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若云走后,洛璃的肚子益發(fā)疼痛了起來,這回怎么抑制都抑制不住了,林夏見狀也不得顧甚么禮數(shù),只得沖上前來,握住洛璃的手替她把脈,眉頭不禁蹙了起來,慌忙對夫人道:“快些拿止痛的藥丸來!”
林夫人急忙上前,從衣袖中拿出一個小白瓷瓶,從里頭倒出一顆小指頭般大小的藥丸給洛璃服下,不過半響,洛璃果然覺得輕松了很多。
故而感激道:“多謝林先生、林夫人。”
林夏的面容染上一層憂郁,他道:“王妃娘娘,草民斗膽問一句,您可是用過遠(yuǎn)瑾山莊的玉顏生肌散?”
洛璃聽罷,不由道:“正是這樣,前些日子我因故容顏受損,聽說遠(yuǎn)瑾山莊的玉顏生肌散可以恢復(fù)我的容貌,便與王爺一同前往那處,誰知用完以后,容貌雖是恢復(fù)了,可身子卻一直不好。”
林夏道:“玉顏生肌散藥性霸道,與其他藥不和,若是平日用也便罷了,倒不會對肌理造成多大的損傷,偏生是有孕的時候用,那么孩子多半都是小產(chǎn)或死胎,即便僥幸生下來也活不過三個月。”
洛璃越發(fā)聽得心驚膽戰(zhàn),連忙問道:“那么,就沒有解救之法么?”
林夏愣了一愣,看著洛璃道:“有,只有一個,只是不知王妃敢不敢試。”
洛璃疑惑地蹙了蹙眉,現(xiàn)在沒有什么是她不敢的了,故而道:“你說!”
林夏湊近洛璃,壓低聲音道:“催生。”
洛璃登時大驚,眼神厲厲掃過林夏,正色對眾人道:“都下去,這不需要你們伺候了。”待眾人都離開了,她才對林夏道:“你可知催生之法為夏國禁忌?”
夏國宮門王府妃嬪眾多,素日勾心斗角,爭奇斗艷,就連腹中的孩子也是爭寵的寶貝,多少妃嬪為了比旁人先生下孩子,便請來江湖術(shù)士行催生之法。
然而這些江湖術(shù)士哪里就真的會這些東西,不過是為了騙些錢財(cái)罷了,因而不知早夭了多少孩子,又有多少妃嬪因此而喪命,故而夏國嚴(yán)禁催生,一旦有人被發(fā)現(xiàn)催生,依照律法將處以極刑。
說實(shí)話,洛璃是沒有這個膽子去做的,一來此舉不合律法,二來洛璃聽聞催生之法不容易,也怕傷及了胎兒。
“沒有別的法子么?”洛璃扶著身子問。
林夏搖了搖頭:“這是唯一的法子。王妃不知道,玉顏生肌散自帶的毒性無法解除,只得是在趁它尚未害死胎兒之前便以人力讓胎兒出世,除此之外沒有任何辦法。”
洛璃重重地闔上眼,“那么,此舉最遲可延續(xù)到什么時候?”
林夏道:“玉顏生肌散的藥性雖然霸道,但是卻最最害怕以毒攻毒,草民查出王妃此前中過毒,兩者相互抵消些許毒性之后,可保胎兒九月無事。”
此話一出,倒讓洛璃驚訝了一番,她此前中毒是葉媚兒在她不知情的情況下為之,她原以為葉媚兒是為了兵符,如今想來,其實(shí)倒是為了自己。
葉媚兒是遠(yuǎn)瑾山莊的人,再沒有人比她更清楚玉顏生肌散的弱點(diǎn),所以,其實(shí)她是真真正正為自己好的,只可惜各為其主,相見恨晚。
洛璃不禁有些失落。
她又問林夏:“那么,你從前可曾治療過相同癥狀的病人?”
林夏搖搖頭:“未曾。”
洛璃便蹙眉:“那你又如何知道這樣便能平安產(chǎn)子?”
林夏抬起頭,放空了眼神,似乎沉浸在回憶中一般,緩緩道:“草民的母親曾經(jīng)在懷著兄長的時候用過玉顏生肌散,便是以這個方法平安產(chǎn)子的。”
洛璃聽來頗有興趣:“你母親有孕幾月生下你兄長的?”
林夏回想了一番,道:“八個多月。”
洛璃不禁有些急了:“可是我的身子已經(jīng)七個月了。”
林夏安慰道:“這不要緊,從現(xiàn)在開始燒艾,約莫一個多月便能產(chǎn)子。”
話雖如此,但洛璃還是禁不住擔(dān)憂,即便是真能平安產(chǎn)子,可是她時常入宮請安,在長樂宮里一坐就是幾個時辰,要她如何掩蓋住艾草的氣息?此舉實(shí)在太過冒險。
林夏輕輕從袖間拿出一個雕花的小盒子給洛璃,她疑惑地接過,打開輕輕嗅來,只聞得香氣馥郁芬芳,便問道:“這是甚么?”
林夏仔細(xì)解釋道:“這是一盒鮮花調(diào)和的香料,最能掩蓋住艾草的氣味,若不是醫(yī)術(shù)高明之人細(xì)細(xì)打量,一般是品不出的。”
洛璃不免仍舊有些擔(dān)心:“這香味真的能掩蓋住艾草的味道么?”
林夏點(diǎn)頭道:“這是自然,若不然,草民亦不會給王妃用的。”
“既如此,”洛璃心忖著,見若云進(jìn)來,便急忙沖她招了招手道:“你過來我有事要吩咐你。”
若云便忙過來了,林夫人給她讓了個位置,她俯下身道:“王妃,有什么事兒您說著,婢子一定辦妥。”
洛璃道:“你回府一趟,想法子把上個月七叔公從波斯買回的那只貓兒弄來。”
若云不明白洛璃的心思,只是有些擔(dān)心:“七叔公老爺很喜歡那只貓兒呢,只怕未必肯給,再說王妃您懷著孩子,怎么能與這貓兒呆在一起呢。”
洛璃揚(yáng)一揚(yáng)嬌俏的小臉兒:“我可說是要給我自己養(yǎng)的么?”她看一眼若云:“你只管想法子弄來就是,我明日有用。”
若云只得道:“那婢子這便去了。”
洛璃見她離開,因?qū)α窒恼f:“我已經(jīng)為孩兒的早產(chǎn)準(zhǔn)備好了借口,你若是叫我失望,我只怕會遷怒與你,你自己可要想清楚,如今反悔可還來得及。”
林夏先是不說話,只看了林夫人一眼,見夫人一雙美目十分堅(jiān)定,便道:“草民絕不會讓王妃失望。”
洛璃起身道:“但愿如此。”
卻說若云到了洛府,七叔公剛小憩起了床,自從洛璃嫁入燁王府之后,她便親自邀請七叔公來此主持家世,七叔公雖然表面上不大樂意,可還是將洛府打理的井井有條,亦為洛璃分擔(dān)不少,洛璃亦是十分高興。
這時他才起來,收拾清楚之后便見著若云在一旁侯著,因想著她是洛璃的貼身丫頭,不會無緣無故的回來,便道:“若云丫頭,誰讓你回來的,可是你那個忘了祖宗的主子么?”
若云連忙笑道:“我家王妃可是很想念七叔公老爺?shù)模舨皇沁@些天事情繁多,總也該回府來看看您了。”
七叔公輕哼一聲,端著下人剛敬上來的香茗,喝也不喝,就是像小孩兒似的瞧著杯蓋玩兒:“她要是有心早回來了,不過不回來也好,省的我見了她也覺得心煩。”
若云知道七叔公素來是刀子嘴豆腐心,最是嘴硬心軟的,因而賠笑道:“七叔公老爺這是跟小輩兒賭氣呢?可不能的,我們王妃都說了,除夕的時候回來陪您吃年夜飯。”
七叔公聽罷,心下雖然是高興得緊,面上卻緊著不肯說,只道:“憑她是誰,誰愛與她吃飯一般。”
說罷,下人抱了貓兒進(jìn)來,若云一見,果然是只漂亮的大貓兒,毛色雪白,眼睛湛藍(lán),真是漂亮極了,若云見了都不禁喜歡得不得了。
連連夸贊道:“呀!這貓兒真好看!可有名字沒有?”
七叔公見若云看得眼睛都發(fā)光了,不禁頗為得意的一笑:“這貓兒叫柳兒,你看它的眼睛像不像貞武皇后?”
貞武皇后是軒轅昊親自擬給洛琉的謚號,若云一聽這名兒,便知七叔公是將這貓兒當(dāng)做洛琉的替身啦,故而心下也不免有些悲傷,一時竟不知如何開口了。
反是七叔公見了她這副樣子,卻道:“你到底為什么來,也不說清楚,站在邊上做甚么也不知道。”
若云尷尬的抿了抿唇,咬咬牙道:“王妃讓婢子來借您的貓兒用一用。”
七叔公一聽,當(dāng)即不高興起來:“你家主子真是好沒趣兒,一天到晚就知道跟我個老骨頭做對,我就這么一個念想她竟也不肯留給我。”他說著不禁老淚縱橫。
若云看著,心下也又是傷感又是無奈,亦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安慰道:“七叔公老爺您先別哭,這貓兒怎么就成了念想了,您可別難過壞了身子。”
七叔公只道:“一把老骨頭了,哭死也就算了,省的活在世上惹人煩躁。”說罷益發(fā)抱緊了懷里的柳兒。
那柳兒到像是通人性一般,一雙眼睛直直地盯著七叔公傷心的面容,竟也不動不鬧,便這么靜靜地伏在他的懷中,連哼也不哼一聲。
若云見了這場面,益發(fā)是心下難過,只得道:“您也別難過,我們主子要這柳兒去,必是有我們主子自己的意思,您就把柳兒給我們吧。”
七叔公聽罷,便問道:“她如今懷著孩子,要這柳兒去有什么用?萬一沖撞了她的身子可不好?”
若云解釋:“這我們主子倒是沒說,不過婢子估摸著,多半不是她自己養(yǎng)著。”
“既不是她養(yǎng)著,那是要給誰養(yǎng)去?”七叔公稍稍平靜了一些。
若云道:“這也不知道,總之,必是不會虧待了它的,您就放心吧,婢子回去必叫主子好生待它。”
七叔公聽見如此,只好道:“既這般,你就帶它走吧,千萬記著莫要虧待了它,若不然我絕不放過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