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璃心下頗有幾分自責,自己只顧著與百里燁商談如何掌權,卻忽略了洛琉,只是如此顧此失彼,也不是她愿意的。
“那些事兒,未見得比你更重要,姐姐,你給我一點時間,再與皇后娘娘耗上一會兒,我定能有法子解決。”
洛天成見兩個女兒凄苦成這般模樣,心下更是難過,他幾乎縱淚:“說到底,是我這個做父親的不好,才連累了你們。”
洛琉抬頭望他,沉聲道:“爹爹無需自責,女兒能有您這樣的爹和璃兒這樣的妹妹,已是幾世修來的福氣了,女兒今日說的話,全都是發自肺腑之言。”
洛璃的語氣有些凝滯:“姐姐,你可要想清楚了。”
洛琉點點頭:“我思量的很清楚,軒轅昊他心里只有你,即便我嫁過去,想來他也不會對我怎樣,左不過大家自己做自己做的事兒就是了。”
她既然都這樣說了,二人也知道無論怎樣都是勸不下的了,只好岔開了話題,聊了些從前的事兒,緩和氣氛。
沒過幾日,洛璃便回了皇后,已在準備洛琉出嫁的事宜,而百里燁也約了兩人相見,給洛璃帶來了一個好消息。
因為軒轅昊與洛琉的婚事定了下來,皇后十分高興,百里燁便借機讓軒轅昊囚禁了祁梓峰,然后再將一切利弊陳述給皇后,如此先斬后奏,皇后也并未有過多的怨言,只吩咐幾人千萬行事小心。
“皇后娘娘當真這樣說?”洛璃問道。
百里燁點了點頭,意味深長的看了洛琉一眼,微帶歉意道:“洛琉,有件事情我必須告訴你,你出嫁的事情,是我對不起你。”
眾人一驚,洛璃連忙問道:“你這話是甚么意思?”
洛琉卻顯得比洛璃冷靜些,畢竟她早已接受并說服自己嫁給軒轅昊,因而只是道:“你無須向我道歉,是我自己選了嫁過去,與你無關。”
百里燁看著她淡淡的嘆了口氣:“其實只要我一句話,皇后娘娘便會對你與軒轅昊的婚事斟酌再三,只是,我知道皇后娘娘喜歡你,若有你在她跟前替我們說話,想必許多事情都會順利的多,”他的目光微含歉意,伏了一下身道:“是我錯。”
洛琉似乎并沒有特別在意他的話,反而是笑笑:“其實你若不說出來,也沒人知道這些事兒。”
百里燁歉道:“我若不說出來,心里不好過。”
洛璃怔怔的,心下五味雜陳,一時不知應當如何面對。
洛琉淡然一笑:“這便是你的好了。”她執過洛璃的手:“你多半是怕萬一璃兒思量到這一層會恨你,倒不如自己說出來的好,是吧?”
百里燁心里暗暗一驚,他竟不知洛琉看人也這樣準,他的確是怕洛璃自思這層而恨自己,但徒然被洛琉點破了心思,面上倒略顯尷尬。
洛琉輕嗤一聲:“我點破了這一層,也便算是我的報復了,如今你我互不相欠。”
百里燁一怔,這才反應過來,洛琉捏了捏洛璃嬌小的臉頰,笑道:“你別恨他。”
洛璃的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瞪了百里燁一眼,恨恨道:“我瞧姐姐的面子,才不恨你。”
時間總是過得極快,不過一眨眼,已是洛琉和軒轅昊的婚期,太子娶妃的禮數及需要注意的事項極其繁多,自從定下婚事起,皇宮和洛府便沒能停歇過。
而這段時間,洛琉再沒有見過外人,除了洛天成,沒再見過任何男丁,連家中的下人都不能再見。
至于夏時,自從那日洛琉與他吵開了之后,洛璃便再沒在府中見過他,但洛璃卻知道,他每天晚上都會來到洛琉的小院里吹笛子。
他吹的是先秦詩集《詩經》中的《廣漢》,笛音十分纏綿蕭索,徒然讓人感覺落寞哀涼。但由始至終,他都沒有在洛琉面前露面,洛琉也絲毫沒有表現出在意著笛聲過,更沒有主動提起過他,即使有時洛璃提到他,她也不過是淡淡的聽著,面無表情。
就這樣過了一個月后,在遍野的秋霜中,洛琉出閣,軒轅昊娶親。
整個夏國煊赫至極,甚至軒轅昊和皇后都親臨太子府替兩位新人主持主婚。
那一日的洛琉面上根本沒有一點表情,任保持著清冷孤傲的容色,卻全然失去了從前那樣乖張的性子。
洛天成看在眼里,更是痛在心里,他雖然重病纏身,卻仍然撐著病痛親自到太子府送女兒出嫁。
而夏時,他則跟在花轎后面,一直從洛府出發繞城,然后去到太子府。
在路上洛璃曾與他打面兒見過一回,他徒然滄桑了許多,眉眼間皆是掩蓋不住的寂寥和悲傷,洛璃曾在百里燁的掩護下,悄悄的與他說過話,問他是否后悔,他是這樣說的——
“我從來沒有后悔過自己做的一切事情,我只是很懷念從前和洛琉在一起的日子。”
真是個固執的男人。洛璃想。
洛琉今日的妝容極美,極端莊,大紅的妝花緞喜服繡著金絲百合、銀線合歡,是為討喜,圖一個“百年好合,歲歲合歡”的意頭,但恐怕當事人自己卻沒想過要與新郎百年好合,歲歲合歡吧。
軒轅武今日帶了好些美人來參加典禮,其中也包括洛璃和軒轅珍獻給他的那幾位,皇后今日極高興,怎么都是道不盡的欣喜,拉著洛璃說了好些話,洛璃雖然心下并不高興,卻不得不強顏歡笑。
“我從來不知道你姐姐這樣美。”
百里燁見洛璃心情不好,便尋了個由頭與她搭話,“雖無十分的顏色,也有七分的風姿,可見你們洛家的女兒都很優秀。”
洛璃見他找不到話題,也拼命扯出話題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心下是有些感動,因淡淡笑道:“難為你找話題跟我聊。”
百里燁伸出手輕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別難過。”
二人并肩站了一會兒,洛璃趁著眾人談天的空隙,悄悄的將軒轅昊拉到一旁。
洛璃輕覷他,緩聲道:“昊哥哥,我問你,我們之間的交情算不算好?”
軒轅昊懇切道:“這是自然,再沒有誰能比咱們的關系更好。”
“那就好,”洛璃眉色一凝,略頓了頓,道:“那么,請昊哥哥一定善待我姐姐,千萬不要逼迫她做她不愿意做的事情。”
軒轅昊知她話中的意思,因堅定的說:“你放心,我待她親如姊妹,絕不強迫她。”而且,洛琉不愿意做的事情,他也不愿意做。剩下的話,他沒有說出口。
“多謝你,昊哥哥。”
洛璃沖他笑了笑,這恐怕就是自己唯一能為洛琉做的事了。
新房里,洛琉坐在床榻上,軒轅昊輕輕近前,洛琉還未掀開蓋頭,她身姿高挑纖細,與洛璃的嬌小不同,兩個人的身材完全不相似。
軒轅昊兀自搖了搖頭,拿起一旁的玉如意,隨意的挑起洛琉頭上的蓋頭。
掀開蓋頭的那一刻,軒轅昊幾乎癡怔住了。
他今日喝多了酒,迷迷糊糊間掀開蓋頭,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洛琉的眼睛,那雙與洛琉十分相似的眼睛,他幾乎誤以為自己娶到的人是洛璃。
“璃兒……”
他試著輕聲喚了面前的人一聲。
洛琉在聽到他叫洛璃名字的時候,略帶驚訝的抬起頭,軒轅昊便看清了她的臉。
他“啊”了一聲,語氣里帶著長長的失落和嘆息:“原來是你。”
他側過身去,拿起桌上的合巹酒遞給洛琉:“喝了它,咱們的任務就完成了。”
洛琉接過仰頭喝下,緊接著軒轅昊就褪下自己身上的禮服,朝她挨了過去,她下意識的向一旁躲去。
“你過來作甚么?”洛琉驚恐的盯著他身上穿著的茶白里衣。
他訕訕笑道:“你難道要我睡地上嗎?”
洛琉遲疑了一下,他接著說下去:“你放心,我答應了璃兒,絕對不會強迫你做你不喜歡做的事情,我只是覺得很累,想在你的身側和衣睡下,行不行?”
洛琉想了想,也便解開喜服躡手躡腳的上了床榻,卷縮在角落,死貼著墻壁。
“你……里頭的衣服竟穿的這樣整齊?”
軒轅昊看了眼洛琉一身的裝束,不知是哭是笑:“你也太看不起我了,把我當甚么人了。”
洛琉略有些不好意思,只好低著頭,小聲道:“你累了就趕緊睡,沒的廢話這樣多。”
軒轅昊輕輕一嗤,被她這么一鬧,根本困意全無,因而伸出手指一指門外:“外頭有人聽夜呢,你就這樣睡啦,明兒可怎么交代?”
洛琉不解道:“那要怎樣?總不能真做吧,你愿意我還不愿意呢。”
軒轅昊忍不住笑出了聲:“認識你這樣久,也就說這句話的語氣和態度像璃兒。”
洛琉橫他一眼,見他的手已經深了過來,因而搡了他一把:“你滾開,別碰我。”
軒轅昊收回了手,從身下摸索出一塊錦帕丟給她,為難道:“你自己瞧吧,這才怎么辦?”
洛琉督了一眼那快雪白的錦帕,心里也不知道應當怎么辦好,只得扯過一旁的被子,給自己蓋得嚴嚴實實的,道:“你自己想辦法,再不然明兒入宮就說你太累了,一回房就睡了,我怎么叫你也叫不醒,于是耽擱了。”
說罷就闔眼睡去,任軒轅昊怎樣叫她她也不理,軒轅昊只好將錦帕丟在一旁,心想,明日的事情明日再說就是,也便和衣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