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南北,我們曾朝夕相處過半年的時光,不說有多幸福,那卻是我一生中最懷念的日子,那時我們都不說出自己的小心思,彼此間心照不宣,等到能說出口的時候,一切都晚了,你漸行漸遠,距離逐漸被拖出一條望不到盡頭的地平線。曾經口口聲聲說愛我的人,現在的你,還會不顧一切的救我嗎?
“兩百萬。”明朗的聲音震徹整個會場,易南北緩緩站起身,指著項鏈的方向,再微微傾斜到我的位置,牽動唇角寵辱不驚道:“拍下它,和她。”
此話一出,全場霎時安靜下來,易南北牽動著嘴角笑說:“主持人?沒聽見我說話嗎?”
“哦……,”站在一旁慌神的主持人回過神來,輕咳兩聲,嚴肅的說:“兩百萬一次,兩百萬兩次,兩百萬三次,成交!”
只見小錘重重一敲,我就這么被賣了,易南北邁動著大長腿走上臺,高舉起話筒簡單說了一句拍賣感言:“慈善事業多多益善。”隨后簽署由江雪送上來的拍賣成交確認書,從頭到尾沒有看我一眼,說的話跟我沒有半毛錢關系,易南北果然聰明絕頂,既把我解救了出來,又增加了慈善榮譽,沒有說漏一句我與他有牽扯的話,別人只會當成易先生心地善良,不忍揭穿一個青春年少的小姑娘的謊言。
說到底,我的清白還是沒有被證實,公道果然會被淹沒在悠悠眾口中,當另一件勁爆的事情足以蓋過它的重要性的時候,誰還會管什么公平正義。易南北辦完手續之后沖我使了一個平淡無奇的眼色,他那么能裝,除了我還有誰能看出那眼神里的含義,他示意我趁此快些離開,少在這里丟人現眼。
我有些慍氣,作為捐贈者被人平白無故當成騙子,難道讓我感激他不成,易南北走下臺后微微駐足,我無視他直接擦身掠過,易南北細微的聲音在身影交錯的一瞬間發出:“跟我走。”
我輕哼一聲,徑直踏出腳步,易南北一手拉住我又快速松開,怕是被人發現要傳開流言蜚語,也對,他與我這種廉價的人種產生謠言是一件多么降低檔次的事情,既然如此,又何必出手高價替我解圍,項鏈是你摔的,差距是你說的,兩百萬只是買了一個丟棄物。
易南北威脅我說:“你是我拍下來的,不聽我的話就把你扔回去。”
我翻著白眼瞪向他,繞過他搶先找個位置坐下,易南北坐在我身邊一刻就如同火燒螞蟻般折磨,兩個決裂了千百遍的人,讓我們坐在一起裝作友好和睦,真他媽可笑。
拍賣會結束后,主辦方提供了一場小型派對,我招呼不打一聲就想走,易南北搶先攔在我面前,板著一張臉冷冰冰的說:“你跟我過來。”
我嘴里還是不服氣道:“我是法律上的自由人,憑什么聽你的。”
易南北一個寒光滟滟的目光甩上來,我的氣勢瞬間消失的一干二凈,憋著嘴跟著他的腳步,易南北較滿意我的態度,面無表情地轉過身,他把我帶到場外僻靜的地方,眼睛直勾勾的盯著我看,我不敢直視他,試圖裝出毫不在意的樣子,吊兒郎當的站著,易南北說:“你來這里做什么,只是為了捐出項鏈嗎?”
“感謝你出手相助,其他的我還不想告訴你。”有時候真恨自己太過善良,那些損人不利己的話我說不出口,就算江雪沒有逼我,我也不會把她做的壞事說出去。
正當我佩服自己寬宏大義的時候,易南北卻一味地冷言惡語相向:“江陵風,不喜歡的東西你大可直接扔掉,不要做這種二次利用的蠢事,你簡直是玷污它,你不配擁有它。”
我甚至懷疑自己做的決定是不是對的,如果他知道我來這里的真相還會這么說嗎?可他不會知道,破罐子免不了破摔的命運,我揚起頭倔強的說:“是,我不配,我哪里戴得起兩百萬的東西,你不喜歡干嘛要再買回來,你所做的更是一件天大的蠢事!”
“我就是蠢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搭理你,江陵風你到底是仗著什么敢在我面前大呼小叫的,我告訴你,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我最后一次送你回去。”易南北的話分分鐘把我大卸十八塊,人沒了感情是一個多么兇殘的冷血動物。
半年前的一別之后,我們一直處于魚死網破中,不把對方搞得半死不活不肯罷休,人就是犯賤,拿自虐來證明感情的刻骨銘心。如果這個局面一天沒有打破,是不是證明你還愛我?呵呵,我知道就好,不用你來告訴我了。
我的眼神逐漸暗淡,默默轉過身去,低沉的說:“我自己能走。”偏偏到了門衛處,那不識趣的小保安攔住我說:“小姐,拍賣會還沒結束不能隨意離場,請給我看一下邀請函。”
你!哼,不能給我個面子嗎,進的時候不攔著,走了還不給走,什么破爛規定。我一個人暗暗在心里發火,手臂環繞抱在胸前,斜瞪著保安,在易南北面前,就算尊嚴留不住,風度一定要有。
“讓她走。”易南北只是隨口說了一句,保安大哥恭恭敬敬的讓開了道路,豈有此理!什么世道這是!連他都能看出我們身份上的差距,看來易南北與我保持距離的決定是對的,好吧好吧,隨你們便了,我就是這么低下的人,不用來提醒我。
我踏著重重的腳步走了出去,易南北緊隨其后跟來,還想說些什么,該說的還沒說完嗎,如果你覺得我做了太多對不起你的事情,那盡管報復好了,我早就習慣了你的冷嘲熱諷。
“你……,”易南北并沒有在里面的盛氣凌人,轉而欲言又止,似乎在猶豫著什么,我這才注意到他手中攥著的小盒子,工作人員貼心的為項鏈附贈一個精美的包裝盒,他不惜高價贖回了它,有什么意義嗎?
易南北的眼臉半垂下去,將握著項鏈的手悄悄轉移到身后,鎮靜的說:“你在這里等著,我去開車。”
只是為了說這個嗎,易南北,你是做了多么深刻的內心糾結,才把話生生咽到肚子里,你大概是知道,即使說了現實也不會有所改變,便讓那些不為人知的話爛在骨血里,隨著細胞逐漸死去。
“不用。”我淺淺一笑,誰能把世事都說透呢,我們早該習慣了,就這樣吧,我尊重你的態度,最后在轉身的時刻說一句:“后會無期。”
“嗯。”只聽輕輕嘆出的一聲,我再也看不見那人的顏色,是無力還是痛惜。
蒼茫過后,我就當與所有人了斷了關系,這學期結束,我連夜趕回了家鄉,一刻不想在這個空蕩的城市逗留,我需要回爐重造,換來一副嶄新的面容。短暫的兩個月后,我以一頭齊肩短發回來,鼻梁上架著厚重的黑框眼鏡,略顯成熟。
小月說好了在火車站接我,這都半個小時了還沒到,我一個人在出口瞎逛,來來回回的人流將我往四處推搡,稍微不留神就會撞的歪七八扭,還好有一只有力的臂膀攬住了我,待我站直身板想要道歉,猛然撞見那張熟悉而又陌生的臉,我的嘴巴張張合合了半天,最終淡然點頭道謝,連一絲笑容都擠不出來,然后拖著行李箱大步往前走。
誰知道我哪里來的力氣,剛剛把我撞得東倒西歪的人群此時全被甩在身后,我還沒來得及吃一口飯,只想使盡全身解數逃離那個人的視線。
“陵風,你慢點走。”夏葉從后面追上來,途中穿越了重重人墻,好不容易才趕上,他一個男生累的氣喘吁吁,我拖著笨重的行李箱還能臉不紅氣不喘,逃避的力量果然是偉大的,當精神上的創傷大于身體上的勞累時,我寧愿走上它個七天七夜也要甩開夏葉。
本打算這么不迭不休的耗下去,小月一個電話打來,終于讓我停下腳步松口氣,她奸詐的笑道:“寶貝兒,姐姐這會突然有急事,不能去接你了,會有人在火車站等你的。”
“你妹!”我開口便怒罵道:“你丫的敢騙我,等我回去好好收拾你。”
小月故意嬉笑道:“哎呦我好怕怕,得了得了,不跟你閑扯,你們好好聯絡一下感情吧。”
“聯絡個頭……”話還沒說完,只聽電話那邊留下一串“嘟嘟”的聲音,真是!有這么不打招呼就自作主張的嗎,害我一點防備都沒有。
夏葉站在我面前,目光炯炯的看著我,口中喘著粗氣:“你跑什么,這么大個箱子拖著不累嗎?”
累!累死我也不想看見你,當然我已經連跟他說話的心情都沒有,兩三個月沒有聯系,當初你說了讓我等,可我等來的只是殘酷的真相,你夏葉何曾有一瞬間把我當成你的女朋友,全是謊言,騙局!