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好大。
潭淑雅扯住了正東張西望的李大妞。
李大妞有些失望,她沒看到那個男子。
低頭……她們娘倆的鞋子,踩在地毯上……母女倆臉都紅了。
潭淑雅緊張跟白夫人行禮,“多謝夫人容留我母女二人……”不由得抽泣起來。
白夫人已經(jīng)換了身衣裳,端坐主位,笑道:“我們本同根同族,能幫上族人,我也歡喜。你不必如此!”
“您不知道,我,我費盡氣力才尋到此……結(jié)果一打聽,說潭家人都搬走了。當(dāng)時,真以為我們母女要死了……”想起路上的一切,她身子輕顫,眼淚嘩嘩。
“別哭了。尋到了我,一切就都好了。你放心,照顧你們母女,于我是件小事。先安頓下來,再說其它?!?
“是。夫人,我厚著臉皮,還有一個小請求,您看……”
“說吧!”
“我娘家道中落,嫁了人,夫家虐待。身子也不大好了……光我自己倒是沒什么,只是,這個小丫頭,我怕拖著病身子無法教導(dǎo)她,連活計都教她不得。您看,能不能,把她留在您身邊,當(dāng)個小丫頭,伺候您?!”
正此時,那男子打旁邊廳里過來。
“夫人?這是……”
白夫人說,“夫君,這是潭家淮山的一枝,原本遷到外省了?,F(xiàn)在,她們母子回來尋宗,您也知道潭家在此地……”
男人笑道:“哦,原來是夫人的娘家人。潭家只要有夫人在,就抵得過千千萬萬……”
“好啦!”白夫人嗔怪著?!澳愕囊馑际?,是讓這小姑娘留在院子里……只是,我的事物比較多,平日里要做事,見客,還要照顧夫君和兒子,怕是看顧不周!”
“夫人!您別看她年紀(jì)小,什么都會做的。做飯劈柴,打水洗衣,都會的!您園子里這么多花草,讓她幫著照看也行的。”
“小姑娘,抬起頭我們瞧瞧?!”男人說話了。
李大妞大喜,抬頭看著男子,又看白夫人。
白夫人看她頭發(fā)枯黃,氣色也差,但那雙眼睛,清澈明亮,水水的,印象不錯。
“啊!到底是夫人的娘家人,看起來清秀靈巧!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呀?。俊?
“我叫李大妞!”她一點也不怕,甚至是有些激動的說。
男子哈哈大笑:“好個有鄉(xiāng)土氣息的名字!小時候叫蠻好,長大了再叫,就讓人笑話了。夫人哪,你給這小姑娘起個名字?”
白夫人看丈夫這么給自家親戚面子,心里挺高興?!捌鹈值氖?,還是您來吧!”
“哦?讓為夫來嘛?!”他斜眼看著夫人,就是想逗她笑。
潭淑雅趕忙說:“勞煩您給起一個吧!只是,她爹在世時,嫌棄她是個女娃,對她不好。小婦人想著,我們還不稀罕姓李呢,就拜托您,起個潭姓的名字吧?!”
白夫人聽了,當(dāng)然高興:“嗯,這個主意不錯!”
“當(dāng)然不錯,這樣便能沾上夫人的靈氣……以我看,不如……就叫潭雁翎吧!大雁的雁,翎羽的翎!翎與靈諧音,共有聰慧靈巧之意。配這個小姑娘,很是要得!”
白夫人點頭:“好聽!”
李大妞大聲的說:“潭雁翎……大雁的雁,翎羽的翎。妞兒記得啦!從此以后,我就叫潭雁翎!”
她小小的臉板著,十分認(rèn)真。
……
“雁翎?!”誰在叫她?
“雁翎?你醒醒!”
潭氏眼珠在轉(zhuǎn),想睜開眼,卻無論如何也睜不開。
……
那天,潭氏到底也沒露面。
溫語心中奇怪,打量了一下,問旁邊的丫頭,“怎么秀云姨娘還沒來?去請了嗎?”
因為侯爺?shù)膬蓚€妾室還有祁有宜的身邊的姨娘都來了。
旁邊有丫頭回:“秀云姨娘說先去老夫人那兒去瞧瞧,然后陪老夫人一起過來?!?
青師傅已經(jīng)忙完了,看著擺著的東西,便過來問溫語接下來怎么辦。
溫語想了想,“我去看看她怎么了……”
剛要走,劉氏從后頭過來,跟祁夫人和溫語說:“大嫂,大夫來了,說母親脾胃失調(diào),身子虛弱,剛出了不少汗。大夫開了藥,讓她吃了先休息。
所以,衣裳就不能量了。母親拿了一件衣裳來,說按著這個尺寸做一套就好。讓小五媳婦兒幫著選,做件冬天穿的。”
祁夫人無所謂,點了頭。
溫語卻有些擔(dān)心,“早晨還好好的,是不是來的人多,吵到她老人家了?”
劉氏:“老太太說不礙的,也是趕巧了吧!”
“那就讓她們先撤了?”
“成,先撤吧!”
收拾起來很快,裝好了箱。
溫語陪著青師傅往外走,“還真是巧……原本想讓你看看她的,結(jié)果竟然沒看成!”青師傅面色有些凝重:“卻也沒什么,她的尺寸拿到了,等試的穿的時候,我再來!”
“也是!早晚能見著?!?
……
鋪子里的人都走了,又過了一會兒,溫語帶著小吉,到了老太太屋里。
潭氏屋里的丫頭見她來了,迎了出來,小聲的說:“五奶奶……”
“老太太怎么樣了?”溫語也小聲的問。
“吃了藥,睡下了。”
“方便我進去瞧瞧嗎?”
“不用啦!剛才秀云姨娘一直伺候著。這會子也回去了!奴婢們看著呢!有什么消息,再去跟您說!”
溫語點點頭回了房。
祁五回來了,還挺早的。
見溫語進來,幫她脫披風(fēng),“老太太病了?”
“嗯,喝了藥,睡下了?!?
溫語也不再跟他說話,坐下,仔細(xì)的想著:這事兒,怎么這么別扭呢?
她是故意弄這一出給我添惡心?雖說這倒像她的行事風(fēng)格……可秀云姨娘也沒露面兒。
如果不是青師傅的事,這一切自然而然的,我當(dāng)然不會多想,現(xiàn)在嘛……
祁五看她在想事,就坐在旁邊默默的陪著。
到了掌燈時分,潭氏居然還沒睡!丫頭過去一看,她起了高熱。
于是,后頭慌亂起來,找三夫人,請大夫。
大夫來了一瞧,面色也凝重起來,“按說,不應(yīng)該啊!”
溫語聽說了,趕緊隨著大家到了后堂,看著進進出出忙著的人,連侯爺都找回來了……
這還真是病了?!
……
“雁翎!”潭氏又聽到有人叫,腦袋突然清明,猛一睜眼,她醒了!
看著繡花的帳頂,轉(zhuǎn)臉又看到床前椅子上坐著的男人……祁正?
七歲的一切,剛剛還在眼前……呼的一下,腦門出了一層汗。
“雁翎,你終于醒了?!”祁侯臉上帶了笑意。
“侯爺……”潭氏嗓子沙啞。
“快看看,可還有哪里不舒服?”
“……我沒事了,您怎么在這兒?”
“你發(fā)熱,她們害怕了,把我叫了來。也真嚇人,你從昨天,一直睡到現(xiàn)在!都下午了!”
“?。窟@么嚴(yán)重?!妾身并沒覺得如何……我……”潭氏心里怦怦直跳,暗想:我發(fā)熱,沒說胡話吧???
“醒了就好了。一會兒大夫還來……”祁侯安慰。
“妾身覺得好多了,侯爺您先去忙吧!我這里……”
侯爺點點頭:“好,有事再去叫我!”
后堂,祁家一家子都在這里等消息。
最終,劉氏出來,明顯輕松了:“母親醒了,大夫說熱度也退了,終于沒事了。大家放心,回屋吧!”
那邊,有丫頭把秀云姨娘請了過去。
秀云是真的擔(dān)心:“姨母,您沒事了吧?秀云嚇壞了……”說罷,眼圈一紅。
潭氏勉強笑笑:“人老了,都會是這樣的,不過沒事了。你昨天……沒去量衣裳吧?”
“秀云一直陪著您,哪兒也沒去?!?
潭氏放心了心,“嗯,等我好了,咱們再做。給我倒碗白水……”
秀云站起身,在那里忙活??粗鞘煜さ膭幼鳌?
太像了??!幸虧昨天那人沒看到她……
白羽青……真的是她嗎?!
……這可真是……潭氏呵呵的苦笑了。
白家出事那年,她才十二歲。
也真奇怪,人長高了,年歲也大了幾十,但那模樣卻沒怎么變……瞧著,風(fēng)韻也還是老樣子!
呵!可她,不再是嬌嬌女了,成了一個靠手藝吃飯的,伺候人的……
而我,成了侯夫人。
世事變幻,滄海桑田……真是好笑!
其實,白家六個姐妹從沒得罪過她,甚至待她還不錯!
但是,她們眼里從來就沒有過她,也從沒把她當(dāng)成自家姐妹……
所以最后白家覆滅,幾個高貴的小姐,都是那么個悲慘下場……是最令她愉快的!
不由呵呵的笑起來……那個時候我有什么?都能置你們于死地,更何況現(xiàn)在?
我呀,是自己嚇唬自己了……真傻!
她臉上的獰笑,被轉(zhuǎn)身的秀云看在眼里,擔(dān)心的叫:“姨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