲馬跡。
趙多終于想出了好辦法。
下午快四點鐘時,趙多打了個電話給陳瑤的弟弟陳勇,說自己下班順路買菜回去,讓他晚上來自己家吃飯,倆人喝一杯。
他提前回到了家中,等到陳瑤下班時,趙多拿了個杯,然后當著她的面開了瓶牛奶給她倒了一杯,他這樣做的原因是,他怕陳瑤上次喝完雞湯差點兒流產后,會對自己不信任,如果自己再拿已經倒好的牛奶,說不定會引起她的懷疑。
所以,他當著陳瑤的面打開了著瓶牛奶。其實他在陳瑤回家之前,就已經把碾碎的兩片安眠藥放進了瓷杯里,用水溶化后,再把水蒸發掉,這樣,藥就緊緊的貼在了杯底。趙多故意把杯子倒過來使勁甩了一下,似乎是把杯子里的水甩出來,其實是做給陳瑤看,告訴她杯子里什么都沒有。
果然,他的舉動沒有引起陳瑤懷疑。這段時間以來,趙多每次拿給她的食物,陳瑤都不怎么吃,總是拒絕趙多的好意,也怕影響兩個人的關系,既然這次趙多當著自己的面這樣做,她也就放心的接了過來,她卻沒想到,死神已經漸漸的走近了。
喝完了奶,她習慣的放了一浴缸水,脫衣躺了進去。她撫摩著已經隆起的小腹,想到里面是她和愛人的結晶,忍不住露出了幸福的微笑。
現在,她感覺似乎特別疲勞,卻根本不知道那是安眠藥的作用,只是頭腦暈沉沉的,很想睡一覺。
趙多緊張的等了十分鐘,估摸著藥效已經發作,他輕輕的敲響了浴室的門,沒有動靜,他擰開了門,看到陳瑤正赤身裸體的躺在浴缸里,已經沉睡過去。
看著那張漂亮的臉蛋,和無數次給自己帶來歡樂的誘人胴體,他再一次猶豫了。
方案實施之后,他就是貨真價實的殺人犯了,就算這輩子都不會有人知道,自己也會永遠生活在愧疚之中的引用中。況且,自己有什么資格剝奪別人的生命呢?就在他要打消想法,把陳瑤抱到床上時,又看到了陳瑤那已經有些鼓起的肚皮。趙多一咬牙,猛然轉回身去,顫抖著擰開了煤氣開關,然后隨手閉上門走出了浴室。
稍微定了一下神,他下了樓,開著停在小區外面的車去了附近的商場。之所以沒把車開進小區,是因為崗亭的停車系統里會顯示出入記錄。在商場門口,他彎腰撿了幾張其他顧客丟棄的小票,仔細看了一下,留下了大概一個小時前打印出的一張,他走進商場,按照那張小票上的字樣買了同樣的物品。
快到家時,趙多心臟幾乎要從嗓子眼里跳了出來,他想象著兩種可能,一種是陳瑤已經煤氣中毒變成了一具尸體,一種是她沒有中毒,安眠藥的藥效過后,自己從浴室里走了出來。不管哪種可能,都是他不敢也不愿意看到的。
果然,陳勇已經在他家門口等著了。趙多趕忙收起思緒,熱情的打招呼:陳勇來了,怎么不進去呢?你姐姐還沒回來嗎?陳勇說我敲了半天門,也沒人開門,大概我姐還沒回來吧。趙多嘴里說:咦?這就奇怪了,明明她讓我打電話叫你來吃飯,怎么自己不早回來呢?
趙多把手里的小票和一袋東西遞給陳勇,說:“我剛下班就去買了這些東西,你看看合不合你口味。”說著從口袋里掏出鑰匙來開門。
陳勇低頭看了一下,說:“無所謂,咱們還要什么菜,有酒就行了,呵呵……”
趙多似乎已經進入了自己導演的這場戲的角色,不停思索如何才能“順理成章”的發現陳瑤的尸體。他邊倒水邊對陳勇說:“你去洗個手吧,我們先喝著,不等你姐了。”陳勇說我正想解手呢,說著匆忙起身向洗手間走去,全然沒有注意到趙多露出了一絲得意的笑容。
陳勇剛推開門,就“啊”的一聲驚呼,連忙又把門用力帶上。
趙多裝作關切的問:“怎么了?”
陳勇臉紅脖子粗,結結巴巴的說:“我我……我姐在洗澡。”
說著,他羞慚的快步溜到了客廳,去開電視機,借以掩飾自己的緊張,顯然看到姐姐的裸體讓他非常不安。
趙多知道,既然陳瑤現在還在浴缸里,那么她應該是一具尸體了!盡管他也非常恐懼,卻還是忍不住為陳勇的樣子感到暗暗好笑。他裝模作樣的走到浴室前,敲了敲門說:“你快點洗啊,陳勇已經來了,等著吃飯呢!”
浴室里沒有人回答,趙多臉色凝重起來,回頭說:怎么有點不對勁?陳勇也疑惑的向這邊看,剛才姐姐好象一點兒反應都沒有,他剛才緊張之下用那么大的力氣關門,就算睡著也被吵醒了。
不過,他怕再看到姐姐的身體,不好意思的對趙多說:“那你快進去看看呀,剛才我怎么好象聞到有煤氣味呢?”
趙多推開門,一股煤氣味撲鼻而來。
后面的事情不難想象,救護車把陳瑤拉到了市二人民醫院,緊急搶救后,遺憾的宣布無力回天。鑒定結果為煤氣中毒身亡,主治醫師也就是陳瑤的前男友黃通,直接出具了死亡證明。
陳勇除了悲傷外,并未產生任何懷疑,他和趙多一起進的家門,也親眼看到過趙多買的物品和小票,而且姐姐的尸體是他首先發現的,一切有什么好懷疑的呢?
趙多給了陳勇二十萬,說是彌補陳瑤生前對自己的好,他不能讓她走的不放心。對于趙多的慷慨,陳勇感激不已,把趙多當恩人一樣看待。后來,他還來過幾次探望趙多。
隨著時間的推移,趙多漸漸平靜下來,甚至他也逐漸開始覺得,陳瑤確實是死于煤氣泄漏,與自己沒有什么關系,他已經不再感到內疚和惶恐,甚至還認為自己對陳瑤后事的處理非常大方得體。
不料事情過去了半年多了,現在卻鬧起了鬼。
難道,死去的陳瑤終于知道了自己的真實死因,現在追索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